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達和裴元紹關係好，知道他肚裏沒多少墨水，見他表情古怪，作沉思狀，以為他又在裝腔作勢，不禁催促道：“救孩子，已經耽誤了工夫，還暴露了行蹤，趕緊地，別瞎尋思了！”

    魯達說得沒錯。

    奉主將常遇春之命，裴元紹魯達帶領這支小部隊，翻山越嶺，迂回至敵後，肩負著重要使命。

    重任在肩，本該藏蹤躡跡，無意間發現了麻叔謀藏匿孩童的山坳。

    按裴元紹的想法，任務大於天，解救孩子耽誤了任務可不行。

    裴元紹資格老，是本次行動的頭腦。當年，在黃巾時，燒殺搶劫的事，沒少幹。後來，投靠了劉芒，在老程的調教下，見識和做人都大有長進。

    不過，在他眼裏，和肩負的重任相比，幾個孩子的命，實在不算什麽。

    紅拂女和鍾馗是裴元紹的助手，也是這次行動的向導。這二人，一個俠義當先，一個正氣凜然，西涼軍要殘害孩子，而且要吃人肉，如何能忍？魯達雖出身草莽，其本性卻是嫉惡如仇。

    紅拂女等人堅持要救孩子，裴元紹沒轍，隻能從了三人。

    斬殺了西涼兵，救下孩子，隻剩下一個雲聽風，裴元紹卻猶豫起來。

    魯達實在搞不懂，這有什麽好想的。“一刀殺了，趕緊辦正事。”

    “不行……”裴元紹晃著腦袋。

    鍾馗也搖搖頭。“此人是長安信使，殺了他，李儒收不到回報，必定起疑。”

    魯達沒想到這一層，道：“那咋辦？難不成還放了他？”

    紅拂女道：“他既然出手救孩子，起碼心地不壞，放了他，也無不可。”

    裴元紹點點頭。“鍾大師說得在理，李儒等不到藍田回信，多半會起疑，咱的任務，也就辦砸了。放他回長安，他要說起這裏的事兒，李儒老小子也可能起疑心。”

    魯達撓撓禿腦殼。“哪咋辦？你是頭兒，你拿主意吧。”

    “好在這家夥被砸暈了，沒見到咱幾個。咱們藏起來，留一個人，把這家夥弄醒，聽聽他怎麽說。如果是個識相的家夥，就放他一馬，讓他回長安送信。如果藏奸耍滑，嘿嘿，再殺不遲！”

    “這主意好！”魯達一抖镔鐵鏟。“俺去弄醒他，小子膽敢耍詐，一鏟拍死！”

    “你得了吧。就老兄你的模樣，還不把這小子活活嚇死？這事啊，還得張姑娘辦。”

    紅拂女留下，眾人帶著被救的孩子，藏了起來。

    魯達撓撓禿腦殼，低聲問道：“老裴，即便糊弄了長安，可糊弄不了藍田姓麻的啊。那個王八蛋等著吃人肉呢，來取孩子的王八蛋被咱宰了，孩子被救走，賊窩被端了，姓麻的王八蛋一定起疑心啊。”

    “嘿嘿……”裴元紹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吧！姓麻的王八蛋不傻，他幹的事，見不得光，起了疑心，也不敢聲張。常帥說過，咱們是要騙長安的王八蛋，藍田的王八蛋起疑心，卻不打緊。”

    鍾馗疑惑道：“出了這麽大的事，麻叔謀敢不通稟？”

    “就是嘛，俺也覺得他不敢瞞著。”魯達附和道。

    “嘿嘿，要不要打個賭？”裴元紹自信滿滿。“除非那王八蛋吃人肉吃壞了腦子，否則絕不敢將此事向楊瘋子匯報。”

    鍾馗魯達對打賭沒興趣，可他們也不信裴元紹的話。

    “嘿嘿嘿……”裴元紹笑了，使勁挺挺肚子，頗有些程咬金的派頭，誨人不倦地道：“當差做事啊，可是大有學問滴。蒙騙上司，更是大有講究！”

    見鍾馗魯達眼神古怪，裴元紹趕緊解釋道：“俺是給你們講道理，俺自己絕對守規矩，不會蒙騙上司。這件事，如果被長安知曉，誰的責任最大？”

    “誰？”

    “自然是姓麻的王八蛋啊！防線出現紕漏，遭到穿插滲透，姓麻的王八蛋罪責難逃。向楊瘋子稟報，等於主動去送腦袋，姓麻的王八蛋不傻。”

    “哦……”

    裴元紹一番解釋，鍾馗魯達漸漸信了。

    鍾馗長得粗，人卻不粗。論學識才智，裴元紹和他差著十萬八千裏呢。

    不過，學識才智和處事能力沒太大關係。裴元紹雖是個胸無點墨的粗人，為人處事卻更精賊油滑。

    鍾馗有學識，但心性過於耿直，且無在官府軍中做事的經曆，論及機巧心思，卻是不如裴元紹。

    ……

    幾個人低聲說話的功夫，紅拂女已經回來了。

    “咋樣？”

    “讓他走了。”

    “真放走了？”魯達不放心。

    “是，放走了，那個兄弟不是壞人。他隻知我救了他的性命，並不知詳情。他清楚利害關係，為了自保，回長安後也不會說今晚之事。”

    裴元紹一拍巴掌。“得嘞！走了！”

    張出塵雖是女流，卻是俠氣在身，做事有江湖之風。她說沒問題，裴元紹完全相信，鍾馗和魯達不能完全理解，但隻能相信紅拂女，相信“足智多謀”的裴將軍……

    ……

    事實證明，相信“足智多謀”裴將軍，沒錯！

    麻叔謀一夥喪盡天良，激發了雲聽風埋藏心底的正義之氣。鬼門關走了一遭，讓他認清了西涼軍楊廣李儒等的真實麵目。

    回到長安，雲聽風沒提及山坳所發生之事。

    藍田無憂，李儒心中疑慮稍有減輕。而左馮翊傳回的情報，讓以沉穩多疑著稱的李儒也不禁興奮起來。

    李傕報稱，敵徐世績在左馮翊集結重兵，對粟邑、重泉發起強攻。然，洛陽軍聲勢浩大，卻無任何收獲。粟邑重泉，仍固若金湯。

    久攻不下，洛陽軍氣勢已衰，徐世績急於求成，已動用了全部後備部隊。後繼乏力，而過長的戰線，漏洞漸顯。

    李傕抓住戰機，發起反擊！集結主力，向粟邑重泉之間，洛陽軍戰線最薄弱處，發起猛攻。

    洛陽軍精銳盡在圍攻粟邑、重泉，中央負責銜接的隊伍，兵力不足，防禦不力，被李傕軍逼退回洛水東岸。

    李傕軍斬獲雖然不多，但徐世績軍的戰線已瀕臨崩潰。銜接中斷，圍攻粟邑、重泉的洛陽軍難以聯絡配合，成為苦戰孤軍。

    左馮翊決戰尚未打響，但勝負已初見分曉，徐世績之敗，已成定局！

    藍田無憂，左馮翊形勢大好，李儒終於點頭，楊廣亢奮。下令西涼主力鐵騎，前出鄭縣，決戰關中！

    誓要大破洛陽軍！誓要徹底擊敗劉芒！天下大勢，誓要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