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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 雨雪交加。春寒料峭,頗有凍殺年少之意。
這一夜, 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恐怕皆是聽著簷下淅淅瀝瀝的水滴聲,要徹夜無眠了。
水光榭的主屋內, 辜七睡在床裏側, 此刻手中正拿著最新的京中時報翻看。床裏頭的光線弱,她還特地叫人弄了個紗袋裝了一把夜明珠在其中掛在床帳上。得知這京中時報背後是裴池操縱主辦,她自然比以前看得細致考究得多,連著前麵的時聞都看了。
裴池坐在外側拿著卷書, 眉眼低沉。此時氣氛靜謐, 隻聽得見翻動紙張的聲響。
原本這會早就該入睡了,可兩人卻好似很有默契一般的沒睡。誰都知道, 沈括這一入宮,隻怕是要攪翻了整個朝局,乃至於天下了。
到了二更天,辜七口渴向裴池討水喝。
想來是平日她做多了這樣的事情,將堂堂韶王殿下使喚得得心應手, 沒有半點心虛。而裴池也跟早摸透了她的習慣一樣,就在床跟前的圓凳上擺了一個純棉厚實的簍子,裏頭溫著茶水。他手中的書卷也不擱下,甚至是頭也不抬視線也不轉就騰出了那空閑的手給辜七滿了茶,極其熟練。
辜七接過喝了, 意猶未盡的舔唇, “殿下, 我還要——”
裴池將她喝過的空茶杯擱下,抬手翻了一下手中的書冊不予理會的姿態,“喝多了晚上又要起夜。”
辜七吃吃的笑了起來,原來殿下是嫌她夜裏頭起夜多。隻因為那時候迷迷糊糊的又要從裏頭出去,鬧到睡在外側的人也是在所難免。“可是還渴呢。”辜七撒嬌。
“不是才喝過一杯?何況曲堂山說過,夜裏頭喝太多的水於人弊大於利。你要真覺得渴,那就少說些話。”裴池回道。
辜七一聽,這可就不高興了,覺得殿下對她很是敷衍。她哼哼唧唧的求存在感,直至叫裴池無奈的擱下了手中書卷來正視她。
真是個磨人精,裴池拿她是沒辦法了。
辜七伸手按住了他的書,“殿下看的什麽書?”她從裴池的手中取來後前後上下翻看。
“是《帝傳》。”
這書天下恐怕就連不識字的老翁怕也是聽過這名字的,這乃是記錄開國皇帝的傳記。辜七自然也是知道的,可這時,她麵上卻露出了不解來,“《帝傳》我見殿下來來回回看過很多回,隻怕連裏頭的內容這會子都能背出來了。殿下怎麽還看得這麽入迷?難道是七七生得不夠美麽?”
也唯有辜七這種姿容絕豔的美人說這番話才不叫人生厭,她恃美行凶,在裴池麵前明目張膽得很。
裴池愕然,而後大笑,看辜七的目光愈灼灼生輝,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看著你,我還怎麽你有心看得進其他?”
辜七推開他的手,心道殿下這如今到底是養了什麽養的壞毛病,怎麽總喜歡捏自己的臉!她略有不喜的皺眉,嘟囔著道:“殿下在哄我——”這話本是沒有說完的,可她在聽見外麵敲門聲的時候卻戛然而止了。隨著辜七的聲音一道停滯的,還有她的神情。
“王爺!”
“……王爺!”
外麵響起了侍衛的聲音。
辜七朝著裴池看了一眼,覺得……該來的事終於是來了。
裴池起身下床,取了鶴頭黃梨花酸枝衣架上的大氅披在肩頭出去,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才再次回來。
“是什麽事?”辜七正巴巴挪在了床邊上探著頭等裴池,這會趕緊讓出了外側的床給他,又抓著他的手給他哈氣取暖。其實她也沒多想,隻覺得外頭這樣冷,殿下在外頭站了這樣長的時間肯定很冷了。
可半晌等不到裴池的回話,辜七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現他正盯著自己,一副深思的模樣。辜七忍不住小聲再問了一變:“殿下,到底是生了什麽事?”她問得緊張又謹慎,甚至還是屏氣凝神的狀態。現在非但是她,隻恐怕整個京城裏的人都想知道……沈括入宮後到底會生什麽事情。
“七七。”裴池先是喊了她一聲,緊接著又笑了道:“你這樣賢惠得很。”
辜七竟然盼來的是他這話,當即負氣一般的將他的手給丟了回去,氣鼓囊囊的重申道:“殿下,說正經事呢!”
正經人才能說正經事,可像辜七這種在裴池麵前就要各種膩歪的人,實在不是個說正經事的好對象。
不過,裴池卻還是回了她:“皇後怕是要被廢了。”
“啊?!”辜七脫口驚,好似一時之間難以消化這陡然冒出的事情。明明……皇後已經如日中天了,又有五皇子的軍功加持旁,無論如何都不至於這一夕之前就成了這種地步。
辜七張了張口,醞釀了好一陣才得以出聲音來,“是因為……沈括?”除了沈括,她再想不到其餘還有誰能有這樣大的能耐。何況,先前皇後針對沈括的朋黨清理了不少,他這會活著回來,自然要錙銖必較的報複。
裴池點了點頭,他見辜七臉上一股子的茫然,又道:“是豐城的事。”豐城,遠不是表麵看到那樣簡單。
——
待到第二日清早,裴池去宮中,而辜七用過早飯則去她爹娘的長春仙館。
安陽侯被老國公關了一陣子,眼下雖還未有徹底恢複,可對比起慧靈郡主的情況來可是好多了。辜七進去時見她爹正在喂的慧靈郡主用粥。見了辜七來,慧靈郡主便不肯再用,向著辜七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跟前來。
“妙妙兒,我昨兒已經叫丫鬟準備了五萬兩的銀票,你帶回雍州去。”
辜七可是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當日她出嫁的時候,她娘給了二萬六千兩的銀票。怎麽現在給了這麽多?顯然不會是隨隨便便給的。“娘,出什麽事了你要給我這些多銀子?”
慧靈郡主便將自己的視線轉向了坐在一側的安陽侯。
“前兩日爹便已經向朝廷遞了請辭的奏折。”安陽侯道。
其實早在幾個月之前旁,她娘就告訴過辜七,她爹有請辭的念頭。眼下京中正是多事之秋,能舍棄這些也正是個好事。辜七正想著,忽然就此打住,有些怔愣。她想到了昨日裴池說唐笙和辜黎那兩人時所說的一句話,可當時任由辜七怎麽問,他卻再沒開口了。真是沒想到這會閑話,會讓自己忽然開了竅。
“你祖父昨晚上也跟我詳談過了,咱們這兩日就分家。”
辜七聞言也不驚訝,隻好像是心中早就有了這樣的猜想。大房如今這個樣子已經是在劫難逃了,此時分家,才是做穩妥最保險的樣子。若是在以前,辜七定是要覺得時間倉促,可現在不論是什麽事兒,都要緊著一個快字。坐了會,辜七便站起了身,其實她是應該多陪陪自己爹娘的。可眼見著就要離開京城,她還有一樁心願,不得不在離開之前了了。
從長春仙館出來,辜七帶著拂玉和挽玉兩個丫鬟一道去大房,因著少有人打掃,院子裏裏外外都生出了荒涼之感。如今大夫人王氏和她幾個兒子都一應被禁足在了裏頭。她本不是為王氏而來,可卻有個婆子在見到辜七來之時立即大喊著朝著屋子裏頭去了,“大夫人!大夫人,七小姐來看您了。”這話中是含著高興的,並不是驚慌。
辜七朝著漆黑黑敞開著門的大堂靠近,進去了之後現王氏跪在地上。她想了片刻,若想辦成她四哥和唐笙的事,王氏也至關重要。
王氏正跪在堂前的觀音像麵前口中你念念有詞,背對著正門。她是知道來人了,也知道來的是什麽人,可饒是如此,也沒回頭。就好像是自己的一顆心早就被揉碎捏皺了,再不在意其他了。
“大夫人也信佛嗎?”辜七忽然開口。
王氏本是在閉著眼用手撚動著手上帶著的那串珠子,聞言一滯,半晌沒動靜。
辜七又繼續開口:“我倒是覺得……大夫人恐怕隻是做樣子,實際上心中並不是多大信的。”她是有理由的,否則也不會有這話了。“秋瀾之死……”
王氏豁然抬起頭,睜開雙眼盯著辜七。她這目光竟悲喜不驚,沒有半點波瀾,很平靜,如死水一樣的平靜。
“既是我能查到貓膩,旁的有心人自然也都可以。”辜七緩緩開口,聲音清冽如山間清泉,“不過,我今日卻是為了四哥的事情而來。府中幾個哥哥唯有四哥對我最好,我也不願看四哥……”
王氏其實是個聰明人,辜七將話說到了這份上,她自然是懂的。這會看向辜七的眼神當中更是多了些感激。“王妃想要如何我都照辦。”
辜七滿意的點頭,正要開口,卻聽一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不必了。”
來人正是辜七的四哥,辜黎。他站在門口,緊擰著眉:“我什麽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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