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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又連著下了兩日, 饒是屋中壁爐地龍裏的火燒得極旺,似乎也不能阻了外頭湧入的寒意。

    人一旦不動彈, 則更是畏冷, 辜七蜷著身子睡在軟榻上, 身上裹著厚厚的毛毯。她也沒旁的事情做,一日裏總要睡個七八回, 睡得昏昏沉沉, 就好像身上的精氣神都被抽去了,顯得人懶散得很。

    拂玉從外頭抱著剛灌了熱水的湯婆子, 將之塞入到辜七的腳頭,順手將被子重新掖好。“這雪也不知怎麽時候才能停下來, 奴婢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大的雪。”她見窗戶半開著, 有冷意透進來,便起身要去關。

    “別關。屋子裏太悶了。”辜七輕聲輕氣的開口。

    拂玉覺得冷, 軟榻就在的窗戶跟前,外頭又下著大雪,濕冷可不都撲麵過來了。她轉過身去跟辜七說話,這才發覺她臉上紅得不正常。“小姐這是怎麽了?可是凍著了?”拂玉搓了搓手稍待暖和了些許才過探了探辜七的額頭,“啊——”

    “小姐怎麽也不說?!”

    辜七嫌她大驚小怪,自己語氣倒是隨意又尋常, “也沒覺得有什麽,哎, 你別嚷嚷了。”

    拂玉氣急, 這怎麽會沒什麽, 明明已經燒得這麽燙人了。她覺得小姐這會不過是在強撐,蹲了下來好言勸辜七道:“奴婢還是去同王爺說吧。”

    “哎——”辜七擰著眉頭歎了一聲,“你去熬碗薑湯給我喝。喊他來又有什麽用,到時候還不是要喝那些黏糊糊的湯藥。你知道……我最不愛那些東西。”

    拂玉被她這麽一說,倒也是被說動了兩分,可轉念再想想還是不對。“那總也不該瞞著王爺。”

    “你別去找他。”辜七道。此時再開口,語氣都不由強硬了些許。

    到了這會,她也是不想再見裴池的了,哪還有讓自己丫鬟去找他的道理。他不來,她便不必焦慮如何麵對他,不必苦思冥想如何同他解釋。畢竟,現在的這事已經鬧到不是她能承擔的了。倘若他來了,依照他的性子,怕是要責問自己為何要如此。對於那樁事,其實她可以有很多種選擇,比如發現了不對就告訴裴池,可她偏偏是選擇了最壞的那一種。

    辜七被這種情緒反複折磨,便不想再麵對他,害怕麵對他,因而有意在躲著裴池了。

    “小姐……”拂玉見她神情懨懨,便以為是這兩日王爺沒過來叫她家小姐傷心了。那日中午發生了什麽她並不知道,隻是自那日後,她便覺得小姐心情便不大好了。拂玉忽然想起來辜七這幾日在做的女紅,“奴婢看小姐繡的那帕子也快繡好了,要不然讓奴婢送去給王爺?”

    “誰說好了。”這會辜七連說話都懶得開口,推了推拂玉道:“還不去熬薑湯去。”為了耳根子的清淨,說完這話她就直接閉上了眼不理人了。實際上眼皮也有些沉,生著病更加嗜睡了起來,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睡了多久,直至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嗯……”渾身都酸疼了起來,胸臆間又好像有一團火在燒,辜七艱難的睜開眼,可眼前像是蒙了一層霧氣。她眨了眨眼睛,也並未有多大的用處,依舊是看不清楚。

    裴池坐在榻邊上,此時俯身捧著辜七的臉頰輕喚,“七七……”他看見她醒了,可神情卻是茫然,對自己這呼喚也絲毫沒有回應,想是燒得太厲害了。裴池就寒著臉責問身旁站著的一應人:“你們是怎麽伺候的?”

    拂玉將煎好的藥端上來,低垂著頭也不敢有絲毫不服,王爺那邊還是她去偷偷通知的。裴池接了碗,用勺子舀了藥水一勺子一勺子的給辜七灌。

    辜七受不了苦味,燒得這樣迷迷糊糊了還能本能的將送到她嘴裏頭的湯藥吐了出來。她這是無意識的行為,裴池反複兩次也就放棄了。他皺眉,自己喝了一口藥而後傾下身將之全渡入了辜七的口中……直至那藥讓辜七全都咽下去了,他才鬆開。如此一點點喂進去,也花費了好長功夫。

    幾個伺候的人都不敢抬眼,拂玉偷瞄了卻是心中納罕不止,心道王爺如此緊張小姐,怎麽也不像是在跟小姐生氣的。那她家小姐為何這幾日總是鬱鬱不快?

    “下這麽大的雪,窗子怎麽還開著?王妃任性,你們也由著她胡來?”裴池將藥碗擱在木托上,發生“哐當”一聲響,卻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了。

    拂玉等人聞言都跪了下來。

    裴池擺手叫她們下去,等再轉過眼時卻發現床上躺著的辜七在含糊不清的呢喃著什麽。“什麽?”他幾乎湊到了她麵前,好仔細聽她此刻到底在說什麽。

    “我要回去——”辜七的聲音極其細弱,就是稍微有些響動都能將她的聲音蓋過去。“我……我要回去……”

    裴池聽清楚了她口中喃喃的話,緊抿著唇不說話。

    可辜七嘴裏頭一直反複念著這幾個字,眼淚順著眼角滾落下來。“七七……”此時裴池再喊她,她卻仿佛是半個字都聽不到一樣。剛才他還讓底下人不要由著辜七胡鬧,可這時還是他心軟了。也好,回雍州王府也好。此去至多兩三日的路程,那邊也有人照應。

    正好京城王府的人也到了雍州有幾日了,曲堂山也在,辜七想要回去,也好。

    裴池凝眸看她,半晌隻是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再沒出聲喊她。

    因著前些日子已經抓了流民為禍的頭子郭撼夷,環城也早就局勢平穩了。到下午,馬車便準備好了。隨行的侍衛還是由章安統領。拂玉跟在車上服侍,還特地帶了小爐熱著藥。

    馬車本被狹窄幽閉,辜七聞多了氣味便覺得惡心想吐,“快拿外麵去……”

    拂玉一直是低著頭看火,哪知道剛才還昏昏沉沉睡著的小姐這會便醒了,真是被嚇了一跳。再聽她這聲音清晰有力,同早上那幽弱全然不同,便是她心粗也聽出了不對勁來:“小姐?”

    辜七對著她疑惑的目光,也絲毫不心虛,反而是十分坦然的回視。

    “小姐,你沒病?”拂玉脫口道,可說完了便又覺得不對,分明是她親手試過她額頭溫度的,那樣燙人,怎麽會沒病。“小姐!您這是故意要走……?”

    病倒是真的病了,隻不過沒病的那樣嚴重罷了。

    辜七覺得裴池遲早要跟自己清算羅絳容那事的,何況,這已經不僅僅是羅絳容的事了,牽連太大。與其等著被追究,還不如她先逃了。辜七覺得自己很有些敢做不當的怯弱,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她這輩子肯定是做不成的了。

    “還不是怪你自作主張!”辜七埋怨,若不是拂玉去喊了他來,也不會逼著她出此下策了。

    “小姐,王爺多緊張您,就是有什麽事也能說明白,何必要非得躲著不見?奴婢看您總也悶悶不樂的,就算是王爺這幾日沒來看您,可剛才王爺還親自給您喂藥呢!王爺心裏頭總歸還是看重小姐的。”拂玉將心中所想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辜七看了她一眼,又沉思了片刻,“你不懂……”

    拂玉怎麽會懂男人對權勢的貪戀呢,她當年,也正是高估了自己呢。辜七知道……裴池是有意帝位的,可現在還遠沒有到那時候,他要隱忍、要韜光養晦。可羅絳容一事極有可能會牽連到他身上去。若隻是一個羅絳容的生死,怕還好說,可現在……事態嚴重。

    拂玉見她說這話的時候帶著愁容,就好像先前經曆過這樣的事情當下很感觸。她看著小姐這模樣,無由來想到了當初在留園的時候,小姐也是這樣的神情。拂玉一時也就不知道如何繼續,默了起來。

    因為下了幾日的雪加之要遷就病中的韶王妃,這趟回去便比來時放緩了不少。

    天黑前車馬在泰平鎮的富茂客棧落腳,拂玉和另個丫鬟扶辜七下車。還未等走進客棧,就有人從遠處疾步跑了過來。那人即刻被同行的侍衛也攔住了,拂玉一見來人,驚呼了起來:“挽玉!”

    來人正是辜七身邊貼身伺候的大丫鬟挽玉,“小姐!”

    侍衛得了令放行,挽玉三兩步來到辜七身邊,臉上先一陣喜色之後旋即也紅了眼眶:“小姐,康媽媽摔斷了腿。”

    辜七趕緊問明原委,此刻也不進客棧反而先是跟著挽玉去她二人落腳的地方了。

    原來,那日辜七不聲不響的被裴池帶著離了京,康媽媽就一直不安心。前幾日總算到了雍州的王府,卻沒見著辜七,一打聽才知道她隻帶了個拂玉就去了環城。康媽媽放心不下,就同挽玉兩人一塊追來了。恰逢這大雪,地上道路滑,康媽媽下馬車時沒留心,滑了一腳卻是將退給摔斷了。

    挽玉和康媽媽歇腳的客棧就在不遠處,辜七擔憂:“找大夫瞧見了嗎?”

    挽玉回說:“已經看了,奴婢剛才就是出來抓藥的,要不然也不能見到小姐。”

    不一會到了地方,挽玉推開門請人進去。屋中的藥味撲麵而來,裏頭采光的窗戶緊閉,顯得黑沉沉的,挽玉走在前頭,輕輕“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