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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越下越大, 從早上開始都現在一直沒有停過片刻, 如今地上積起的雪已經沒過了鞋麵。環城地處北邊塞, 冬日酷寒幹燥, 可雪卻是極少下的。銀裝素裹的太守府內,侍衛列隊肅穆巡視,更添了許多森然之氣。

    裴池穿著玄色窄袖的蟒袍, 袖口衣擺處是暗雲團紋, 腰係玉帶,外頭是灰貂皮大氅。雪落在他的發間眉上,他卻好像渾然不在意。這人本就帶了幾分清絕之氣,此時同這冰雪倒是十分相襯。裴池疾步的前行, 靴底踩在積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大氅的末端隨之走動而翻動。

    還未等他走到議事樓, 那羅毅就已然在前方小道等著,這時見了趕緊迎了上前。那架勢好像方才他已然去了一趟議事樓, 特地朝著這個方向來會裴池的。羅毅一見他便跪了下來,“王爺!”

    裴池長眉微皺, “羅將軍先起身再說。”

    羅毅道:“末將知道這事棘手, 隻是……”他一個中年久經戰場的男子在這會已經眼眶微紅了起來,“王爺念在末將隻有這麽一個女兒的份上……”

    裴池語氣微涼, “本王答應了你的事, 不會不作數。”

    羅毅的麵色這才稍微好了些。不是他不信韶王, 而是他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今日這樣。若不是偶然知道了, 恐怕到這時候他還被蒙在鼓裏。

    絳容竟然在……在戎勒先鋒的營中。“還望王爺能讓末將也參與其中, 否則末將……寢食難安。”

    議事樓。

    魏決見羅毅跟著韶王有些意外,他轉而朝著張歧看了一眼。這張歧更是皺攏了眉頭,今日早上收到消息的時候,他便主意不能讓羅毅知道,此刻人跟了過來,想是之後無論什麽決策都要束手束腳了。

    裴池坐去了書案後麵,“羅將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屋中幾人都不做聲,羅毅顯得有些急躁,開口道:“諸位是王爺的智囊,戎勒人心狠手辣,小女到了他們手上不知道會受什麽樣的折磨。諸位還是早些想想辦法好將他救出……”在雍州,除了裴池之外當屬此人地位最高,軍中聲望更盛。情急之下說的話,也就沒那麽多尊卑顧忌了。向來都是武將文人互不對付,何況羅毅有些怨怪這幾人沒能早些救出羅絳容。

    他這話一說,屋中那幾人麵色都不大好。需知此時事情演變到如此,已經不是那樣簡單的了。還是傅老最平心靜氣,撚了撚胡須道:“羅將軍稍安勿躁……”

    羅毅沒等他將話說完就狠狠打斷了,“什麽稍安勿躁!傅老先生將心比心,試問是你家閨女落入敵寇手中,你是否能沉得住氣。”

    傅老好意圓場,被這麽一堵,隻好訕訕住口。張歧的性格卻是更強硬一些,不忿道:“事到如今,究其根本還是羅小姐自己的原因。”

    羅毅瞪眼威嚇張歧,可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當口,魏決聽見外麵有信鴿聲響,看了一眼裴池後轉身悄然出去。裴池清了清嗓子出聲打斷:“夠了。”這聲音不好不低,卻帶了幾分嚴厲在其中。

    羅毅猛的意識到自己剛才多有失禮,趕緊認了罪。

    裴池將手中握著的折子合上,問張歧:“郭擄夷那邊怎麽了?”

    張歧回:“軍械案他知道的事情他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也已經寫了認罪書。”

    “要即刻送上京去。”裴池皺著沉思,當即添了一句道:“現在就上路。”

    張歧得了命令立刻轉身出去辦。

    而羅毅覺得站在堂中頗有些受冷待,本來他就是為了羅絳容的事情來的,可這站了半晌韶王卻在理會什麽兩年前的軍械案。他等的焦慮不安,一時忍不住便出聲道:“王爺……”

    裴池忽而抬起眼看羅毅。

    羅毅隻覺得那目光多含冷意,竟叫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可他眼下先是父親再是君臣,也就不管不顧的繼續說道:“戎勒的的先鋒就並州以北八十裏的地方駐紮,末將願意親自領兵前去……”

    “羅將軍!”裴池驟然出聲,目光沉沉的看著羅毅。他對羅毅一向尊敬,實在沒有用過這樣嚴厲的語氣。“你這邊帶著兵馬出,那邊立即會有人給朝廷上折子,說你舉兵叛變!”

    羅毅聞言驚愕,先前還是一臉的憤怒,現在連著表情都凝固了。“叛、叛變?”

    裴池從手邊堆著一疊密折中抽出了一份扔去了他的胸口,“已經有人將羅絳容下落寫上奏折遞送了上去!”

    那折子重重的摔在羅毅的胸膛,而後直往下墜,羅毅後知後覺的去撈了一把,待看到上麵的字,整個人都呆立住了。他抬起頭,臉色又青又白。

    折子中寫道安夷將軍羅毅之女現身戎勒先鋒營,疑是羅毅遣女通敵。通敵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何況這一個半月來,戎勒多次進犯,這當口若是被人這麽參一本,依照皇帝的多疑,他多半是下罪的。

    羅毅張了張口,他一個武夫,怎麽會想到這麽多,半晌過後:“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

    魏決再次進來,手中多一小卷紙,遞給了裴池。

    裴池看後不掩驚怒,“陷害你羅將軍的正是羅絳容!”

    魏決抱臂冷笑的看著驚愕非常的羅毅,早上剛接到消息的時候就該聽了張歧的那建議,以她之死來保萬全。

    ——

    午後辜七小睡了一覺,期間還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裴池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她,她見他手中還拿了個麵具,就笑著問那是什麽。她從他的手中拿到了那張麵具把玩,麵具張著血盆大口露著猙獰獠牙。

    她揚起頭,嬌笑著問:“殿下為什麽要拿這東西?”

    “我想看看,天底下可還有什麽麵具會比你戴的那張更可怕。”

    她心頭一跳,下意識將手中握著的麵具一鬆,麵具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殿下在玩笑嘛?”她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可裴池卻是抽回了手。

    他看著她,目光冷淡,就好像從來都不認得自己一樣。

    “殿下——”

    她越是嬌嬌的喊他,他越是麵露嫌惡。到最後,她就不敢再那樣喊他,那樣碰他了。

    “辜七,你什麽時候能讓我見識見識你的真麵目?”

    他那樣說著,就真的伸手過來要在她的臉上撕下一層麵皮一樣。她驚叫著往後退,手還捂在臉上,“我沒有,我沒有……”

    “殿下!我沒有……”

    可裴池卻非要逼近她,將她逼得退無可退。“辜七,你對我撒了多少謊?你覺得……我知道了真相,會怎樣對你?”

    ……

    辜七從睡夢中醒來,覺得臉上冰涼一片,等用手去抹了一下才發現她的臉頰早已經被眼淚濡濕了。她自己坐了一會,用雙手捧著臉,她從來沒有在夢中哭得這樣傷心過。

    直到這一刻,辜七才知道,原來她內心一直有這樣的擔憂。誰會喜歡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有兩幅麵孔、時常欺騙他呢?

    他大約也是不喜歡,所以才會生氣。

    辜七心裏難受極了,想到中午的時候他避開自己的反應……或許他能容許自己的小打小鬧,可是她卻是有借刀殺人之心的。那日他同自己說那樣的話,她開心之餘卻又覺得他喜歡的不過是在他麵前的那個“自己”。實際上,她做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她也曾手段狠辣。

    之後,周氏又來了。

    她上午才給韶王妃獻策獻計,這時肯定要來總結經驗另再看可還能在哪出力。周氏見辜七性質缺缺的模樣,便想著要說些能逗她開心的話來說。“王妃可聽說了?”

    辜七側在軟榻上不言語。其實她是心緒不寧,周氏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見去。

    這周氏見韶王妃不搭理她,還以為是自己這樣拿喬不好,當即接了下去說:“那羅家小姐不是被人擄了出去麽,王妃可知她如今在何處了?”

    “羅絳容?”辜七疑聲問。自打她設計了羅絳容後就再沒聽見她的消息,一來是她在這屋子當中不能出入走動,二來也是因為心虛所以從未跟裴池問過。辜七以為,她必是凶多吉少的。可看周氏的神色,怎麽好像發生了旁的什麽一樣。

    “這事外頭都傳遍了,說是羅絳容要同戎勒的可汗成親。”周氏說得是眉飛色舞,全將這當成了是件稀罕的趣聞來說。她自然是不知道羅絳容是怎麽失蹤的,聽外頭傳羅絳容要和外族成親真是稀奇到不行。

    “……”辜七聞言意外極了,剛才還懶懶的躺著,這時候坐起了身正色追問道:“外頭都在傳?”

    周氏點頭,“可不是,早上妾身都還沒聽見,下午妾身身邊的婆子就跟妾身說了。眼下,隻怕整個環城都知道了。”依她婦人之見,這可是一件大好事!那羅家小姐往後再不用去到王爺身邊晃蕩了。所以,周氏趕忙要將此告訴的韶王妃。

    辜七卻絲毫不因為此事而高興,她隻是覺得……古怪極了。難道是郭正祥帶著羅絳容逃去了戎勒?要不然怎麽會……羅絳容和那什麽大汗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