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5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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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寒霧襲來,更添肅殺之氣。

    兩員大將,激鬥更酣。

    戟如蛟龍穿濃霧,刀似霹靂劃長空。

    兩個人,一個是興隋老臣,一個是初唐名將。前世的魚俱羅,未列入隋唐英雄榜,卻是榜外高人存在;而那薛仁貴,更是勇冠其時,無人比肩。

    兩人前世並沒交集,今生亦無仇怨,各為其主,搏命廝殺,為的無非是忠義二字。

    魚俱羅老當益壯,薛仁貴血氣方剛;一般的技藝高超,一樣的武功純熟。

    兩人都是長途奔波,體力上,誰都占不到便宜。若在平常,這兩員猛將廝殺纏鬥,便是兩三百回合,也難分出高低勝負。

    對將者而言,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可遇不可求。

    薛仁貴自從軍以來,從未遇到匹敵的對手。今日遇到魚俱羅,格外興奮,使出渾身解數,誓要斬殺對手!

    魚俱羅雖是老將,但在刀馬功夫上,也是從不服輸。薛仁貴斬殺靠山王楊林,名震雍涼,老將魚俱羅早就憋著勁,讓這後生晚輩見識一下,何為老辣之薑!

    冠絕於世的猛將,難得遇到匹敵的對手。今天遇到薛仁貴,魚俱羅自然是卯足了勁兒。隻是,潼關慘敗,老帥魚俱羅自怨自艾,痛心泣血,雖無外傷,卻是心力憔悴。碰上尋常對手,尚可一戰,遭遇猛將薛仁貴,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魚俱羅不肯服輸,心裏卻很明白,兩人武功,半斤八兩,但對手薛仁貴年輕力壯,纏鬥時間一長,自己必敗無疑。

    速戰速決,方為上策。

    魚俱羅暗暗打定主意,再鬥幾合,故意賣個破綻,假作不敵,撥馬就走。

    薛仁貴占得先機,得理自然不能饒人。

    “休走!”

    大喝一聲,縱馬就追。

    魚俱羅見薛仁貴追來,暗叫一聲“來得好”,倒拖長刀,故意放緩馬步……

    薛仁貴越追越近,馬頭追至馬尾,雙手緊握方天戟,突然發力,向魚俱羅後心猛刺過去!

    “著!”

    “著!”

    兩人同時大喝一聲!

    就在方天戟堪堪刺中後心之際,老將魚俱羅突然猛轉身形,於電光火石之間,避開致命一擊!

    同時,借助身子轉動之力,猛地掄起長刀,向後橫斬!

    此乃老將必殺本事,有名喚作拖刀計,隻為強敵準備。尋常對手,三五回合,已成刀下之鬼,沒有資格領受。

    能逼老將使出絕技,足以誇口天下。隻是,見識過此招者,絕無開口吹噓的機會……

    “呀!”

    薛仁貴見對手身形突變,已預感到危險。待要收回兵器防禦,已然不及,僅憑著下意識的反應,強扭方天戟,立於腰側……

    “當!”

    長刀狠狠斬在镔鐵戟杆上,石破天驚一聲爆響!

    “呀!”魚俱羅震得雙手發麻,驚叫出聲。

    每發必中之絕技,竟然被擋住了!這、這薛仁貴,果然厲害!

    “啊……”薛仁貴也是驚呼一聲。雍州魚老,果然名不虛傳,比那靠山王楊林,還要強上幾分!

    生死隻在毫厘之差,薛仁貴縱有虎膽,也是嚇出一身冷汗。

    魚俱羅這一擊,用盡全力,薛仁貴倉促應對,準備不足,雖然擋下一招,卻險些被震落馬下。

    僥幸避險,心虛氣亂;身形不穩,門戶大開。薛仁貴不敢再戰,撥馬就走。

    “休走!”

    這一次,輪到老將魚俱羅得理不饒人了。撥轉馬頭,揮刀就追!

    所謂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亂。

    薛仁貴雖敗,卻敗而未亂。調運氣息,暗中觀察緊追不舍的魚俱羅。

    “老賊竟敢陰我,讓你也嚐嚐被陰的滋味!”

    薛仁貴暗中打算,魚俱羅哪裏知道,隻管著快馬加鞭,急急追趕。

    戰場紛亂,霧氣彌散,魚俱羅追擊心切,犯了沙場大忌。

    突見薛仁貴身形一晃,魚俱羅心頭一緊!

    不好!

    敵欲偷襲!

    咻!

    一支雕翎箭,迎麵而來!

    魚俱羅急舞長刀,護住周身。

    當!

    羽箭被長刀磕飛,魚俱羅心中暗罵。

    咻!

    啊!

    又一支雕翎箭,緊接而來!

    魚俱羅來不及格擋,趕緊扭身躲閃,羽箭從臉側疾飛而過!

    好險!

    薛仁貴如此手速,魚俱羅始料未及,暗叫僥幸,倒吸口涼氣。

    咻!

    啊!

    竟是連珠快手,三箭齊發!第三支雕翎箭,直往心窩射來!

    薛仁貴手速太快,魚俱羅已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強扭身形,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噗!

    羽箭射中魚俱羅左肩,箭頭入骨,老將慘叫一聲,身子一晃,撲於馬背……

    嘶律律……

    魚俱羅的坐下馬,乃西域良駒,頗通人性,主人反應異常,戰馬意識到危險,不待主人下令,立刻掉頭,落荒而走。

    薛仁貴偷襲得手,撥馬要追,卻有魚俱羅的親隨死士湧來,將薛仁貴死死纏住。

    區區小卒,豈是神威猛將之敵。薛仁貴左紮右砍,轉眼之間,腳下便再添幾具屍體。

    收戟舉目,再找魚俱羅,卻隻見濃濃霧氣,沒有了魚俱羅的蹤影……

    ……

    突生的大霧,遮擋了視線,掩蓋了戰場的慘烈,卻掩蓋不住激戰後的血腥。

    “報!敵已潰散,我軍前鋒正直搗長安!”

    “報!左馮翊捷報,徐世績將軍部已全麵控製左馮翊,正在肅清殘敵!先鋒薛仁貴將軍部,已渡過渭水,向南穿插,截擊潰敵!”

    “報!藍田鄧、常二位將軍,已順利北上,逼近長安!”

    劉芒佇立不動,右手負於背後,左手輕握掛在腰間的劍柄上,雙目微眯,若有所思。

    斥候走馬燈般往來報捷,劉芒也似充耳不聞,偶爾微微點下頭。

    上官婉兒抱著一件皮裘,小心地給劉芒披上。“天涼,披上吧。”

    劉芒微微側頭,輕輕拉過婉兒,展開皮裘,罩在婉兒肩上。

    兩人並肩而立,婉兒冰雪聰明,久伴身邊,知道劉芒的心思,輕聲勸道:“征討叛逆,為國為民,打仗總要有傷亡,夫君無需自責……”

    劉芒輕輕**著婉兒的手,低聲吟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婉兒低聲和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天若有情天亦老。”劉芒慨歎一句,抬起頭,遙望著湧動的霧氣,緊緊握住婉兒的手。“以武止戈,隻願天下有情人,都能執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