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問這些，就算得到了dá àn，又有什麽意義？

    一切，都來不及了。

    申瑤見到欒亦凡的時候，他在沙發上醉得厲害，周圍幾個慕君灩的下屬正在照顧他，他雙頰緋紅，嘴裏不知在念叨著什麽，伸手還在要酒。這才一會兒不見，怎麽就將自己搞成了這副樣子，真是一點也不顧忌場合。

    她眉心一皺，一把握住欒亦凡的手，將其按了回去：“欒亦凡，你醒醒。”

    欒亦凡哼唧了一會兒，終於眯開一條眼縫，渙散的眸子半天才聚起焦：“申瑤……”

    “是我。”申瑤沉聲道：“你醉了，別再在這裏繼續待下去了，和我回家。”

    “回家？”欒亦凡似笑非笑的勾唇，皺眉看著申瑤，像是聽不懂她的話：“回……哪個家啊？”

    “當然是回你的家。”申瑤怔了一下說。

    “我的家？可我……我沒有家……”欒亦凡突然坐起來，推開了旁人，直接抓著申瑤的手臂，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欒亦凡醉得厲害的臉，漲紅著，可卻襯得他稍顯成熟了些，有幾分滄桑的味道，隻不過他一瞬不瞬對著申瑤的眼，竟顯得悲傷無比，火熱深邃得讓她有些害怕。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麽。

    “好了，別胡說了。”申瑤遲疑了一下，趕緊將目光撇開，示意旁邊的人幫忙一起將欒亦凡扶起來。

    可是欒亦凡用力的一拽，卻反倒將申瑤拽入了懷中，他猛地抱住她：“申瑤，你這女人怎麽這麽蠢？我說了沒有家，就是沒有家！從小，我媽就不在家，家裏就我一個人，就算再大的房子，那能是家嗎？現在長大了，也還是一個人……好不容易成了個家，家裏沒有喜歡的人，也隻是一個房子而已，又算得上什麽家！”

    欒亦凡雖然醉了，但說的話還是清晰有條理，擲地有聲的語句更是字字穿心。

    聽著男人沙啞的聲音，申瑤隻覺無言以對，她當然明白欒亦凡說的話，也明白他的難過和痛苦。

    從剛開始嫁給她的時候，慕君灩就跟她說過，自己對不住這個兒子，但是卻覺得申瑤比自己還能管得住這個兒子，所以希望她能代替自己，給他一個真正的家。

    申瑤覺得，慕君灩是看錯了她。

    因為她雖然和欒亦凡一見麵就鬥來鬥去，欒亦凡也好像總能為了她，而頻頻做出些出格的舉動，但這一切……卻並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在欒亦凡心中，不可取代的那個女人。

    都是為了那個女人，欒亦凡才會對她如此的壞，又如此的在意，才給了她一個能夠重振申氏完成心願的機會。但盡管如此，對欒亦凡，她仍舊既是感激，又是愧疚。

    所以慕君灩當時跟她說這些的時候，她是真心心疼欒亦凡的，隻不過她現在很明白，即便是她想，欒亦凡和她，也絕無可能，她……永遠都給不了他一個想要的家。

    而現在欒亦凡和她說的這些話，也不過是在埋怨她。是她，讓他永遠都得不到那個想要的家，那個喜歡的人。

    欒亦凡說完話，就漸漸在申瑤肩上睡了過去，申瑤一動不動，任由欒亦凡溫熱的呼吸平穩下來，才協同慕君灩的下屬，將他扶了起來。

    “小心點，從後麵那邊走，不要引人注目。”申瑤小聲的吩咐，陪在欒亦凡的身邊一起。但這一條路卻剛好經過廖厲城剛剛醉酒的位置。

    申瑤怔了一下，廖厲城應該不會現在還在那裏吧？畢竟，他就算喝醉了酒，也不是人人都言聽計從的，慕君灩不是說了，他隻會對親近的人言聽計從……可她現在，應該不算是廖厲城親近的人了吧？

    再說，這都一個小時了，廖厲城就算還傻傻的等著，也會有下屬找來將他帶走的。

    申瑤這麽安慰著自己，可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四處的張望，但令她不安的是，走到剛才廖厲城出現過的地方，人群很是擁堵，像是在圍觀什麽一般。

    心頭一沉，終於還是抵不過擔憂，申瑤讓下屬先扶著欒亦凡，自己湊過去看看。

    “請問，發生什麽事了？”申瑤擠不進去人群，便先在人群外圍，找了個人詢問。

    那人道：“聽說是廖氏的總裁喝醉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隻聽到廖氏二字，申瑤就淡定不下去了，用力的擠入了人群，也不顧周圍紛遝而至的目光。

    眼前，廖厲城真被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圍著，七手八腳的想要帶離現場，可廖厲城卻很是不配合，竟然不顧形象的扒著牆角死都不走。口中還不斷大聲嚷著：“我不走，不走，不走………”

    廖厲城的聲音低沉動聽，一下一下敲在申瑤心上，竟似千斤萬斤般沉重。她不過一句隨口的話，這個傻子，還真當真不成？

    忽然，腦海又浮現出了小時候懵懂純真的記憶。

    “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因為你好看。我喜歡看你。”

    “你憑什麽說喜歡我，你和我見麵也才見了幾次而已。”

    “你不相信我？”

    “當然不相信了。”

    “那要怎麽樣，你才能相信我？”

    “我媽說過，喜歡一個人，就是恨不能把自己最好的最重要的東西都給那個人，你要是能把你覺得最好的，最重要的東西給我，我就相信你。”

    ……

    “就是小孩子才不懂事嘛，我聽廖厲城的媽媽說，他是喝了酒才去偷父親公文包裏的商業機密，被抓住的時候，還說著什麽要把重要的東西給喜歡的人……”

    慕君灩的聲音再度響起，申瑤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下去，一瞬間，理智完全被衝破，她上前走到廖厲城麵前，盯著他深淵般的眸子：“廖總，你為什麽一直在這裏，不走？”

    見到申瑤，廖厲城黯淡的眸子一下亮了幾分，裏麵瀲灩的水光柔軟的像是要溢出來一般，他一下便衝上去抱住申瑤，聲音卻似被抽幹了力氣一般，低得隻有她一人能夠聽見：“因為你讓我在這裏待著……我在等你。”

    聲音還是醉醺醺的，一股衝天的酒氣。可對於申瑤來說，卻比這男人任何一句清醒時候說的話，都要動聽，和……讓她崩潰。

    要是早一點能聽到這句話，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吧……

    或許，若是廖厲城早一點，清醒一點，認真一點，對她說上這樣的一句話，她就可以不管申氏，不管兩家恩怨，自私到放棄所有自己該擔的責任，隻做他的女人就好。

    可是，太晚了。

    雖然申瑤的眼眶熱的燙人，可隻是須臾，她閉了閉眼，眼淚還是沒有流出來，就像是短暫離開的理智又回來了一樣，她越發的清醒和冷靜。

    “回去吧，回去睡一覺……聽我的話。”申瑤顫聲，很小聲的在廖厲城耳邊說了一句，立即，便感覺到他身體輕微抖動了一下。旋即，廖厲城真的很聽話的放開了申瑤。

    申瑤和廖厲城的舉動，讓圍觀的人都很驚異，不過誰也沒有聽見兩個人的對話，隻看到廖厲城醉醺醺的抱住了申瑤，而申瑤不知道冷冷的說了一句什麽，廖厲城又似乎清醒過來，放開了她。

    有好事的記者在剛剛瘋狂抓拍了好幾張他們抱在一起的zhào piàn，可看到現在廖厲城離開了，又立刻露出一臉失望。

    “廖總喝多了，照顧好，趕緊回去吧。”申瑤扶著廖厲城的人說。

    “申副總！”突然，人群中匆匆衝出一個黑影，站定後申瑤才認出，是廖厲城貼身助理阿誠。

    總算看到可以放心托付廖厲城的人，申瑤趕緊走到阿誠身前，低聲道：“你怎麽才來，廖厲城喝成這個樣子，你也不管？”

    “這……”阿誠的樣子也是委屈，悄聲道：“申副總，我不是現在才趕過來的嗎，本來我們廖總今晚是有別的事情的，但是不知怎地竟然突然不見了，我就猜……”

    申瑤愣了愣，拉著阿誠簡短的詢問了一番，才知道原來廖厲城今天早就做好打算不會來參加她和欒亦凡的慶婚宴會，隻是不知道臨時出了什麽變故，廖厲城拋下原本要做的事情，甩開阿誠，竟然獨自一個人來了。

    阿誠猜想了一整才來了這裏，不想，最不可能的地方，廖厲城卻真的在這。

    申瑤若有所思的呆了呆，喃喃自語一般：“既然不想來，為什麽還要來……”

    “當然是因為……申副總，對廖總來說真的很重要。”阿誠借機說道：“廖總是沒人強迫的了的人，不知道申副總知不知道，我家廖總其實不太能喝酒，所以每次應酬一兩杯酒就一定會回去休息了，可這次廖總能喝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叫我驚訝。”

    阿誠話裏有話。

    申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廖厲城多半是為了她。可為了她，他這又是何苦？明明是那麽的恨她，卻還要在意她，這樣子又是何苦？

    申瑤歎了口氣，可剛想轉身離開，就又聽見廖厲城的聲音。

    “不要……不要走……”

    隻見廖厲城見申瑤離開，忽然掙脫了旁人的手，朝著她衝了過來，幸虧申瑤身邊有阿誠當著，阿誠立刻擁住了廖厲城，才沒讓兩人在眾rén miàn前尷尬出醜。

    申瑤嚇了一跳，知道自己現在必須離開。如果再多逗留，恐怕一定會引起一場風波，讓外界傳言不好，讓慕君灩被連累更不好。

    但阿誠也求助似的看向申瑤，廖厲城現在雖然看上去醉得並不厲害，可人已經開始瘋癲，似乎眼中隻有申瑤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