第五十一章 大山孕育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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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起頭落。

    滾下台階的卻是那幹屍騎士的頭,同時落地的還有那沉重的巨劍。

    看到歐賽斯特抬手將幹屍斬首的一幕伊文不禁鬆了一口氣。他看到歐賽斯特慢慢站起身,打開麵甲朝他們看了一眼便轉身走進了王宮。

    雖然有些莫名奇妙,但伊文也隻好歎口氣追趕上去。畢竟身後還有一波骷髏大軍。隻是當他們走上台階的時候,那把插進台階的巨劍卻又被人拔了出來。那個失去了頭顱的幹屍騎士正站在台階上。而它的頭依舊在台階下。它脖子的斷口處冒出一隻又一隻大小不一的眼睛。

    不妙,它們達成共識了。”伊文說。

    誰們?”普瑞斯問。

    山和那股它所對抗的力量,它們意識到我們要將它們一起幹掉,所以已經決定先聯合對付我們了。”伊文道,“單是其中一方就讓我們吃不消了,這兩方聯合,我們幾乎沒有勝算。”

    此時幹屍騎士封住了去路,身後也聚集了大量骷髏戰士。而歐賽斯特卻獨自進入了王宮之中,將幾個人丟在這裏。就在伊文想要強行突破的時候,神父普瑞斯卻發現台階下的骷髏竟然沒有一個走上台階,它們就那麽聚集在台階下虎視眈眈的望著台階上的他們。

    原來如此,這座宮殿是特別的存在,那些家夥不敢上來。或者說不被允許上來。”伊文說,至於上麵的幹屍騎士則是最後的屏障,隻要突破它也就可以接近山的核心了。不過那家夥顯然不是可以輕予之輩。伊文和普瑞斯都不善近戰,麵對那把巨劍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這個時候塞林慢慢走上前去,對於這個被她一箭射中腦袋卻還能無視她的家夥,塞林想要和他過過招。

    小心點,它身上同時擁有兩種力量,你牽製住它就行,我們找機會偷襲。”伊文說。

    隻是他的如意算盤敲的太響,沒有注意到來自身後的偷襲,普瑞斯眼疾手快將他推開,自己的手臂卻中了一劍。伊文詫異的看向偷襲者卻見那隻是一個普通的皮肉骷髏,但它卻走上了台階趁人不備發起攻擊。同時台階上的幹屍騎士也橫向揮動巨劍向三人襲來。那恐怖的巨劍輕易就可以將三人的腦袋一起切下,塞林用長劍強行擋住了這一擊。伊文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以神蛻迎向皮肉骷髏,他一劍將那骷髏的腦袋砍為兩半,對方卻完全不在意的用長劍刺入了伊文的胸口。

    這時伊文才發現,對方的骷髏腦袋後麵趴著一個東西,竟然是之前被砍落在地的幹屍騎士的頭。那頭上的三隻眼睛還發著紅光,而它脖頸處的斷麵上則伸出了很多觸手刺在骷髏的身上。見骷髏已經失去利用價值那幹屍的腦袋便離開骷髏的身體向台階下逃去,那裏有很多可以利用的身體。

    伊文將刺入胸口的長劍拔出,這對與神蛻高度融合的他來說算不上致命傷,他必須要在那東西找到新的身體之前解決它,否則下麵那麽多骷髏豈不是沒完沒了。不過普瑞斯先一步走過去一劍將幹屍頭顱釘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台階之上無頭的幹屍騎士已經和塞林鬥了幾十回合仍是不分勝負。麵對擁有恐怖力量的幹屍騎士,如果是一般的女戰士,單在體力上就非常吃虧,對於巨劍的凶猛攻擊每一次格擋閃避都會消耗大量體力。但塞林的身體無知無覺,就算硬吃對方的大力攻擊,也不會感到招架不住。反倒是幹屍騎士漸落下風,身上不斷被塞林的長劍劃出口子,隻是那些傷口不但沒對幹屍的行動產生影響,反而從裏麵長出更多眼球。盡管塞林已經失去疼覺,但被這些詭異的眼睛長時間注視卻感到一種煩躁感在心中盤踞不散。這使得她的進攻開始出現破綻。而破綻本身又反過來影響著塞林的精神,形成惡性循環。很快一個致命的破綻出現了,塞林一劍揮空,幹屍騎士趁虛而入,眼看那寬大的巨劍將要插入塞林瘦小的身體,尹文及時趕到用神蛻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同時普瑞斯從身後一劍貫入幹屍的後背。看起來神父對這種偷襲的伎倆是越來越熟練了。

    趁著幹屍騎士前後被製,塞林調整身型,又從正麵給對方一劍,但這樣的攻擊依然沒有給對方造成致命傷害,反而三個人都陷入了一種進退不得的狀態,幹屍騎士丟下巨劍伸出雙手分別卡住了塞林和伊文的脖子,恐怖的力量幾乎將兩人掐暈過去。兩人像被丟上岸的魚本能的張大嘴巴卻無法呼吸,而身後的普瑞斯卻連插入對方身體的長劍都拔不出來,那劍也被幹屍體內的眼珠卡住了。

    兩個長著觸手的眼球從幹屍手臂處破開口子沿著那枯瘦的手臂向兩人張著的嘴爬去。

    沒人想要吃那看上去惡心透頂的眼球。伊文看了一眼還在努力拔劍的神父,他自己胸口正在緩慢愈合的傷口突然裂開,裏麵竟然露出類似腮的器官,伊文借此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重新獲得力氣的雙手抓住了幹屍的手臂,用力一扭便將那手臂生生折斷,上麵的眼球也掉在台階上被他一腳踩碎。他順手將塞林救下同時示意神父退後,失去了雙臂的幹屍騎士還想要垂死掙紮,它肩膀處開始增生出大量組織,隻是這些組織還未來得及分化,伊文已經用神蛻將它的身體攔腰截斷。

    即便如此那已經破爛不堪的身體卻還在試圖自我修複。

    看著那恐怖詭異的屍體,伊文知道自己也在玩火,自己胸口處長出的呼吸器官原理上跟對方也差不多。相對於詛咒,神蛻的力量也不是可以輕鬆控製的。

    而在階梯之下,中央大道的石板路下有什麽東西正在試圖突破頭頂的屏障,突然一塊石板被撬了起來,一隻下麵長著觸手的眼珠鑽了出來。長長的觸手慢慢纏上了旁邊一個骷髏的腿。

    走進王宮深處的歐賽斯特知道,前麵正在等著他的是被稱為宿命的東西。

    作為皇子,他對這裏真是在熟悉不過了。他的整個童年都是在這裏度過的。走過那些金碧輝煌的宮殿,走過那些景色秀麗的園林,也走過他不願回首的曾經。

    就像迎合他的想法,這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隻留下最基本的輪廓。就像它們在歐賽斯特心中的樣子無二。

    盡管成年之後他常年在外征戰,但也會偶爾返回王都。每次返回內心最深處的某些已經沉睡的東西便會再次被喚醒。盡管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這就好像他依舊還處於童年的階段,他還沒有長大,沒有足夠自保的力量。那些高大的廳堂,那些奇石和樹木,那園中的池水都仿佛是一個個能直接將他吞下的怪物。直到他猛然清醒,意識到這些怪物正在被他所馴服,早晚它們都會聽命於他,就像他麾下的將軍和士兵,就是最為嗜血的狂戰士也不敢與他對視。

    他如怪物般狂暴的生長,聚集屬於自己的力量,不斷征服王國內外的一切。他們恐懼他,尊敬他,進而崇拜他。

    男人們跪在他麵前宣誓為他而戰並親吻他的劍,女人們則紛紛拜倒在他麵前寬衣解帶親吻他的腳。這給了他一種錯覺,讓他以為這世界上沒什麽是他所不能征服的,直到——

    昏暗的王座上,全身黑綢的山之靈正端坐著。

    跟伊文見到的山之靈相同,她全身都被黑如山岩的綢帶包裹,沒有露出任何五官,全身都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跟伊文見到的山之靈不同,她擁有帶有顯著女性特征的身體,雖然沒有表情,但卻在笑,那不是伊文所見的沒有笑意的笑,那是真正的笑,發自內心。

    這笑讓歐賽斯特停住了步伐。他感覺到身體僵硬,口幹舌燥。如手腳般使用自如的黑劍也重若千斤。

    停了一會兒他再次邁開腿往前走了一步。他知道自己隻要走到對方麵前將黑劍插入對方的身體,一切就都結束了。那些被他拋在身後的同伴也能及時獲救。他們可以再次啟程前往西線。他們可以繼續挑戰詛咒乃至其背後的神靈。所以他決不能在此止步。

    又是兩步,他再次停下來,耳朵裏充滿了各種聲音,聲音種類和數量實在太多,他無法分辨卻聽到了那最讓他恐懼的一聲呼喚。他本能的想要後退卻強行止住了動作。那在他聽來充滿魔力的呼喚聲既讓他無法前進也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他痛苦的捂住了眼睛。他用手指粗暴的抓撓著臉上的皮膚,產生的刺痛讓他感到一絲精神上的解脫。

    他抬起頭時她已經從王座走下來到了他的麵前。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怪物,那東西就是一個滿是眼球的肉塊,安分的依偎在她的懷中,所有眼球都直勾勾的盯著他,好像在對他進行審判。

    她抬起一條纖細的手臂,滿是黑綢的手撫上他的臉頰。

    但黑劍卻在這時貫穿了她和她懷中的怪物。

    我並不是他。”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