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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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是唐笙差人送來的,約她一道去街上玩。辜七心想這人信中提及她現在已經在雲升茶樓等著了,哪還由得自己說不去,隨即換了身衣裳帶著挽玉出門去了。

    鎮國公府的馬車在茶樓前停下,馬夫擱下腳凳,挽玉打起車簾,辜七剛彎腰從車廂裏出來,就聽見有人在喊自己。她抬起頭,正見二樓臨街窗戶口唐笙探出身來朝自己招手。

    辜七將帷帽下的白紗掀開一縫,朝著上麵回以莞爾。驕陽烈烈,她的笑卻更絢爛奪目,清風拂過,鬢邊碎發舔過香腮,耳畔的丁香珠墜悠悠搖晃。這般半遮半掩叫人望之便要神魂顛倒,暗道人間無此姝麗,怕是非妖及狐。

    辜七輕輕躍下馬車,守在樓外的小二看癡了久久不回神,好在唐笙早讓丫鬟下來迎人去了廂房。

    “虧你有良心,這回再沒有推脫。”唐笙見辜七臉上還帶著帷帽,便戲虐笑道:“這才剛入秋,正當熱的時候,你怎麽還帶了帷帽,也不怕喘不過氣來。”

    這會到了廂房,再沒有其他什麽人,辜七也不肯摘了下來,“沒什麽。”說罷便端了一杯茶拿到帷帽下抿了一口,轉了話題道:“你爹娘怎麽準你出來的?”

    一提到這事,唐笙就愁眉苦臉,“你快別說了,我偷偷跑出來的。”她到辜七身邊挨著她坐不說,將臉也湊得極近:“我還沒來得及問你,那日你後來去了哪兒,怎麽都沒再見你了?”

    “……我走著走著岔了道,索性回了元寧宮。”辜七說得十分順口,臉不紅心不跳。再她看來,自己也算是說的實情,不過是稍稍省略了其中一些曲折罷了。

    可唐笙聽了不高興,“虧我還替你白白擔心了好些時候。”不過辜七沒事,她也安心,倒是想到那日史椿英的胡言亂語心中不忿。“我聽說,那日陛下大怒,敕令二皇子閉門思過,又讓禮部侍郎和太學太傅給二皇子好好講講禮義。”

    辜七“哦”了一聲,並沒有多大的意外,轉念想到了秦憐兒便問了一句。

    唐笙道:“那日晚些時候皇後娘娘就讓人接走了秦憐兒,據說如今還在皇後娘娘的宮裏頭養著呢……我瞧著她是受了好的驚嚇,還沒緩過來。倒真是個可憐的,怎麽就被二皇子撞見了。”說著又歎了口氣。

    辜七想到那日裴池所說的那話,如果秦憐兒是心甘情願的,那她的目的恐怕也就是嫁入魯王府了。然而,這事都出了幾日,還沒什麽動靜,實在有些奇怪。“我好像記得……她爹是忠勇侯,難道對此沒什麽……”

    “如今忠勇侯府不過空架子,靠著蔭封的爵位勉強過日子罷了,家中子弟當的也是不入流的官兒,能有什麽說法。倒是一些老的勳貴世族幫著說了話,隻是陛下那頭還沒動靜呢。你當真不知道呀,這件事這兩日京城傳得可熱鬧了。”

    辜七點點頭,納悶唐笙為何這樣怪模怪樣的看自己,“我回府就睡了兩日,有什麽好稀奇的。”

    唐笙也不糾結這些,“好了好了,咱們不提這個。“忽然,她換了神情,眸光熠熠的問:你知道三皇子回京了麽?”

    怎麽好端端的提起了三皇子?辜七斟酌了一下,答道:“知道的。”

    唐笙咂嘴,“知道就知道嘛,幹嘛忽然這麽正經,都不像你了。原先陸祁舟才是世家公子排名第一的,可三皇子回京短短一月,就奪了京都第一的名。現在但凡這位韶王殿下在宮外出現,必然要被圍個水泄不通,丟花丟手絹這些都不算什麽。我聽說前兩日還有個shǎo fù往是三皇子身上丟孩子,非說是三皇子的孩子……”

    “……還有這樣的事?”辜七又震驚又覺得好笑,想不出孤潔冷淡的韶王忽然抱了個旁人丟過來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兒。怎麽這麽好笑!辜七實在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疼了。

    唐笙張口吃驚:“……”等辜七稍稍收斂,才一臉鄙夷的問:“你想什麽呢?三皇子身邊自然有侍衛,花和手絹一類的落不到他身上,更別提孩子了,早有旁人接住了。”

    “唔——這樣的呀。”可是,辜七嘴角的笑還是收不住。

    “今日韶王就會來這雲升茶樓。”唐笙一臉神神秘秘,又及其篤定:“我哥被我纏得沒辦法了才告訴我的,就在隔壁雅室。”她那一副模樣,好似辜七若不是她最好的朋友,這等好事絕對不會喊上她一道來。

    辜七噎了半晌,一雙漆黑的眼眸圓鼓鼓的望著唐笙:“就在隔壁?那你剛才怎麽還逗我笑……!”她笑得這麽放肆,會不會被韶王聽出來?

    “也不知你剛才中了什麽邪。”唐笙冤枉死了,她不過是說了些韶王殿下的事,誰知道辜七會有這麽奇怪的反應。“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比陸祁舟還好看的男子!”

    辜七轉頭朝著隔斷的牆看,目光幽幽,很有些……懊悔。

    她的懊悔不是沒有道理,剛才一陣清越如鈴的笑果然讓隔壁雅室中一眾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彼此交談也停了下來。

    世間怎會有如此……女子……

    一陣寂靜之後,還是陸祁舟打了圓場,“額……剛才說到京中時報上蘭笑生的那篇文章,我倒覺得很有意思,近年來西麵同韃戎摩擦不斷,倘若真如他所言開放邊關,互通婚姻、貿易,未必不是一個好法子。”

    陸祁舟的父親是當今內閣首府陸循,今年又中了春試的進士,殿選被陛下點為了金科探花。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京城內也再無一才俊能扼其鋒芒。

    而他口中所說的京中時報是乃是江湖文刊,雖如此,但規模極大、影響甚廣,上頭除了小道豔聞,也不凡針砭時弊的好文章。可如今朝廷主戰,這樣的觀論無人敢提,否則也不會叫人擬了化名偷偷發在京中時報上了。

    陸祁舟敢談論,可在場眾人可未必人人都敢接話題。何況,那位坐在窗子口的三皇子、韶王殿下還沒發話呢。

    裴池微微側身依坐,眉目舒展,顯得十分閑適且隨意,而那目光卻是透過半開的窗子看向街道的。他這處視線極好,剛才鎮國公府的馬車停在茶樓門口,辜七從馬車中出來,他便看見了。想到辜七,他心思微晃憶起了太後昨日宣自己入宮時說的話……

    “王爺?王爺……”

    同席的人連喚兩聲,裴池才回神,見眾人都還在等自己發話,“祁舟可清楚,這一篇文章會拂了誰的意。”

    朝廷這兩年大小戰役戰況皆不錯,使得武將威望地位一升再升,遠超曆朝曆代。隻要年年都有戰事,同品階武將的地位便不會低於文官,這在往年可是萬萬不可能的。可一旦朝廷主張議和,那這些武將便又都要賦閑了。

    此舉一道實施,受波及最大的還要屬當今最得聖寵的天下兵馬大都督——沈括。權傾天下的兵權,怕是不會這麽輕易就讓人動的。

    沈括生性冷酷,又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權臣,說到底也沒人敢真正上奏這份奏折。先前不是沒有人試過,好比戶部侍郎周穀衫,此人就因戰事上的事上奏殿下而被沈括一黨報複,最後落得了個滿門抄斬。

    因背地裏彈劾沈括而淒涼之輩不單原戶部侍郎一人。

    一時,在場五六人都靜了下來。

    “哈哈哈,你們看京中時報就沒看見頭一頁上的事麽?春風樓的阿琊姑娘要去應覺寺齋戒祈福一月,自打春風樓選出花魁,這還是阿琊姑娘頭一回現身。”這話是唐懷憂開的口,也算不得什麽好話題,前兩日二皇子才因著色之一字挨了陛下的訓斥,但凡有點眼力勁的都要避忌著些這些女色。

    不過是因為剛才的話題太過駭人,大家急於扯開話題,這才有一兩人給了他的麵子勉為其難的談論了此事。

    春風樓不是尋常妓館,並不是一個有錢就能買笑的地方,裏頭的姑娘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樣貌也都是世間絕色。非出身高貴者,就即便是拿著金山銀山,也蹋不進去春風樓一步。而每三年一次所選出的花魁,更是多少男子追捧的對象。

    “聽說善款捐的最多那個,阿琊姑娘願與她手談一日……”

    正說到這,忽然隔壁房門叫人“砰”的一聲撞開,傳出少女驚愕的嗬斥:“你們什麽人!”

    一貫穩重的陸祁舟反應極大,聽見動靜慌忙起身,頓了頓,臉上帶著一抹擔憂當即朝著門外去。這般異樣連著同伴的呼喚也不顧了,陸祁舟不知……此刻裴池也正目光深幽的盯著他離去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