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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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招兒本以為事情算是說開了, 薛庭儴糾結的不外乎就是那幾個問題, 可誰曾想他還是不走。

    不光不走,似乎這會兒酒勁兒上了頭,顯得很有閑心。

    在她身後扣扣摸摸, 時而捏捏她的耳垂, 時而對著她脖子吹口氣兒。招兒可是熟悉薛庭儴性子得很,他這般肯定是又沒想什麽好事。

    可她又不能明說什麽, 這廝太狡詐, 若是她老老實實把心裏話說出來,他肯定要說是自己想歪了什麽。之後再做出什麽事,定是‘隨她心意’, 反正到最後一定是她吃虧上當賠了人,還要落個名頭, 招兒又哪裏願意如他心意。

    她隻能借著弘兒當借口, 讓他回房去看看,又說了些雜七雜八的瑣碎話。例如他喝酒了肯定沒吃飯,弘兒也沒吃, 大人也就算了, 小娃娃不能餓。

    其實說了這麽多,就是想暗示他,她要做飯, 讓他別招惹她。

    可她忘了薛庭儴可是最擅長裝傻的, 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說他這會兒不餓, 弘兒也吃過東西,言外之意她這飯做不做都可以。

    “就算你們都不吃,我還要吃。”

    “那你就做吧。”薛庭儴很好說話。

    可他這麽著,她怎麽做?!

    招兒感覺有一隻手在她腰間遊移著,此時又往下滑去,她終於忍不住了,按住他的手。

    “快別鬧了。”她聲音急促,帶著哀求。

    “我沒鬧。”薛庭儴的聲音很無辜,頓了下,他又道:“我很認真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就靠在她頸窩裏,似低喃耳語。灶膛裏的火,燒得正旺,橘黃色跳躍的火苗倒映在牆上,將滿室暈的一片溫暖,一種曖昧的氣流無形在四周流淌翻滾著。

    薛庭儴聲音低低的,很有磁性:“以前大田他們跟我們住一處,如今大田阿堅他們都搬走了,小東西也睡著了,如此難得的機會……”

    招兒下意識也將聲音收得很小:“那也不該是這兒!你看這樣可不可以,等待會兒吃了飯,把弘兒哄睡了再……”

    “不行。”

    他手指一勾,就有什麽東西從裙子裏掉了下來,招兒下意識彎腰去拿,卻被人鉗住了腰。

    “我等不及了。”

    ……

    六月的天正值暑熱,可因為有風,再加上灶房門沒關,時不時就有一陣風從門外鑽進來。

    夜色靜謐,院子裏有蛐蛐的叫聲,其間還夾雜著若有似無的低喘和呻/吟。

    就在這時,有個小人兒揉著眼來到門前:“爹娘你們在幹什麽?”

    招兒受到驚嚇,忙在薛庭儴身上掙紮了一下,可恰恰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角度,讓兩人同時達到了那不可言說之境地。

    她哆嗦著,差點沒急哭了,想要跳下來。還是薛庭儴夠鎮定,不著痕跡去拉下她的裙子,又轉頭對兒子道:“你娘迷了眼,我給她吹吹。”

    灶房裏燈光本就暗,再加上小孩子懂得啥,見確實有些像爹每次給娘吹眼睛時候的模樣,倒也沒再發出什麽奇怪的疑問。

    弘兒揉了揉胖乎乎的小肚子,道:“娘,我餓了。”

    “飯馬上就好了,等會兒就能吃。”

    隨著招兒站直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響起。她差點沒摔出去,幸好她腿長腰細,平時也是上山下地啥都能幹,再加上薛庭儴扯了她一把,懸懸站住了。

    就在這時,灶膛裏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她的心總算是鬆了下來。

    弘兒來到近處,指著灶膛裏已經隻剩餘火的幹黑炭:“娘,你做飯怎麽火熄了。”

    “呃,因為這菜已經燒好了,所以火自然就熄了。弘兒乖,這裏頭煙熏火燎的,我讓你爹帶你回屋,等會兒就能吃飯了。”招兒臉上泛著可疑的紅暈。

    “我給娘燒火。”勤勞孝順的小弘兒,就想去那灶膛前的小杌子上坐下,卻被他爹淩空抱了起來。

    “好了,讓你娘做飯,咱們回屋。”

    “燒火。”

    “不燒火,等你以後長大些再給娘燒火。”

    見他終於將兒子哄騙走,招兒這才狠狠的挖了他背影一眼,忙轉頭去收拾自己。

    *

    招兒整整生了一夜的氣,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原諒他。

    她也不得不原諒他,這廝太無賴,硬是賴在床上不起來。不光自己不起來,也不讓她起來,然後一家三口就在炕上磨蹭到日上三竿才起。

    薛庭儴說他今天沒事,大後天赴瓊林宴,赴了瓊林宴後,才會忙碌起來,所以這兩日他很閑。

    招兒索性連飯都沒做,一家三口出去吃。

    靠米市口有很多吃早飯的小攤小店,而褪去了狀元服,薛庭儴就是個長相斯文的讀書人,京城這麽多人,人有相像之處,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這是薛庭儴給出的解釋,招兒本來還擔心他被認出來了,可他既然這麽說,她就聽著。

    弘兒要吃餛飩,到了一家餛飩攤前,薛庭儴去跟老板說下三碗雞湯餛飩。老板看著他,有些疑惑道:“我怎麽看小哥長得有些像那狀元郎?”

    薛庭儴眨了眨眼,臉都不紅地扯瞎話:“你看我像?還別說這兩天跟我這麽說的人不少。我若是狀元公,能來這種小攤子吃餛飩?”

    老板也不生氣,點點頭讚同道:“還別說,狀元公也不能來。”

    等薛庭儴來到招兒身邊坐下時,招兒瞅著他抿嘴直笑。連弘兒也笑,出來的時候娘與他交代過,不能當著外人說爹是狀元公,不然就不能出門玩耍了。

    對弘兒這種年紀的小娃來說,不能玩耍是一件很嚴重的事,自然閉緊了小嘴。

    一家三口吃完了餛飩,便往人市去了。

    所謂人市,其實就是買賣人口的地方,不過並不會昭然若揭點明了是賣人,都是以騾市、牛市作為遮掩,行那買賣人口之實。

    但凡是京城本地人,沒人不知道這地方,可沒人管,久而久之老百姓們也都視為尋常。經常能在人市裏看到標草自賣的人,都是些家裏窮得過不下去,隻能到了賣人的地步。

    尤其是逢上河北、河南、山東一帶出現災情,京城這裏更是會人滿為患。且人口十分便宜,每到這個時候,都是各府各家大肆買人的時候。

    招兒其實並不想來這種地方,才會薛庭儴之前就跟她說了,她一直沒辦。如今也是眼看不能拖下去了,才會提出來人市。

    可她還是把這裏的情形給想象得太好了。

    隨著日頭的攀升,天越來越熱。

    招兒手裏抱著弘兒,薛庭儴則在她身邊撐了把紙傘。雖是解決不了什麽問題,但多少擋一擋太陽,而招兒的目光則放在跪在低矮破舊房簷下的人。

    其實能跪在房簷下,已算是待遇極好了,招兒注意了下,隻有那些看起來十分虛弱的人才允許躺在房簷下,其他的都是跪在露天下,遭受烈日的暴曬。

    他們身上又髒又臭,瘦得皮包骨頭,嘴唇幹涸,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來到什麽人間煉獄。

    招兒隻顧去擋著弘兒的眼睛,倒是薛庭儴主動走上前,問道:“這位大哥,我記得平時人市上沒有這麽多人,怎會突然多了這麽多人?”

    那私牙也沒想瞞他,也可能是一貫地套路,愁眉苦臉道:“小兄弟你大概不知,河南那邊發了大水,許多老百姓家的房子地都被衝沒了。這不,實在過不下去了,才會賣人。我這人心善,也見不得人來求,多少花些錢將他們買下,說不定也能救一家子人。”

    薛庭儴沒有說話,而是側頭去看那些人。

    私牙見他似乎有些興趣,便忙湊在一邊搭話:“這小兄弟,你要賣人?盡管買,放心,都是實誠的鄉下人,給口飯吃就能幫你拚命幹活兒。也不貴,五兩一個,你可瞅著了,平時像這種壯丁,怎麽也得賣一二十兩。這不,實在是我這裏快容不下了,就想便宜些賣算了,也能給他們找條活路。”

    見薛庭儴不光看他家的人,目光又投去了另一邊,他生怕生意跑了,又忙道:“我再給你少一兩,四兩!四兩你隨便選,看中哪個就拉哪個回去。”

    招兒在一旁聽得心浮氣躁,忍不住道:“庭儴,走吧,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這私牙看似卑微,一說一臉笑,聽他說話似乎也是好心人。可若是知些事的便知,他這短短的幾句話裏,無不透露出吃人血饅頭的意思。

    這些人哪裏是被他買下的,不過是給口吃的就跟著走了。招兒不敢去看這些人的眼睛,那些人眼裏沒有活人的光,雖然還在出著氣,可形同死了一般。

    薛庭儴走過來,道:“怎麽了?不是說要買人。”

    “我胃裏有些不舒服,這裏的味道太難聞了,弘兒也不喜歡,咱們走吧。”

    弘兒眼神可憐地看著爹,似乎有些被嚇著了的模樣。

    薛庭儴喟歎一口,道:“那咱們就走吧。”

    那私牙跟在一旁不願走:“小兄弟真不買一個?我給你便宜,三兩!三兩一個,你看中不中?”

    其實還真如招兒所想,這些人都是他去災地撿來的,給口吃的就有人跟你走。每次哪處鬧了災,連官府的人都不如這些私牙們消息靈便,他們會宛如蝗蟲也似衝到災地。

    無本的買賣,人弄回來就能生錢。

    這私牙這趟去河南運氣不錯,就先回來了,可他清楚後麵還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入京,這也是他為何會降價賣的主要原因。做什麽生意都是有風險的,若是供大於求,這些人到最後隻能砸在他手裏,每天白貼口糧,所以私牙想趕緊脫手。

    “咱們現在不買,你去找別人賣吧。”招兒道。

    “我再給你便宜,十兩四個,最便宜的價錢,保準你走遍整個京城都沒有這麽便宜的價。”

    招兒的臉繃得很緊,薛庭儴正想出麵幫她攆人,誰曾想突然聽她道:“十兩五個,你這裏的人我都要了。”

    薛庭儴怔住了。

    那私牙也有些吃驚:“所言不虛?”

    “不虛!”招兒咬著牙道。

    這裏差不多有四五十號人,十兩五個,也就是得一百兩左右的銀子。其實銀子倒不是最大關係,而是這麽人弄回來放哪兒?

    薛庭儴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他了解招兒的性格,她做下決定的事,很難有人能改變的。再說,其實四五十號人也不多,兩處作坊就能放下。

    招兒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把這些人送到她給的地方,也正是那兩處作坊。私牙也答應了,接著就見他也不知從哪兒弄了兩輛破騾車,將這些人都趕進騾車裏。

    明明一輛騾車裝十人就會很擁擠,可硬生生被他塞了二十個,這私牙還笑道:“幸好有兩輛車,一趟就去了。”

    隨著這些災民麻木的站起,掩在他們背後的一個人暴露了出來。

    這人似乎受著很嚴重的傷,不光臉上沾滿了塵土,似乎腿也有問題。他身邊人想幫著攙他一把,卻沒攙起來,再加上私牙用鞭子抽他們,就趕忙上了車,任此人摔倒在地上。

    薛庭儴目光一凝。私牙見此,怕招兒他們反悔:“你們之前說好的,十兩五個,都要了。這個人也就是受了點傷,我是沒錢給他治,你瞧他塊頭這麽大,治好了肯定是個壯勞力。”

    而此時,薛庭儴也終於從那張肮髒的臉上辯出一個人——

    胡三。

    為何胡三竟會出現在這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