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被救後的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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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明景軒的第一個沒有太後在身後垂簾的早朝。

    然而,這並不能叫他高興。

    因為下首的臣子,紛紛都在為他的親事而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而他靜坐在朝堂之上,從冕旒之下冷眼旁觀,好似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樣。

    終於,還是陳可言先開口了。

    皇上此言,甚為不妥。”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旁有人冷笑:“皇上才剛剛開口,陳大人便覺得不妥,那依著您所言,究竟要如何才算的上是妥當。”

    陳可言怒道:“宮規乃太祖皇帝製定,二百餘年中從未改變。如今皇上才剛剛親政,便要大動幹戈,動搖國本,實在不妥。“

    此一時彼一時,陳大人動不動便拿太祖皇帝來壓製。”

    你!”

    夠了!”

    明景軒一開口,下麵兩人如火如荼的交鋒立馬停歇。

    陳愛卿的火氣,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他語氣中帶著淡淡的調侃,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雙目隱藏在冕旒之後,讓人瞧不真切。

    朕不過是隨口一說,請諸位愛卿議論一番而已。“

    可皇上已經搬去了乾清宮。”陳可言麵色沉重:”尚未大婚,然人卻遷殿,實為不妥。“

    哦?”

    明景軒涼涼的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那依著愛卿,朕應該住在何處?”

    陳可言畢恭畢敬:“自然是養心殿!”

    混賬!”

    明景軒陡然翻臉,啪的一下,重重的拍在龍椅上。

    太祖皇帝伊始,定下宮規,為的就是杜絕你們這些隻會賣弄筆杆子耍耍嘴皮子的人。現在可好,你們道拿起這件事來跟朕討價還價了。”

    他怒不可遏,望著下麵的言官,來回踱步:“這後宮,是朕的後宮,莫非要住何處要需要你們的首肯?是不是朕往後臨幸誰,哪個後妃應當懷有龍嗣,都應該由你們來做主啊。”

    這話就嚴重了。

    滿朝文物紛紛跪下:“臣,罪該萬死!”

    是,你們的確是該死!”

    他恨恨的望著下麵這些人:“你們一個個的,也都是科舉功名層層考上來的。說的好聽,胸中所謂家國天下。可實際上呢?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結黨營私,沈老賊那般的魚肉百姓,你們每人敢來諫言。反而是朕搬個住處,便被你們能拿著雞毛當令箭,耀武揚威。真該搬麵鏡子過來,將你們一個個的醜陋樣子都給照出來,留給世人看看。這就是朕的好官,這就是朕的朝廷!”

    滿朝鴉雀無聲,不知是羞愧,還是懼怕帝王的怒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來。

    發泄過後,他並沒有想象中的舒坦一些,反而是更加憤怒。

    這些年,朝中究竟養了些什麽東西!

    然而萬事不可操之過急,沈太後將朝廷弄的一團糟,若是大換血勢必會影響到諸多人的利益,逼的太狠了,誰知道會不會蹦出第二個沈老賊。

    他能做的,就是一點點的將其修正過來,溫水煮青蛙,在他們尚未察覺的時候,徐徐圖之。

    然而從前,身邊至少還有一朵解語花,而現在,他隻能一個人孤軍奮戰。

    終於,明景軒終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頷首,身側的小安子明白過來,展開手中的聖旨,繼續念著。

    尖銳的聲音在大殿升起,諸人眼中大驚。

    卻因為看到皇上臉上的戾氣之後,隻能咽了進去。

    退朝後,林如鬆在許多同僚羨慕的眼神中,如芒在背。

    林兄節哀啊!“

    林如鬆扭頭,看見是六王爺,連忙抱手拱拳:“六王爺。”

    六王爺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不敢,下回見麵,可就不能這麽叫了,應當叫國丈了。”

    林如鬆忙道:”不敢不敢。“

    哎!這可是皇上剛剛禦口親封的。封您為國公,且為令嬡以皇後的規格下葬皇陵。雖說令嬡芳華早逝,然而卻能叫皇上如此的惦記,這對國丈您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啊!“

    六王爺的話雖說不大好聽,卻代表了今日朝中所有人的心聲。

    他也沒有想到,明景軒竟然追封已故林錦以皇後規則辦喪禮,且陪葬帝陵,林如鬆也成為了新一任的國公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林如鬆爬了半輩子,才坐穩戶部尚書這個位置。而今因為女兒,位極人臣。

    多謝王爺!”林如鬆麵色悲痛:“不過對我來說,寧可舍去這一身官袍,也想叫小女平安承歡膝下。人間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他這副樣子,六王爺是不信的,他笑了笑,便沒有再說話,而是將手附在身後,轉身大步離去。

    林如鬆沒有看他,因為這隻是第一關。

    後麵的還會接踵而來,最要命的,是要入宮謝恩。

    姚太後那裏,又會如何?

    林如鬆不知道,不過他的心早就飄到西邊了。

    錦兒啊,隻要你能遠離這喧囂沉浮,為父即便是一身剮,也是甘之若飴的。

    林大人,林大人?”

    他猛然醒悟過來,便看到身邊的太監笑道:“太後還在宮裏候著呢,您該去謝恩啦。”

    李德清垂下眼簾,畢恭畢敬道:“有勞公公!”

    說罷,便跟著他一同往宮內走去。

    姑娘,姑娘。”

    迷迷糊糊之中,林錦感覺到有人在叫自己,她緩緩睜開眼,入目便是一片刺眼的白。

    快將窗簾拉下,人剛醒,眼睛碰不得這麽強的光。”

    待感覺到柔和一些之後,她才再次嚐試看清楚眼前。

    眼前是一個穿著絳紫色衣衫的女子,眉眼和順,正笑意盈盈的望著自己。

    姑娘,你終於醒了。”

    我這是在哪兒?”

    一開口,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有多麽的沙啞。

    這是乾州,我家少爺三日前救起來你的。”那姑娘說話的聲音溫柔極了:“你已經足足昏迷了三日了,再不醒的話,郎中說便要不好了。”

    乾州,郎中?

    林錦還在雲裏霧裏,她隻記得臨死前管家說的那一番話,然後,就徹底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我不是死了嗎?”

    噗嗤!”

    那姑娘笑道:“你若是死了,那我不也是鬼了?”

    見林錦眼中疑惑,她笑道:“你沒死,隻不過你的身子狀況卻不怎麽好。郎中說你中了劇毒,不過好在因為落水喝了多了水,自己吐出的過程中,竟然將那毒藥嘔出來不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林錦聽到中毒一事,這才確定。

    原來,她還真是大難不死啊。

    在乾州又住了幾日,她這才搞明白自己現在的位置。

    乾州處於西南一偶,民風彪悍,住著苗人和土家人。

    這裏的最高管事還是土司,隻不過朝廷也有官員再次駐守。

    那日跟她說話的女子叫妙音,今年十五,比她年長一歲。

    妙音是苗人,不過卻十分喜歡漢文化,所以早早便從大山裏出來,跟了現在的主子之後,更是樣樣以漢人自居,言談舉止,壓根看不出來有苗人的樣子。

    過來吃茶了。”

    妙音端著茶過來,放在了她跟前,又從小布兜裏掏出一些幹果蜜餞,捧在手心,炫耀似的:“這是我家少爺給的,平常人可吃不到,來,給你嚐嚐。”

    林錦從前在宮中好玩意兒不知道吃了多少,什麽果子蜜餞的,都要優挑精選,哪兒像是妙音手中的,一把裏麵幹便的就不少,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玩意兒。

    不過她還是笑著接了過來:“謝謝。”

    妙音自己舍不得,想了想又放回去:“等我帶回去給阿媽吃,她還沒有吃過蜜餞呢。”

    妙音的阿爹阿媽都是苗人,還住在山裏,每一年妙音會告假回去一次。

    見林錦沒有吃,她好奇道:“你怎麽不吃呢?”

    我並不愛吃這些零嘴。”林錦道:“自幼如此。”

    竟然有人不愛吃這些的?”妙音瞪大了眼睛:“你可真是個怪人。”

    相處了幾日,她也知道了林錦的性子,便毫不客氣的重新攬了回來:“既然你不吃,便也別糟踐了,我家中還有一個阿弟,跟女孩子一樣,十分愛吃這些個小零嘴的。”

    林錦微微笑著,將麵前的東西都推到她手中。

    她怎麽會不愛吃呢?

    從前在宮中,為了點糕點,每每被明景軒欺負。什麽小吃貨,小傻子都被叫遍了。

    她是最愛吃甜的,一日離了都不行。可甜多了,身體又很容易上火,所以每回明景軒都克製著她。

    唯一放開的,也就是吃藥的時候了。

    她愛甜,自然也就怕苦。

    每回吃藥的時候,她都會跟明景軒談條件,可每回都又被駁回。最後眼淚汪汪的吃完了一碗苦湯藥,卻又眉開眼笑的吃下一碟子蜜餞。

    那個時候,她怎會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平靜的笑著將眼前的吃食推開,然後一臉坦然的端起麵前的苦藥汁,一口喝完。

    林錦想,大概這便是成長吧。

    她從前以為,明景軒便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可後來她摔的那樣慘烈。之後又順著父親,然而這次小命也差點沒了。

    林錦終於醒悟了。

    這輩子若是不想再摔的血肉模糊,那麽便牢牢的抓住自己的命運,不要隨意再交給別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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