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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總有許多事與願為, 就好比辜七昨夜特地要了些酒, 想以此壯膽, 卻沒想到竟將自己給灌醉了。等她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辜七幾乎是一躍而起, 心想她這一睡,可真是耽誤事兒了。

    誰料她動作極大, 手肘撞到了一物,聽見身後發出一聲悶響。辜七一怔, 連忙轉身去看,隻見裴池正睡在裏床。而自己才碰到的那地兒, 可不就是這位韶王殿下此時正捂著的胸口。

    “……殿下, 我是不是撞疼你了?”辜七受驚失措,連忙補救似得將手送去了他的胸膛。可這不過是一瞬的功夫,她就又將手給停住了去勢, 握了拳頭懸在半空中,頗有幾分為難的意思。

    她的一雙眼正正巧落在了韶王殿下單衣微敞的胸前,那地兒的確有些泛紅, 足可見她剛才那動作氣力到底有多大。隻是……隻是辜七不經意間又想起了昨兒夜裏的那事情,覺得自己這要是將手伸過去了, 豈不是跟他一般了?

    辜七神情複雜的在那思來想去, 也沒有半點言語動作,最後倒是裴池先開了口。“怎麽了?”要說他可真是在睡夢裏頭被辜七這麽一擊的, 又見她此時神情翻轉不定, 還以為她剛才是夢魘了。

    裴池撐坐起了身, 側身支著手臂溫聲詢問:“可是剛才夢著什麽事了?”

    依照辜七的性子,此時應當半推半就的順著韶王殿下的梯子往下去,再撒嬌賣癡一番讓他可憐心軟。可這會……她極為心虛的臉紅了起來,那嘴裏頭竟然也十分老實的說了真話:“沒、沒被什麽夢嚇著。”

    裴池眯了眯眼。

    辜七愈發老實厚道的繼續道:“殿下什麽時候來我房間的?”這原本隻是她的心裏頭,卻不曉得這時候怎麽就脫口而出了。她這樣開了口,過會裴池肯定會順勢說到自己醉酒酣睡的事上去。因而說完,連自己都驚訝極為何這樣搬了石頭砸腳的話會從她嘴裏頭出來。

    想了想,這多半是因為韶王殿下這會離得他太近了,擾了她的思路。辜七明白了這其中的到底緣故,就下意識的往後挪了些許,想要以此和這人保持些……彼此能清醒的距離。

    “你怎麽想到要喝酒了?”裴池問。

    辜七心裏叫苦不迭,這還真跟她料想的不錯。“……因著天兒有些冷,我便想喝酒暖暖身子。”這可都是這會才胡編亂造的瞎話,她又不敢直視裴池,因而長睫低垂,目光往下頭去。

    可辜七隻要稍稍垂眼就能看見了他胸膛,精壯結實的胸膛垂著沉穩的呼吸起伏……

    “七七在瞧什麽?”裴池的聲音當中帶了幾分笑喟。

    辜七抬起頭看了看他的眼,特別想顯得自己剛才不過在關心他,並沒有胡思亂想些什麽,故而當即換上一副真摯神情,“殿下剛才被我撞疼了麽?”

    “怎麽不疼?”裴池斜斜的看了她一眼,斂聲道:“你幫本王揉揉。”

    辜七心裏稀奇,暗道他怎麽又在自己麵前端架子了,難不成真是撞得極疼?

    然而,她真是想錯了。

    其實,辜七跟裴池可真是同一類的人。越是心裏頭想法念頭的一大堆的時候,就越是麵上要裝得冠冕堂皇。

    就比如現在,裴池端著架子,不過是為了掩藏自己那些不好啟齒的念頭罷了。

    裴池總也算有些摸透了自己這位韶王妃,你憐她寵她顧忌她的時候,她可真是嬌氣得沒邊兒了。即便是不疼的事情,到她那也能哼哼唧唧哭上好一陣。

    可你倘若態度強硬些,她反而能知道收斂賣乖。

    果不出裴池所料,先前還猶猶豫豫著不敢碰自己的辜七,這會已經已經伸到了他的胸前。

    “殿下——”辜七垂死掙紮的喊了他一聲,難道還真要自己去揉他的胸口不成?待看見那人的目光,辜七隻好訕訕死了那心,隔著裴池的中衣給他揉了起來。

    辜七隻覺得自己整個手掌都仿佛著了火,每觸到裴池一下,那溫度就幾乎要將自己給灼燒至死了。她這一切可都隻是為了應付交差了事,何況此時腦子裏頭也是嗡嗡嗡的作響,自然動作不會多溫柔細致。

    那一下可不是輕的,裴池讓她如此一揉,痛意仿佛更加擴散了,真是得不償失。

    “行了,停手吧。”

    辜七意外的朝著裴池,末了還頗為體貼的問:“那殿下好些了麽?要不然……再讓七七揉一會罷。”這自然是違心的話,不過是說來好聽的罷了。

    裴池聞言,眼眸裏頭的笑意輕輕一轉,還未等自己開口說話。辜七便已露出了一副懊惱後悔的神情來了,顯然是害怕他這麽一開口,真讓她繼續這檔子的活。裴池看她這樣的神色變化,心內一笑,便連著對辜七昨兒夜裏頭故意將自己灌醉那事的氣也減少了兩分的。

    “王爺——”

    “王爺?”

    外麵忽然響起了一道陌生的女聲。那聲音隔得並不遠,顯然說話的人此時就在隔壁屋子前呆著了。

    辜七聽著動靜,臉上神情立即一變,轉過臉朝著裴池道:“殿下,有丫鬟……”

    那說話之人的身份也不難猜測,多半就是俞宏義安排了服侍韶王殿下的丫鬟。

    然而,裴池這堂堂王爺,此刻不在自己屋裏呆著,居然在自己這麽個“侍女”的房間出現,就十分不合時宜了。辜七可不敢去細想萬一這事被撞見了的後果,因而此時見裴池沒動靜,當即推了他一下,催促道:“殿下快回自己屋裏去。”

    頭天晚上,辜七可還沒這麽介意自己這“侍女”身份呢,甚至還在想著要同韶王殿下同房。可這到了白天,她便隻認自己是“侍女”的這一條身份了。

    可見,在辜七心裏頭,這白日裏和晚上可做的事情,可真是天差地別。

    裴池慢騰騰的不動作,含笑看著她道:“就是讓他們看見,也無妨。”

    “怎會無妨!”辜七氣得瞪大了雙眼,這時腦子靈活得不可思議:“這兒丫鬟都是俞宏義的人,倘若被她們看出了些什麽來,豈不就是讓他懷疑。”隔了半會,她見裴池還是沒有半分動靜,隻好亮出了撒手鐧,循循善誘道:“殿下總不想將來那外頭那些不知底細的人傳……傳王爺……那麽丫鬟。”

    這樣的傳聞傳出去,可真是不好極了。

    裴池聞言,皺了皺眉頭,似乎還真是順著辜七的那話想了一想,玩味道:“如果是七七這樣的丫鬟,那本王便是多寵愛些,又有何妨?”

    這話能從這位韶王殿下的口中說出來,已經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偏辜七並未能體會得到,聽見外頭一聲緊過一聲的聲音,整個人都坐立不安了起來,此時的神情真是恨不能將韶王殿下從她的這床上扔出去。

    辜七往裴池那挨得更近了,露出幾分哀求的姿態:“殿下,你依著我好不好?”

    裴池心下一軟,便不再繼續同她玩笑,點了點頭道:“好好好,你先去替本王拖著那人。”

    “嗯,殿下的手腳快些,別仍讓人瞧見了。”辜七充滿了期待的同裴池道。這便就是辜七了,上一刻還是可憐巴巴的在苦求,等到下一刻,她便能“得寸進尺”的提諸多要求了。

    裴池的苦又要去同和何人說呢,這可是他自己的王妃呢,這會……真有那麽些許的“tōu qíng”的滋味在其中。可再想想,有如今的這困局,可不就是他自己的咎由自取麽。

    倘若昨兒裴池沒提什麽讓辜七當自己侍女的這話,自然也就沒有現在的這些事了。

    辜七見裴池起身,自己當即去取了衣裳披在了外頭,一步三回頭的看裴池,這才去到了門邊上。她伸手開了門,隻掀開一條窄窄的縫,從那縫隙中露出小半張麵孔朝著外頭開口道:“殿下許是昨兒晚上吃了太多酒還沒醒呢。”

    那丫鬟正一心一意的當差,忽然聽見這驀然乍起的聲音,真是驚了一跳。她一臉震驚的看向聲音來源,一隻手捂著胸口,顯然是被嚇得丟了魂,好一陣才緩過來。“奴、奴婢是老爺指隻來伺候韶王殿下的。可這……”

    丫鬟說著話時將視線看向了裴池的那間正屋,好像她在門口喊了這麽的長時間,實在是沒半分辦法了,隻好朝著辜七討要辦法。除卻她一人站在屋子前頭,那庭中還站了七八個侍女,手捧各捧洗漱所需之物,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的立在那。

    辜七掩著唇低咳了兩聲,“你們站在外頭等著,殿下是不喜外人近身的。”依照裴池的脾氣,這些人能近身才真是怪了。她轉了頭,見自己屋子裏再沒有個人,知道裴池是回自己屋去了。

    為此,辜七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她飛快關上了門,胡亂把自己穿戴齊整了。也僅僅是齊整罷了,可見此時美不美在她心裏已經不是頭等緊要的事了。

    辜七出了屋便去敲裴池的門,很有身為侍女的覺悟,“殿下……殿下你醒了麽?”

    偏她這樣的做戲,韶王殿下還真樂意陪著,應聲道:“進來吧。”

    辜七心下鬆了一大口氣,她看著近旁不遠處前頭跟自己說話的那丫鬟眼神示意後,才低聲道:“瞧,咱們殿下就是這樣的人。”辜七這是做賊心虛,更是欲蓋彌彰,非得要同人解釋清楚了剛才裴池也是在屋子裏的。隻不過是因著他各人的一些原因,沒搭理她們而已。

    那丫鬟卻是個有幾分眼力勁的,非但沒有露出疑惑,反而垂眸道:“那奴婢等在門外候著,煩勞姐姐在裏頭伺候王爺。”

    辜七昨兒起就被丫鬟喊成了姐姐,想了想,也隻好硬著頭皮接受了下來。

    ”殿下……“她緩緩推開了門往裏頭走,一麵走一麵低聲的喊,見到裴池坐在床前,腳上趿著鞋上沾了泥時,便不禁咯咯嬌笑了起來。

    顯然,這韶王殿下剛才翻窗的時候踩到了下頭的苗圃。

    辜七見到的裴池一貫都是雲淡風輕,即便是像昨天那樣的一反常態,總也是儀態斐然的。何至於有過諸如此時他翻窗戶這樣的情況發生過。

    “殿下不需介懷,肯定沒人看見的。”這時候,居然還輪到辜七來勸慰他的了。

    裴池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本王的暗衛,可都看見了。”

    “……”聞言,辜七瞪圓了眼珠子,過了一陣才得以磕磕巴巴的繼續:“殿下怎麽沒有……沒有早說?”

    裴池無奈歎了一口氣,到底還是這麽不痛不養的放過了她,絲毫沒有苛責的意思。反而是對著辜七十分不放心,臨出門囑托了兩句,“今日我未必能回來得早,你自己小心些,暗衛都留給你,如果什麽事,你直接喊就是了。”

    辜七很自覺的拿了衣裳給他一件件的穿上,聽見他這樣說,不免又失落落了起來。“怎麽要出去一天?”

    裴池要同俞宏義去城外兵營商討事宜,並不方便將辜七帶在身邊。“你自己小心。”

    辜七點著頭應了一聲,早已經將自己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給這人穿戴上了。隻可惜辜七並沒有經驗,手忙腳亂不說,更是連著額頭上都沁出了層細汗,仿佛這才是世上最難辦的事情。

    真是好一番折騰,她自己也不好意思開口求裴池幫忙,隻能是硬著頭皮辦了下來。好在雖然比不上他之前,卻也不失韶王殿下的風儀。等裴池出了門,辜七已經是累得夠嗆了。先前她還覺得自己扮作他侍女有些意思,現在想想,還不如當時選擇住在城郊不來這兒的好。

    “姐姐還沒梳洗,讓奴婢伺候姐姐吧。”之前同辜七說過話的丫鬟頗是善解人意,瞧出了從韶王殿下屋中走出的辜七滿身疲乏便溫柔提議。辜七最開始真有些遲疑的,可又聽那丫鬟說擅按捏之法可舒展筋骨,她便拒絕不了了。要說這連日的馬車奔馳,辜七那快被顛得散了架的身子骨可還沒整好呢。

    辜七沒真讓她伺候自己,自己動手梳洗了一番,她不擅綰發,便隻如剛才替韶王殿下束發一般,隻綰了最簡單的單髻搖搖欲墜的垂在腦後。

    “姐姐肩膀有些僵硬,需得平日裏多叫人按捏按捏。”

    辜七梳洗完後便坐在自己屋中仍由那丫鬟揉捏自己的肩膀,手法熟練而力量恰到好好處。辜七覺得自己這兩日肩膀處的酸伐之感頓時一掃而盡了。她閉著眼,十分享受,直等那丫鬟又說了一句話,她才猛然睜開了眼,重新問了一遍:“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