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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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很多人(其中大部分是我的客戶)問我——你懂那麽多稀奇古怪的學問,還幹了一份稀奇古怪的工作,說到底,你自己到底信不信這些?

    這個問題,我一般不予回答,隻是微笑著看著向我提問的人。

    其實很多時候,問人問題,不是真的想要個答案。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答案,適合他的,卻不一定適合你——就如同我們每人都擁有不同的命運一般。

    遇到哪些特別固執的人,一定要我回答的話,那我會說:“相對於‘信則有,不信則無’這句話,我更喜歡另一句話——‘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說白了就是:不管是科學還是迷信,反正什麽都要懂一些,先不論用不用得上,有備無患總是沒錯的——恩,懂得多,至少也容易忽悠我那些稀奇古怪的主顧,他們大多因為怪事纏身而變得神經兮兮,對於普遍熟知的科學道理產生了懷疑,就喜歡你講些他們不太懂的風水玄學。

    我十九歲入行,幹到現在已經快十年,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對於那些絕望中的人們來說,相對於大科學大道理,玄之又玄的神秘學似乎更能說服和安慰他們。

    這看起來荒唐,但實際上卻不可笑。

    試問,當你或安逸或辛苦,但至少平平安安地過著自己的人生的時候,你會對死亡和恐懼有多深的感觸?

    也許你會告訴我很多不同的答案,但我要告訴你的是,當真正的恐怖在你沒有任何準備的時候突然降臨,幾乎百分之百的人,都會下意識的向各種神祈禱,那幾乎是不經過大腦就脫口而出——就和我們受到驚嚇時喊出“唉呀媽呀”一樣自然。

    人越是在陷入絕境之時,就越是能深刻地感受到這個世界未知的那一麵的恐怖。

    而麵對恐怖,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是退縮、驚怖、進而產生敬畏。

    如果你不信,我有一個很簡單的試驗方法:你認真地想一想“我終有一天會死”這個命題。

    我相信,你思考地越深刻,就會越傾向於同意我的看法。

    隻要你思考過這個問題,就會明白,為何人越老,越怕死?

    原因無他,隻因為無可逃避,即將麵對。

    僅此而已。

    ——而這就是我入行的原因。

    為什麽?

    可以再引上麵的例子來說明:

    或許現代科學研究至今,已經可以大致解釋(注意我的用詞),死亡,是怎麽一回事。

    一開始,我們覺得,心髒停止,呼吸沒了,人就死了。但後來又有了“腦死亡”的概念,腦電波消失了,人就死了。總結起來,所謂的“死”就是說大腦、肺髒、心髒停止運動(停止思想,停止呼吸,停止心跳),不具有生命特征了。

    但這又產生了一個問題——什麽叫做“生命特征”?

    大腦、心、肺保持著活動,就是“生命特征”嗎?這種解釋明顯有些粗糙。

    地球上,太多的生命體,是沒有大腦、心髒、肺這些器官的,比如植物,比如細菌等各種以細胞為單位的生命體,但不可否認,它們也是生命形式的一種;

    至於說“思想”,更是一種非常不嚴謹的、甚至有些唯心的理論。除了人類之外,其他的生命體,像是動物、植物,它們有沒有思想,這近乎是一個不可證明的偽命題。

    當然,看到這裏,有些朋友會很憤怒,罵我扯淡,因為我之前所說的“死”的概念,是以人類為例,但後麵卻拿什麽動植物甚至細菌來作為反駁的論點,很站不住腳。

    那好,我再提幾個別的問題,還是關於“死”的。

    究竟死亡的真正標準是什麽?

    相對於生存,死亡的意義在何?

    為什麽要有死亡?

    死後究竟又會如何?

    我這樣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有些不厚道,老刀就曾經瞪著眼粗著脖子罵我:“他娘的老子又沒死過,怎麽會知道這些鳥問題?想好好活著就已經夠不容易的了,還管那麽多?!你他娘的純粹是走火入魔外加吃飽了撐著沒事幹整天瞎迷瞪!有這個功夫勁,就趕緊把我給你的那幾個案子結了!這都多少天了,你說說?”

    過了大約半個月,我們有一次半夜出去吃宵夜。

    老刀掃光了滿桌的菜,地上是一堆啤酒瓶,吃飽喝足了的老刀滿足地將後背結結實實靠在大排檔的塑料椅子上,為自己點了一根煙,又遞了一根給我。

    正當我低頭點煙的時候,忽然聽到老刀嗚咽了一聲。

    這太驚悚了,我剛叼在嘴裏的煙都幾乎掉在褲子上!

    老刀多牛逼的一個狠人!

    我腦海中頓時想起了一個畫麵——黑旋風李逵一般的老刀撲進我的懷裏,用嬌滴滴的聲線痛哭流涕……

    操,太他媽的嚇人了!

    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或者我肯定是在做夢。

    可我抬起頭,卻正好看見,籠在香煙嫋嫋霧氣之中,顯得有些朦朧的老刀的臉,竟然滿是迷茫和脆弱的表情。

    他哭喪著臉,自言自語一般:“死,到底是什麽呢?究竟為什麽要死,死了之後又會怎麽樣?老子還沒活夠,可不想死啊……”

    他咽咽嗚嗚說了一陣,忽然轉過頭,換了一副凶狠的表情,直愣愣瞪著我,罵了一句:“都是你這個混蛋,跟老子說什麽‘生’談什麽‘死’!這半個月,老子每天睡前,就不由自主想起這個問題,越想就越鬱悶,越憋得慌!你以後要是再跟我講你那些瘋子理論,老子他媽就跟你翻臉!”

    我看著老刀那認真的表情,一開始覺得有些想笑,後來又有些想哭。

    我覺得自己似乎該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麽。

    最後,我吐出了一口煙,歎了口氣,給老刀和自己各滿滿倒了一杯啤酒。

    “喝吧。”我舉杯。

    老刀還有些發愣,頓了一下,他卻咧開了嘴,似乎是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

    “喝他娘的。”老刀和我重重撞了一下酒杯。

    當晚,我們皆是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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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