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相似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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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這件事,林如鬆是知道的。
每年的皇帝繼位第一件事,便是修建皇陵。
做為死後的往生入極樂世界之前的歲月裏,皇陵是帝王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環。所以很多帝王的皇陵是從開始繼位到最後,若是遇到在位時間短一些的,隻怕人沒了,皇陵還沒修建好呢。那時候便要在外麵停靈數年,等什麽時候陵寢修建好了,才能安葬。
而明景軒則是一個例外。
他幼年繼位,到現在已經足足八年了。
八年間,他的陵寢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隻等著大行之後,便會葬在那個地方,帶著他生前最愛的珠寶和美人,長眠於此。
按照規矩,在生前備受寵愛的皇妃或者皇後,若是走在皇帝之前,皇帝親允下,可以葬入帝陵,陪伴在側。
然而一個平民女子,還沒有任何的品階,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葬入進去的。
所以林如鬆錯愕之後,立刻誠惶誠恐:“皇上,這,這不合祖製啊!”
明景軒淡淡的一擺手:“朕說可以就行,就這麽定了!”
話中淡淡卻不容忽視的威嚴,林如鬆知道,這件事是無法再反駁了。
不過,這件事勢必會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
他隻知道皇上對林錦動情,卻不想到用情之深,一想到今後若是皇上知道女兒並未故去,而是尚在人世,便一陣的頭疼。
然而一想到皇上對沈繁星的態度不明,還有林錦臉上的傷痕,便叫林如鬆這會兒膽子壯起來。
臣以為,這件事還是要經過太後的意思。”
他機警的將這件事留給了太後去擺平,因為姚太後是一定不會允許這種動蕩超綱的事情發生的。
至於別的事,就不是他該操心的了。現在懸在心間的,反而是林錦的傷勢,到底怎麽樣了。
林如鬆心急如焚,所以壓根沒有到明景軒望著他,若有所思的神色。
待林如鬆走之後,他把禁衛軍頭頭叫了進來。
去,跟著林尚書,查查他最近,都在忙些什麽。”
是。”
年輕的帝王麵色陰沉,看不出心中所想。
短短幾日,已經使他從一個心思單純的少年,蛻變成了一個有些陰霾的君王。他望著這個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人,心中卻是充滿了不信任感。
林尚書,當真也會有秘密瞞著朕嗎?
十八歲的明景軒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憤怒。
林如鬆快馬加鞭,待趕回到莊子上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了。
下了馬後,他腳步匆匆,才走進院子,便聽到裏麵有清脆的響聲。
緊跟著,哭聲響起。
這是怎麽了?”他問身旁的管家。
管家小心翼翼道:“回老爺,小姐今日趁著別人不注意,將臉上的紗布拆下來了,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從心底難以接受,所以才會哭鬧。”
胡鬧!”
林如鬆氣的麵色鐵青,翹著胡子:“女兒家最重視的便是顏麵,我不是吩咐過,不許小姐屋裏放鏡子的嗎?”
請老爺責罰。”
林如鬆冷哼:“晚一些去自己領板子吧。”
說罷,便負手往裏麵走去。
待到裏間後,聲音更明顯了。
林錦的哭聲軟軟糯糯,卻又帶著一絲悲痛絕望,哭的他的心揪著疼。
錦兒,爹回來了。”
林如鬆才剛挑開簾子,忽然見裏麵的人倉惶站起來,跑到屋裏,聲音戒備:“你,你別過來。”
他愕然:“錦兒,是爹啊。”
不,你不要過來。”林錦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聲音淒楚:“我這張臉是沒法見人了,我,我成了個怪物。我不要見人,我不要見人!”
好好好。”
林如鬆怕激怒到她,躲在外麵:“我不進去,但是錦兒,你不是怪物,你永遠都是爹的好女兒。在爹心目中,你一直都是那個可愛而懂事的小姑娘,這張臉,爹一定會尋遍了名醫,幫你醫好的。”
而林錦隻是哭,絲毫不讓他進來一步。說的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他無法,隻有歎氣之後,吩咐身邊人要好生照顧,然後離去。
他要趕緊找名醫,趕緊治好女兒的臉,不然,這孩子就徹底的毀了。
皇宮,養心殿。
有女子的哭聲?”
明景軒擰眉,追問:“還聽到了什麽?”
林大人好似很在意屋裏人,一直低聲哀求的哄著。”
哼!”
明景軒麵色頓時不好:“錦兒才剛走,他便開始金屋藏嬌,真是好興致啊!”
又想起姚太後似乎對林如鬆頗有番微詞,也是因為其薄情寡義。現在兩下裏權衡,頓時又將他恨之入骨。
心中頓時便起了罷黜林如鬆的心思。
然而現在的明景軒,畢竟與之前不同。經過了這次沈太後的打擊,他成長了許多。
第一件事,便是會審時奪度,以及,好好的隱藏其內心感受。
林如鬆畢竟做了這麽多年的戶部尚書,雖說不顯山露水,卻也有不少的黨羽。其中以陳可言這一類的言官,各個都是硬骨頭,一根筋,若是擰成一股勁兒了。也夠他喝一壺的。
所以這件事,還要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好在,這件事中還有一個六皇叔。而且今年的恩科也快到了,他也該為自己培養一批心腹出來了。
在這個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親政。
按理說在他十四歲這一年,便應該將朝政還到他的手上。隻不過當年留下的顧命大臣和六王爺都被兩宮太後給鬥趴下了。之後漫長的歲月便一直都是沈太後為首的恩國公把持,自然舍不得叫皇上親政的。
所以原本應該的十四歲,一直推遲到了皇上大婚之後。
而現在,他不想再等了。
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因為這個,他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以今生今世,他不能再有什麽是不可掌控的了。
他眼神微冷,對身側太監囑咐:“小安子,去靜泉宮。”
叫完之後,並沒有人回答。
半晌,一個聲音弱弱響起。
皇上,安公公,已經不在了。”
雖啊!
那一日,在尋到林錦的遺體之前,先被找到的,是小安子。
他在死之前一定遭受了很多的折磨,十個手指的指甲蓋全部都給撬開,插入竹簽,疼的舌頭都嚼爛了。下半身插著一根燒的火熱的銅管,膿血流了一褲襠。
見此情景,明景軒攥緊了拳頭,而後,隻是囑咐給他厚葬。並且命人去他老家送去了千兩白銀。
所以,林錦的屍首,他更是不敢細看。
你叫什麽名字?”
明景軒望著那個清秀的小太監,眉眼處卻透著憨厚。隱約有幾分小安子的樣子。
回皇上的話,奴才叫安小九。”他戰戰兢兢道:“從前在皇上跟前侍奉的安公公,是奴才的二哥。”
是你二哥啊。”他有些恍惚:“難怪,朕瞧著你跟小安子有些相像。”
是,家裏人也說,奴才跟二哥的樣貌是最像的。”
明景軒閉上眼睛,有氣無力:“從今往後,你便叫小安子吧,頂了你二哥的缺,在朕身邊伺候。”
安小九沒有想到竟然會得如此機緣,頓時心中高興的很,繼而又想人常言:伴君如伴虎,又趕緊斂了笑容,恭恭敬敬的跪下磕頭。
嗯,是個好孩子。
隻不過,究竟不是小安子。
斯人已逝,留下相似的容貌,卻又是不同的靈魂,多麽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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