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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月下旬, 天氣越炎熱了起來。
辜七同京中的書信往來一直都沒有中斷,太後如今已經成了太皇太後, 居於後宮不理世事。而鎮國公府已經分了家,辜七的爹安陽侯辭官歸隱, 已經帶著慧靈郡主出遊去了。
然而,這些信裏頭卻沒有提到如今京城的肅嚴, 抄家滅族的事兒每日都在生, 丟了性命賠上身家的都是昔日在沈括失蹤那斷時日倒戈的。順者昌,逆者亡,沈都督開始一樁樁清算舊賬了,京城中人人自危。
而豐城那邊,又有幾戰告捷。戎勒已經沒有了初時的氣勢,原本合聚在一處大軍, 如今已經被得分成了數股四分五裂了。
辜七此刻正挨著窗子而坐,庭中綠蔭成片,陽光從反樹葉的縫隙中透下,落在地上形成了斑駁的陰影。她閑得無聊,手裏頭一直在把玩著一把雙麵繡蘭草的團扇,白玉扇墜被她撥弄得來回晃動,底下流蘇亦是如此。
這還是辜七頭一回在雍州過夏日,真是半點都不比京城涼快分毫,連著風都幹燥得令人指。
自從那日裴池走了之後, 她可是實實在在萎了好幾日才恢複過來。一時又覺著他倒還不如不回來了, 至少那樣的話自己還能維持平穩的心境, 不必如此一會悲一會喜了。
這種話幸虧是沒讓裴池聽見的,要不然定是要說她沒良心了。
而此時的韶王殿下正在營賬中獨自看沙盤地形,打了一個噴嚏後,他立即想到這大概是辜七在想自己了,心就跟被人揪了似得。為此,他則更是專心致誌了起來,打算早日結束戎勒這邊。
房門口的竹簾被人撩起又放下。
“……小姐,奴婢去街上尋了幾圈,沒見著賣京中時報的,都說是有一陣子沒拿到貨源了。”拂玉剛從外頭回頭,臉上被曬得通紅。她的性格本就爽利,因著流落在外一陣,比其餘那幾個大丫鬟更適合去外麵辦差。所以,一旦有這種要去外頭的差事,都是落在她身上去的。
辜七百無聊賴,覺自己倒是有一陣沒見到那什麽京中時報了,所以之前才想找一份過來翻看,也遂了她打時辰的念頭。“哦?”這隻是她下意識的疑了聲。思付了片刻,不覺心中有股子不好的念頭——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京中時報就是裴池所辦,這會他要是在身邊,自然就能給辜七解惑了。不經意又想到了這人,她又不由抿了抿自己的唇。
“算了,沒有就沒有了。”
辜七這會真尋不到事情來做,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自己親自給小團子做些針線女工,於是便讓拂玉去取了擱置針線東西的竹簍子來。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操練,辜七的手藝還真是像模像樣了起來。雖然到底還是比不得上康媽媽的,可如今的進步也已經可說是神了。
“小姐做的可真好。”拂玉誇讚。
自然,辜七能有這等喜人的進步,也少不了身邊這等丫鬟的連番誇讚。有時候誇得連她自己都有些臉紅,隱隱覺得是太過了。她側過頭正要回話,目光從窗子掃過不經意看見康媽媽神色匆匆的朝著錦照堂外頭去,後頭還跟了個織玉。
什麽事要這麽著急,急得連步子都亂了。
辜七目光遲疑的看著外麵,一時並未將其收回頭,拂玉瞧見她這模樣,也好奇的探出了視線。
“她兩個去哪兒?”
拂玉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同自家小姐麵麵相覷了起來。
辜七正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這可不就來了麽。她將手中還未完成的針線活擱了下來,“既然不知道,跟著去看看也就是了。”說著就站起了身子,緩緩搖著自己的團扇往外頭走。
拂玉知道是勸不住她的,也就跟著上前去扶著。在她心裏頭,府中是不會出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至多是底下人拿不定注意的什麽事請了康媽媽過去。
而辜七這,想的則是跟她完全不相同的。康媽媽腿腳雖然是好了不少,可像這般急走,顯然是生了不小的事。因此,她才有了必須要去看一看的念頭。
到底是什麽事情,還能叫康媽媽這樣的著急。
她二人是立即跟著追了出去的,雖是沒立即追上,可在後頭遠遠的跟著還是看見康媽媽和織玉的背影,總不至於跟丟了。、
怎的……是往前廳的方向去了?
又跟著行了一會,那兩人果然是走進了前廳。
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生了什麽事情,可辜七心中已經燃起了一股……不妙的念頭。還未等她和拂玉走近了,便聽見有個男子口齒不清的聲音傳了出來:“我說的、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都是……都是真的!”
拂玉一語擊中了要害,“怎麽會有個醉漢!”
辜七也早就聞見了空氣中酒氣,隔得這麽遠還能聞見,可見是醉的不輕。她也不在花廳外遲疑,將拂玉從遊廊徑直轉了進去。
這廳堂當中此時隻站了寥寥幾個人,除了康媽媽和織玉,還有兩個小廝模樣的人拿著棍子站在那,再遠些還站了個婆子。而正當中的位置,則是有個身量高大的男子正在被五花大綁著,饒是站著,也沒個正形,散漫得很。
康媽媽正要叱問,一見辜七過來,臉色當即變了幾變化,張著嘴巴不知該說什麽了。
過了半晌,她仿佛才回過神,忙走過來就要扶著辜七要往外頭去:“王妃怎麽來這了?這就是個醉漢而已,剛才在府外鬧事被抓了進來,沒什麽好瞧的。拂玉,你快扶著王妃回去。”
“生什麽事兒了?”辜七抽出了那隻被康媽媽攙扶著的胳膊,問了一聲。見康媽媽不回她,她就又轉回了目光,朝著那兩個小廝打扮的仆役看去。那兩個人可不比康媽媽,被辜七微冷的眼神一掃,便爭著道:“回王妃,這人說他自己原先是……”
“王妃?”醉醺醺的漢子打斷了話,又飽嗝了一聲,吐出了股濁氣。他身子左搖右擺的回過身,滿臉通紅的酒氣,眯著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辜七。“王妃……?醉漢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期間岔了氣,還咳嗽了兩聲,直將滿嘴酒氣直往人身上噴。
而在看這人此刻的神態——流露出了太多的鄙夷和不齒,仿佛在他眼中,辜七根本是配不上這個稱謂這個稱呼的。
“放肆!”織玉大喝了一聲。
餘下那幾人經她這麽一提醒才反應了過來,紛紛上來要堵上他的嘴。可這人卻是身子左挪右閃,雖然被綁著,卻是沒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子。最後是輸在了醉酒的份上,他下盤不穩,幾個踉蹌倒是將自己的優勢全都丟了,被那兩個小廝齊齊壓住了。
辜七也瞧出了這是個有武功的,眉頭輕輕皺起。隻等此人被結結實實的綁在了椅子上,這才略微安心。她斂了斂神色,朝著那人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被狠揍了幾下,依然不見絲毫清醒,一副半醉半醒的模樣,對著辜七道:“都是、都是假的……”
這像是夢囈,又像是無意識的胡言。
醉漢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睛也緊閉了起來,像是就要醉酒睡過去了,隻有嘴巴還在一張一合著:“酒!給……給我酒!”
辜七站得久些就覺得吃力,這會子便坐了下來,對織玉吩咐:“去叫章安過來。”章安是裴池特地給辜七的侍衛,這回自然也是在府中的。她隻是看這人有些眼熟,並不十分相信。
不一會,人就過來了。章安瞥見廳堂中的那人,神色當即一變,甚至忘記了要先給辜七行禮了。
見他如此神態,辜七也就知道了這兩人是認識的。遲疑了片刻,語氣平靜:“這麽說來,他還真是王爺的侍衛了?”
章安垂應是,隔了會緩緩抬起了頭,就好像……麵容上的神情複雜,好似又驚又喜,“那日情況凶險,事後一直未尋見他人,便以為……”他所說的,就是辜七被沈括所劫的那次。
其實難怪的章安會有這樣的猜測,那地方本就地處深山,在窯爐不遠處便有峭壁山穀,若是不小心掉落下去也多半是要死的。
章安意外他還活著,意外馮匡為何會成了這樣子的。能在韶王殿下身邊做侍衛的,各個都是經過了層層考驗和考核的,章安實在不知,他為何會成了這個模樣。
辜七先不說話,打量了那人一眼,“先關起來,等他酒醒了再說。”
回了錦照堂,辜七問康媽媽剛才的事。
康媽媽回說:“剛才門房來通報,說是這人的外頭瘋言瘋語……”
“當時說的什麽?”辜七想如是一般的瘋言瘋語,隻怕也就不會讓康媽媽這樣的火急火燎了。
康媽媽躊躇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是、是提及了那晚的事情。”她頓了一頓,叮囑了辜七道:“王妃,這人是萬萬留不得的了。不過才幾杯酒,就已經什麽敢說了。”
這言下之意便是要辜七將人趕緊處置了。
辜七倒是沒有立即回她,隻是凝眸不語著。“這事真是稀奇——”過了半晌,她自顧自聲音細弱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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