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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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好冷……”

    聲音一遍一遍重複著,直到……我慢慢睜開了雙眼。

    微弱的月光透過濃霧,映入了我的眼睛。

    在我的麵前,一條坑坑窪窪的柏油馬路,呈現一道月牙形的弧線,延伸到遠處的黑暗之中。

    馬路左邊,似乎是一道堤壩,看上至少高出地麵有三四米,因為夜霧繚繞的關係,看的不甚清晰,但一陣陣似有似無的潮汐起落聲,我開始懷疑自己正身處一道防波堤旁。

    柏油馬路兩邊的行道樹是整齊的水杉——時節大約是春天或盛夏,因為水杉樹筆直的枝幹上,正是一片綠意盎然,而柏油路麵上也不見一絲枯黃的水杉針葉痕跡。

    一盞式樣稍顯古樸的街燈,將昏黃的燈光從右邊打在我身上。

    地上,卻有兩道長影。

    “好冷、我好冷……”

    那段帶著沁人冰寒的喃喃囈語,又出現在了我的耳邊。

    一股冰涼的氣息,也再次將我的耳朵包裹住。

    不知為何,我的視角開始脫離了自己的身體,我感覺我的視線不停升高,直到我看見了自己——正站在赭黑色的柏油馬路中央,而一個渾身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正從濃霧之中倒掛下來……

    那女人頭朝下腳朝上,一張毫無血色的慘白臉龐,靠近我的頭部僅有咫尺,女人的頭發打結、不停滴著水,有一些的頭發搭在了我的肩膀,發黑的水**了我的半邊身體。

    她發紫的嘴唇緩慢開合,在我的耳邊不斷重複著“好冷”兩字。

    但此時的我,卻慢慢冷靜了下來。

    這種詭異的視角提醒了我。

    我也想起來,自己並非是第一次擁有這樣的經曆了。

    夢境、幻覺,還是催眠?

    其實也不是很重要了,隻要我意識到了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不真實的,我便有辦法脫離。

    身為一名靈探,多多少少,還是需要一點點真本事的。

    於是,我開始在意念中“說話”。

    “五月三號那天,夜間最低氣溫隻有9攝氏度,你又被凶手扔進水裏,不冷才怪。”我想了想,又繼續道,“不過,窒息休克而死的人,據說臨死前確實會感覺到極度的寒冷,那是因為體內器官無法得到氧氣供應,而快速衰竭的緣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女人臉上顯露出掙紮的表情,“冷、我好冷。”

    一雙被水泡得變形、潰爛、顯現不正常白色的手,猛地攀住了我的雙肩,而那女人也睜開了雙眼,眼眶中,是兩顆白色的渾濁球體,“我好冷!我好冷——”,她大聲吼叫著,一股股散發著惡臭的液體從她的嘴裏湧出,因為倒懸的緣故,液體順著臉龐倒流向頭頂,再一絲一絲通過頭發滴下來。

    “魂兮何來,歸複何去。”

    我這麽說著的同時,我的視角開始緩緩下沉,最終和我的身體重合——好似靈魂重歸了肉體。

    在我念出“歸複何去”四個字的時候,女人的頭部開始冒出鮮血,血越湧越多,轉眼間,麵對著我的,已經是一張塗滿了刺眼紅色的恐怖人臉。

    我無所畏懼地和她對視——這很重要,因為眼前的景象,極可能暗示了眼前這個女人的死因。

    猛然,像是被什麽東西套住了頭頸,女人的雙手從我肩膀上離開,開始在自己的脖子處胡亂抓撓起來。

    “救救我女兒——”

    女人長嘶起來,而她的脖子上似乎被套上了繩索,整個身體也猛地被拉向地麵。

    這一切發生的比較突然,我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當這個女人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猛拉向地麵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我忘記了問一個關鍵問題。

    “殺死你的凶手是誰!”我也大叫起來,同時,我急忙伸手,希望拉住那女人,“是誰?告訴我,凶手是誰?!”

    “呃呃呃……”女人徒勞的張開了嘴,卻再難以發出可以被理解的語言,而那股下拉的力量十分之強,我雖然抱住了對方,但即刻便被那股巨力拉得重重跪在了柏油地麵上,而我懷抱中的女人依然在快速下滑。

    柏油路麵上像是開了一個黑洞,那女人的頭此刻已經深陷其中,接著便是肩膀和胸口,速度很快。

    我隻能死死抱住她的雙腿:“你說啊!凶手是誰?你女兒又是誰?!”

    我拚盡全力,也不能夠阻止對方被拉進地下,說話之間,那股往下拖的力量猛地增強,那女人也瞬間從我懷中脫出,眨眼之間,消失在冰冷的柏油路麵之下。

    “喂!喂!”

    我的雙手胡亂地在那女人消失的地麵上摸索、捶打著,可是,剛剛憑空變出一個黑洞的柏油路,現在又恢複了原有的物理性質,任憑我怎麽折騰,也是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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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阿吉!”

    “吉先生——”

    耳邊猛然傳來了兩個熟悉的聲音,我猛然睜眼,大口喘息起來——

    視線中出現了程城和老刀的臉——是正常的臉,而非那兩張血臉。

    而我也發現,自己依然坐在程城那輛車的副駕駛座上。

    車子打橫停在了路邊。

    “阿吉,剛才怎麽了?”老刀神色焦急,“你突然間大叫起來,還去搶程城手裏的方向盤,我們極力阻止你後,你便解開了安全帶,還打開車門想要跳車!你瘋了?剛才的車速有一百多碼,你要是跳下去肯定非死即殘!”

    我目光定定地望了他幾秒,喘息道:“然後呢?”

    “我們當然是停車了,然後死命將你壓在座位上——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力氣有多大?我們兩個武警出身的老警察都快按不住你了。”老刀心有餘悸,“他媽的,你這次真的嚇到老子了,到底怎麽回事?”

    我抹了一把臉,盡力穩定聲線:“我出現了幻覺——或者換個說法,中邪了。”

    “你中邪?”老刀愕然,“你也會中邪?”

    “也沒什麽丟人的,這次的事情是真的大條。”我看向程城,“程隊,先不去你家了,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去哪裏?”程城臉上的汗水並不比我淌的少,他用袖子擦掉額頭的汗,也沒問什麽,隻是立刻上了車。

    “我不知道地名,但我可以給你指路——老刀,你先別問我怎麽回事,這事情很奇怪,一時之間我也難以跟你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