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僧人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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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洲憩水井有位老尼姑,叫慧師父,不知這是她的名字還是她的號,也不知是否這個慧字,隻是人們都這麽沿習著稱呼下來。
我小時,看她來往於外祖父張雪峰先生家。
她守戒極嚴,連糖也不吃。
她說糖也是用豬油做的。
她不穿皮衣,說穿皮衣服跟吃肉一樣。
她也不穿綢絹做的衣服,認為一尺綢絹,是一千隻蠶的性命換來的。
供佛用的麵食,她一定要自己做,說市上賣的,加工時都用腳踩。
燒香時,她一定要用火石打火,認為灶火不幹淨。
她的齋飯清淡,自給自足,從來不忙忙碌碌地去募化。
外祖父家有一位女仆,施舍她一匹布。
她仔細審視了布之後認了出來,說:“施舍必須是自己的東西,才能成為功德。府上因丟了這匹布,有好幾個小婢挨了打,佛怎麽能接受這樣的東西呢?”
女仆坦白說:“原先以為有幾十匹布,未必能一一點查,所以就給拿來一匹。不料連累了別人挨打,天天詛咒,我的心實在不安。所以布施這匹布以懺悔恕罪。”
老尼把布扔還她說:“你為什麽不偷著送還原處?這樣別人也叮以洗清自己,你也可以心安。”
女仆死了幾年之後,老尼的弟子把這事透露了出來,所以人們才知道。
乾隆十九、二十年間,她已八十歲了。
有一天她忽然來到我家,說要去潭柘寺拜佛,為小尼姑受戒。
我偶然說到上述之事,她搖頭說:“哪有這事,是小尼姑們亂嚼舌頭。”
在座的無不歎息她的忠厚。
臨行,她求我為佛殿寫一幅匾額,我托趙春澗代寫。
她合掌說是誰寫的,就請簽署誰的名,在佛前不要打誑語。
待換上趙春澗的名字後,她才拿走了。
後來她再沒來過。
近來問起滄州人,竟沒有人知道她。
又,景城天齊廟有位和尚,是住持僧果成的第個弟子。
士紳們敬重他,都稱他為師父,倒把真名給忘了。
果成的弟子大多不怎麽樣,都托著缽遊食四方。
隻有這位師父堅持師祖的作風,他沒有名山大刹知客僧的那種市儈氣,也沒有法座禪師的那種嬌貴氣。
他守戒勤苦,即便是千裏路程也背著包步行,從來不乘車騎馬。
先兄晴湖曾在路上遇到他,苦苦邀請他上車,他始終不肯。
官員來到廟,他對待他們的禮節並沒有增加,農夫村叟來到廟,他對待他們的禮節並不減少。
布施多的、布施少的、不布施的,他都同樣對待。他誦經之餘,隻端坐於一室,以致來人以為廟裏沒有人。他的行事也隻是如此而已,但鄉裏無論男女,沒有不說師父道行清高的。待問到道行表現在哪兒?清高表現在哪兒?人們就茫然回答不上來了。
師父能夠感動人心,不知是什麽原因。
就此我曾問姚安公,他說:“據你所見,他有不清高的北方麽?沒有不清不高的地方,就是清高。你認為必須像飛錫、杯渡那樣才算是了解一切的和尚麽?這一尼一僧,也是佛門獨有此行為的人嗬。”《閱微草堂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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