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一塊碎片浮了上來。那是邊際號的一塊外裝甲，它朝上的一麵光滑平整，但另外一麵卻粘著一隻咒鮫。此時咒鮫的整個身體都呈現出半融化的狀態，並與裝甲板相融合。恐怕就是世界上最精密的手術也無法將兩者完全分開。

    而在海麵之下大群咒鮫正在海中歡快的遊弋。而在更深處的海底邊際號整體傾斜著頭朝下插進海沙之中。雖然船身以及內部的燈光全部熄滅，但還是可以看到船表麵爬滿了大大小小的咒鮫。它們有些已經融入船體，有些則在同伴的身上爬行，尋找可以插足的空隙。

    船艙內，包括駕駛艙在內的許多艙室都已經被咒鮫侵入，並且充滿海水。隻有相對獨立的動力室以及周圍的艙室保持著密封狀態。在動力室外的準備艙裏，臭蟲、迪爾和裴娜三個人一籌莫展，傍邊還有被凍著的托德斯，自然也是無話可說。

    也許這是個錯誤的決定，我們應該棄船的。”臭蟲懊惱的說。

    別說傻話了，那是不可能的，暫且不提深度，光是周圍的咒鮫就不會讓我們輕易離開，那種情況下的，潛水服也未必能保我們周全。”迪爾道。

    可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臭蟲又說，“外麵的家夥們早晚會進來的，我們要被困死在這裏了。”

    裴娜看著愁眉不展的兩人又看了看緊閉的動力室大門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臭蟲原本是打算進入動力室，看看是否可以進行修複，但大法師顯然對動力室非常在意，就算是作為船長的臭蟲本人也不被允許進入，動力室外的裝甲也經過特殊的處理，就算想要強行進入也需要動用幾乎能將整個動力室摧毀的力量才行。也就是說即便用蠻力打開門，動力室恐怕也難以保全。

    怎麽辦，要不要賭一賭？”迪爾問，畢竟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也許隻能嚐試冒險開門。

    你有幾成把握？”臭蟲問。

    迪爾搖搖頭說:“我沒把握，所以才說賭一賭。”

    臭蟲垂眼道:“那我在考慮一下。”

    我們的小船不能用嗎？”裴娜小聲問。

    小船掛在外壁上，恐怕也已經被咒鮫侵蝕，而且我們沒法把它搞上海麵。”迪爾道。

    萬萬沒想到它們連死物都可以侵蝕。”臭蟲說，“不過我認為它們還沒有進入動力室，僅僅是控製了操作係統。如果我們能切斷它們對操作係統的控製就有希望奪回控製權。雖然邊際號整體受到較大損傷，但也不是完全癱瘓，如果我們重新奪回控製權，說不定可以再次上浮。”

    不，這太不靠譜了，而且它們還在不斷腐蝕船身，就算我們能奪回控製權，但也很難在它們侵入這裏之前到達海麵。”迪爾道。

    我並沒有要阻止它們侵入的意思。”臭蟲卻說，“相反我們需要它們侵入進來，來幫我們打開動力室的門。”

    你這是異想天開，你的腦子一定已經不清醒了，”迪爾叫道，“它們可不會聽你的號令，如果讓它們接觸到動力室內部的核心機械，一切就都完了！”

    你說的沒錯，”麵對迪爾的質疑臭蟲依舊非常冷靜的說，“但我們可以控製他。”

    說著臭蟲伸手指向了凍在冰中的托德斯。迪爾這才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確實，如果是這個家夥的話，也許可以成功打開動力室的門。

    他會願意幫我們嗎？”裴娜擔憂的說。

    我想他會的，如果他也不希望邊際號就此報廢的話。”臭蟲說。雖然目前的糟糕狀況都是拜他所賜，但這應該也出乎他的意料，他隻是想要奪取邊際號而已，為了討伐巨型咒鮫。雖然他已經變成那個樣子，但比起龜島上的那些龜人，起碼在思想上他還沒有徹底臣服於咒鮫。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迪爾再次將托德斯解凍。托德斯緩了緩神兒，扭頭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四周便再次冷笑道:“看……看來你們已經走投無路啦？”

    時間不多，我也不想兜圈子，”臭蟲走到托德斯麵前沉聲道，“要麽我們一起想辦法回到海麵上，要麽一起死，你自己選。”

    看著臭蟲的眼神，冷笑慢慢從托德斯的臉上退去，他將目光轉向一邊低聲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把這扇門弄開？”臭蟲說。

    就這？”托德斯輕蔑一笑同時扭頭看向迪爾，因為他的下半身還在冰中。

    迪爾極不情願的將那些冰也融化掉，然後說道:“你最好別動歪腦筋。”

    托德斯沒再多說什麽，晃晃悠悠的走到門邊，然後用自己身上的那些附肢輕輕碰觸堅固的大門。通過門板上模糊的反光他能看到背後迪爾已經拿出了斷咒。實際上剛才三人說的話他在冰中都聽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不過是開門的工具，天知道門打開後那三個瀆神者會對自己做什麽。

    好在他自己可以控製那個時間的到來。他甚至能感覺到外麵的咒鮫什麽時候才會侵入這裏。盡管這本身也是他自己所謂的瀆神之舉，但他卻認為這是通過神的考驗的必經之路。所以即便身體被咒鮫侵蝕他也並不感到恐懼，甚至可以控製體內的咒鮫。當然體內的咒鮫一旦脫離控製便與其他咒鮫一樣變成純粹的被詛咒之物。這部分力量雖然會脫離掌控，但也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托德斯一邊慢慢用附肢腐蝕大門，一邊思索著門開後的對策。迪爾也在想同樣的事，他知道對方不可能老實就範，門開的時刻就是大家翻臉的時候。但對方距離動力室最近，又是那種身體狀態，自己能否在瞬間控製住他呢？還是直接幹掉他？

    你動作最好快一點，要是外麵的家夥對船體破壞到一定程度，就算打開這扇門也毫無意義了。”迪爾提醒道，他已經發現對方在故意拖延時間。

    托德斯吐了口氣，剛要回話身體卻突然僵住了。而這個動作也明顯被迪爾看到了。雙方都是一驚。迪爾驚的是難道門已經開了？托德斯則是震驚於自己的身體真的僵住了，完全不受控製，同時他也明白這種不明舉動很可能會讓身後的瀆神者直接出手幹掉自己，可自己又偏偏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斷咒抵在了托德斯的後腦上，迪爾選擇了最簡單明了的辦法。

    別輕舉妄動，慢慢離開那扇門。”

    為了保持安全距離，他甚至用一段冰柱裹住斷咒的劍柄以增加劍的長度。迪爾知道雙方都已經被逼到了絕境，任何機會都可能成為翻盤的契機。

    但托德斯卻一動不動，可以看到他身上的那些詭異的肢體已經完全侵蝕進了防護門，也許它們已經接觸到核心了也說不定。這樣想著迪爾便下定決心企圖一劍結果掉托德斯的性命。但就在手臂準備發力的時候，身後的臭蟲卻出言阻止道:“等一下，好像有點不對勁。”

    迪爾的劍已經刺入了托德斯的皮膚，暗色的血慢慢流下，但托德斯依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迪爾也發現了問題，卻沒立刻收回刀。他對臭蟲說道:“你查看一下，別被他騙了。”

    臭蟲慢慢來到托德斯的側麵，卻發現托德斯的臉已經扭曲了，眼神渙散，似乎已經失去意識，但身體還保持著開門時的姿勢，加上他那被咒鮫侵蝕的身體，整體看上去非常詭異。

    臭蟲又仔細查看了一下那些咒鮫的附肢與防護門的接觸麵，他發現侵蝕好像已經停止了，但那附肢也已經如同那些單獨的咒鮫一樣與船體相互融合無法分離。難道說是因為這個托德斯才失去了意識？

    還是因為門內的東西？

    這是邊際號最重要的部分，也是船上臭蟲唯一一無所知的部分。大法師禁止任何人進入動力室，自然除了他以外也沒人知道邊際號究竟是怎麽運作的，靠什麽作為能源。相關的養護工作也是秘密進行的。而現在，臭蟲感覺自己似乎有機會一探究竟。隻要打開這扇門。但要如何做呢？

    由於不知道托德斯將門侵蝕到了什麽程度，所以臭蟲依舊不敢輕舉妄動。他們還在困境之中，必須謹慎行事。

    就在這時迪爾突然發現情況有變，有什麽東西從托德斯後頸的傷口浸出，順著斷咒的刀刃向他爬來！

    他忙鬆開手，僅刺入托德斯皮膚幾分的斷咒劍竟然沒有失去支撐掉落下來，而是依舊穩穩的刺在那後頸的皮肉之上。從托德斯體內鑽出的東西已經將斷咒的劍身完全裹住。那是一層透明的薄膜，上麵有一些怪異的紋路。那些紋路沒有曲線，都是直線和折線，彼此平行，並分別在末端彎曲成一個小圈。線條本身非常細，反射出一種奇怪的綠色暗光。

    就在三人都對這怪異的現象感到驚奇的時候，邊際號的船身突然抖動了一下。

    船身好像動了？”裴娜一邊扶住牆壁一邊說。

    但搞不清是朝哪個方向移動的。”臭蟲道。

    好像是在上浮？”迪爾也非常疑惑，完全搞不清狀況，“但速度又很奇怪。”

    你能感覺得到？”裴娜問。

    有些怪，上浮速度好像在逐漸加快。”迪爾不確定的說。

    這時快速上升帶來超重的感已經非常明顯。

    邊際號不可能以這種速度上浮！”臭蟲不安的說，“除非...”

    除非什麽？”迪爾問。

    除非上升的並不是邊際號整體，而隻是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