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軒也是特意選了這件衣裳掛在外麵的，卻沒有想到，林如鬆竟然那麽大的膽子，直接拿走了。

    什麽時候，誰都能隨隨便便出入宮廷了？你當這是菜市場呢？“

    天子震怒，小安子嚇的瑟瑟發抖。

    皇上，奴才，奴才也攔著了，可是林大人怒道奴才若是敢再在前麵擋著，就要了奴才的命！”

    滾開！”明景軒一腳踹過去：“個沒用的東西。”

    隨即抓起衣裳，小安子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哀嚎著追過去：“皇上，您去哪兒啊。”

    尚書府！”

    林如鬆跪在蒲團上，麵前火盆裏的火舌卷起，吞噬著他手中的紙錢。

    去吧，去吧。”

    他的臉被火光印的忽明忽暗，眼底的淚痕尤在。

    是爹對不住你，一定要送你去治臉，反害的你落水丟了性命。”

    疲憊不堪的聲音哽咽著：“早知如此，便是一輩子這樣，又如何呢？”

    火盆上方的案幾上，供著好幾樣的貢品，貢品後麵的靈位上，刻著愛女林錦四個字。

    是爹不好，都是爹老糊塗了。”

    天知道，昨兒下午管家死裏逃生回來，說在湘西的水麵上遇到了風浪，結果小船被吹翻，全部人都失足落入水中。蒼茫之中，並沒有注意到林錦的消失。

    老爺，都是奴才的錯啊。”管家老淚縱橫：“當時人仰馬翻的，識水性的又不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小姐，小姐她”

    可憐我兒啊，自幼我們父女分離，等為父有些本事，能佑你周全的時候。你卻又遭此橫禍！到最後，葬身魚腹，竟然連屍身都沒留下。這叫為父，為父的，如何”

    說罷，竟然捏著手中的紙錢，撲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他悔啊，好悔啊。

    早知如此的話，為何要礙於先皇的顏麵？哪怕是辭官不做了，也不能留著家裏的女人。為了護住自己女兒，叫心腹帶著住在莊子上，反而失去了父女天倫。

    後來，姚太後又趁著他不備，大晚上將孩子接接進了宮中。

    內臣無事不得入宮，而姚太後又恨急了他，就這樣，他錯過了女兒的成長。

    這一耽誤，就是八年。

    人生又有多少個八年呢？

    天知道他第一回見到女兒的時候，那種翹首以盼，卻又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嚇著了眼前水晶般的女孩兒，留下一絲的不好印象。

    怎麽，他還是弄丟了她呢？

    也不知道哭了多少，直到外麵有人過來通報，說皇上來了。

    皇上？

    明景軒？

    對了，他來做什麽？

    門外的人很是小心翼翼，斟酌道：“老爺，皇上的麵色，好像很不好的樣子。”

    對了，他白天裏去乾清宮裏死活要回去了女兒的一件衣裳，可能是因為這個，來興師問罪了吧。

    林如鬆也知道自己不對，太容易給人留下把柄。可是他的女兒早就葬生魚腹了，難不成，立個衣冠塚都不可嗎？

    再說，若是明景軒沒有保護好她，又何至於會落得這個下場。

    瞬間，他對明景軒激起了滔天的怨氣。

    去跟皇上回話，我馬上就來。”

    他淡淡的說罷，而後，轉過臉，慈愛的望著麵前的靈位，柔聲道：“錦兒，爹不會叫你白白死去的，害你的人現在還活著。你放心，爹一定會將她千刀萬剮，一償你心頭之恨！”

    說罷，目中流露出一絲狠厲的神色。

    明景軒站在大堂中，滿麵的不耐，聽到後方門簾微動，再一看，正是林如鬆走了出來。

    皇上大駕光臨，臣有失遠迎，是臣之罪！“

    他跪了下去，明景軒卻沒像平時那般叫他起身。

    愛卿”

    他淡淡道：“今兒朕為何而來，愛卿應該很清楚吧。”

    臣知道。”

    既然知道，便交出來吧。”

    明景軒伸手，睨了他一眼：“別跟朕說已經埋了之類的話。”

    可林如鬆的身子，紋絲不動。

    皇上！”

    他忽然狠狠的磕頭。

    林如鬆已經坐到了正二品的官職，屬於六部尚書之一，在朝堂上無意外，都可以不必這麽重的禮。如今忽然狠狠的磕頭，肉撞在青石板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震的人心發慌。

    明景軒皺眉：“愛卿這是何意？”

    請皇上先贖臣的罪，臣才敢說話。”

    隻要不是事關錦兒，皆可。”

    林如鬆依舊保持著原樣，俯首在地：“然，臣正是為小女的事情。”

    皇上！”

    他發出哀嚎：“小女不僅為皇上心愛之人，亦為臣之愛女。然小女離世，屍首已經被皇上下令葬入皇陵。如今家中隻有一個空空牌位，臣縱然是想為其立一座衣冠塚，都是不能。近兩日在家中思起此事，內心更是傷感不已。所以才會有今日擅闖乾清宮一事，還請皇上能夠體恤臣的愛女之心。”

    一番話說的有裏有麵，讓人絲毫沒有回絕的餘地。

    那你為何不直接對朕言明？”

    皇上？”

    林如鬆苦笑：“我若是直言相告，試問，皇上會首肯嗎？”

    這也是。

    明景軒將林錦的一切看的比什麽都重，他這個人又是霸道的很。隻要是她的，什麽都不許別人碰。

    盡管如此，可這件衣裳對朕而言，意義非凡，明日我送來一件別的，給愛卿立衣冠塚吧。”

    皇上。”

    林如鬆卻固執的很：“小女對皇上而言，意義非凡，所以每一件物品，大概皇上都是難以割舍的。不如，就這件吧。”

    明景軒被成功的噎住。

    因為他說的對，無論是哪個，他都不舍得。

    衣冠塚的棺木，你別自己挑了。”

    他囑咐道：“外麵的東西，總還是不如官製的，回頭再進了蟲子，將衣裳給咬壞了。”

    是！”

    見林如鬆麵色悲痛，他也沒有多想，因為對方的情緒，已經成功的勾起了他深埋在心思的思念。這會兒覺得心如刀絞，隻想快些離開，省的叫人看到自己的失態。

    皇上！”

    林如鬆叫住了他的腳步。

    愛卿還有何事？”

    臣想問皇上，如今沈家的餘孽皆已經清除，隻是還有一人，藏在深宮之中，尚未發落。請求皇上能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還有一人？”

    明景軒想了想：“沈繁星？”

    正是！”

    林如鬆目露凶光：“這件事，無論如何，她也不能逃其責任，臣甚至認為，這件事她早早的就知情，甚至小女的慘死，也與她有關。”

    你說什麽？”

    明景軒忽然激動起來：“你可是知道什麽？“

    林如鬆自然知道。

    林錦雖然沒有明明白白說個完全，可是那孩子單純的很，心裏想什麽，麵上都會浮現出來。

    就是沈繁星下了狠手，毀了林錦的臉，甚至還想要她的命。隻不過這孩子命大，最後逃了出來，被他的人所救。隻可惜，最後還是難逃一命。

    隻要一想到愛女的苦難皆因為此女而起，林如鬆心裏就恨的，恨不能將其碎屍萬段。

    從前他忍著，還可以徐徐圖之，是因為愛女的性命還在，自然不能打草驚蛇。

    然而現在，孩子都沒了，還有什麽豁不出去的。

    他一定要沈繁星死!

    臣覺得這件事非常的可疑，很難用情理說通。”

    他耐著怒火，認真的分析著：“皇上您想，沈繁星自幼便跟在沈太後身邊，沒可能一點都不清楚。而且，若是沈家派去的人，為何又要傷害了沈繁星呢？可若不是沈家人，誰又能對林錦下這樣的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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