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馬麵的冷汗“刷”的一下流出來了。這怪老頭的確醫術高明，但這樣的人一般也都恃才傲物、性格古怪。倘若他真得不救，誰也拿他沒辦法。

    “何時鬼開始救人了？”鬼醫仙嘲諷的問道。

    天書沉穩的回道：“救人何分彼此？又豈分鬼神？救便是救了，又能怎樣？”

    鬼醫仙愣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又能怎樣？老夫當年便是因為擅自做主救了一個凡人才落到如此地步！”

    略微平靜了一下他又道：“當年我哄騙了看管天藥的神仙，私自拿了一顆玉華丹救了一個凡人的性命。不僅我被打入鬼界，連帶著那位看管天藥的神仙也受牽連遭貶。至今我都覺得對不起他。這麽多年來一直想對他說句致歉的話都沒有機會。你卻說又能怎樣？！”

    天書沉吟了一下，緩緩道：“你救了那個凡人，你後悔嗎？”

    鬼醫仙苦笑了一下。“有什麽後悔的。醫者父母心嘛。何況，救的還是我的至親之人。隻是覺得天藥為什麽就不能救凡人？縱是我偷藥不對，但和看管之人沒關係啊，為什麽他也受連累？以至於讓我始終抱憾不已。”

    “那位受牽連的神仙叫什麽名字？”天書的聲音在回蕩。

    “公子木白。”

    “如果你見了他，你想說什麽？”天書的金色光暈在旋轉，仿佛一個巨大的漩渦。

    鬼醫仙神往的喃喃自語道：“如果我再見到他，我一定會向他鞠躬認錯。我不該欺騙他，讓他無辜的陪我一起受罰。我很想請他原諒我，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一定會記恨我，就像我對他會愧疚一生一樣。”說到這裏，鬼醫仙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淚花。

    “我不記恨你，換做是我，我也會偷藥的。”一個同樣蒼老的聲音傳來。語調平和、慈祥，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

    鬼醫仙驚呆了！

    “啊！公子。。。木白！”他叫了起來。他的聲音在顫抖，遮住眼睛的眉毛竟然也抖動起來。

    燕飛闕吃力的叫道：“天書，你又在耗費天力召喚嗎？千萬不要啊！”

    天書淡淡的回道：“放心吧，我沒有召喚。隻是搜索到公子木白讓他聽到這裏的聲音再說說話而已。”

    “公子木白，我。。。我想說：很久了，對你的愧疚一直是壓在我心頭的一塊大石，我想向你當麵賠罪。。。”鬼醫仙激動地說著。

    “唉！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沒有做錯什麽，何來賠罪？凡事隻要問心無愧，就一切都好。”公子木白的聲音依舊是那樣的祥和。

    “我。。。”鬼醫仙老淚縱橫，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千言萬語，在應該表露的時候總是會情不自禁的哽咽。其實沒有必要再說什麽了，沒有任何語言能代替寬容的力量。

    “他走了。”天書平靜的說道。

    鬼醫仙點點頭。“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遺憾啦。多謝！”

    “不必謝我。”天書淡淡的回道。“因為我也有求於你。”

    “是讓我救這少年吧？”鬼醫仙問道。

    “是。”

    鬼醫仙“忽”的一下將自己的神識從燕飛闕的腦海中挪到體外，仔細的觀察著燕飛闕：眉宇發黑，額頭青紫，兩眼幾近無神。看來已是無藥可醫了。

    就在這時，燕飛闕已經被眾人抬進了醫館。

    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郎中漫不經心的看了燕飛闕一眼道：“沒得救了。回去料理後事吧。”

    江釣翁瞪起眼睛怒道：“你怎麽連救都不救一下就說沒得救了？你這是草菅人命！”

    郎中將眼一橫道：“是我讓他中毒的嗎？他這個樣子，別說是郎中了，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誰要是能醫好他，我就地給他磕頭！”

    牛頭馬麵一聽，禁不住心裏一陣緊張。還真是讓天書說對了，這郎中救不了燕飛闕。

    鬼醫仙眉頭一皺，沉聲說道：“這郎中枉為醫者，最起碼也要努力試一下啊。唉！現在的人啊，太浮躁了。”

    說罷，他對燕飛闕道：“睜大眼睛，張開嘴巴，讓我看看你的舌頭。”

    燕飛闕拚命的睜著眼睛，正巧讓那郎中看到。郎中搖搖頭道：“眼睛睜得這麽大，八成就要斷氣了。接下來還會把舌頭伸出來，那就是臨死前的征兆了。”

    燕飛闕艱難的把嘴張開，慢慢吐出已經有些發黑的舌頭。

    “你們看！是不是我說得那樣？”郎中更加理直氣壯的說道。語氣中滿滿的都是自負。

    眾人眼見著郎中的話應驗了，心裏無不駭然。

    江釣翁嗚咽著叫道：“尊主，你難道真的不行了嗎？”見燕飛闕背上的箭還紮著，立刻對郎中吼道：“拔箭！療傷！這你總會吧！”

    郎中不情願的走過來將燕飛闕背上的箭除去，又撒了金創藥包紮起來。

    這時，鬼醫仙也看完了，說道：“是劇毒。但老夫的藥也給不到你啊，這可如何是好？”

    他沉吟了一下道：“你試著調調息我看看。”

    燕飛闕喘息了一下，勉強的開始運氣調息。

    “嗯？”鬼醫仙閉著眼睛仔細的辨識著。突然，他驚訝的問道：“你有仙根仙骨？”

    燕飛闕搖搖頭。“凡夫俗子一個。”

    “那你哪兒來的這等清氣？”鬼醫仙詫異的將遮住眼睛的白眉攏開，兩道精光四射的眼神立時顯露出來。

    “那是我的。”天書插話道。鬼醫仙指的清氣應該是此前自己輸入燕飛闕體內保命的先天真氣。

    “怪不得。”鬼醫仙點點頭。“凡人不可能有這樣純淨的清靈之氣。就連神仙都很難擁有，小子，你可真有福氣！”

    “那這就好辦了！你會武功嗎？”鬼醫仙接著問道。

    “會。一指禪。”

    鬼醫仙很滿意的笑道：“你還什麽都有，什麽都會。我現在就教你用清氣護住心脈，然後用內功逼出dú sù。要是成功了，你這小命就算保住了。至於箭傷，養上一陣就會好了。”

    “多謝！”燕飛闕聽到自己有救了，立刻精神一振。

    鬼醫仙慢慢說道：“先調息，將清氣包裹住任督二脈。”

    燕飛闕努力的嚐試著，但也許是由於中毒的緣故，體內的清氣總是聚不起來。

    “不要著急。一點點的包裹，就像用一層布包住管子一樣。”鬼醫仙耐心的調教著。

    燕飛闕靜下心來，照著鬼醫仙的法子又開始運功。

    “不錯，就這樣。接著來！”鬼醫仙讚許的鼓勵著。

    醫館內眾人搖頭歎息著。江釣翁卻發現燕飛闕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在運氣，有時又像是在發呆。這情景他在月兒的墳前看到過，每次這樣之後，燕飛闕都會有出人意料的表現。這次難道也不例外？

    他小聲的問燕飛闕：“尊主，你是神遊嗎？要是的話，你就眨眨眼睛。”

    燕飛闕聽到了江釣翁的問話，他生怕此時搬動他，影響了運功逼毒，便使勁的眨著眼睛。

    郎中又自負的說道：“眼睛眨成這樣，估計是毒氣入眼了。一會兒就得瞎。”

    “把你那鳥嘴給我閉上！再囉嗦我就讓你知道什麽叫瞎！”江釣翁洪鍾一樣的聲音在醫館內回蕩，震得那郎中兩眼發直，一聲也不敢吭了。

    江釣翁招呼眾人將燕飛闕團團圍住，他知道，此刻的燕飛闕絕不能被打擾。否則很可能神遊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