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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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再依照原先的計劃,去程城家裏進行現場勘察,既然李雪的屍體已經找到,現場勘察就沒有必要了,我們也不等斜風橋那邊的現場勘察工作結束,便開車跟著裝載李雪屍體的救護車,回了城南分局。
讓老刀和程城去見沈棠之,讓她務必盡快對李雪的屍體進行屍檢,我要盡可能快地見到屍檢報告——我讓老刀替我帶了話:我有理由相信,發生在程城家的入室凶殺案,和發生在市南醫院的517重案,存在著極為關鍵的聯係,而且我無法排除517重案在另一地點重演的可能性,所以,任何的信息,對我來說都非常重要和迫切。
我自己不去向沈棠之說明,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我跟她有點頻率不合,我不想在這方麵浪費彼此的精力和時間,另一半原因,是我需要去彌補自己的一個重大失誤。
我帶著程城安排給我打下手的兩名武警,直接到城南警務局的拘留室,找到了那個叫小周的小女警,然後從拘留室中提出了那個紋身光頭——就是我之前的那名實驗對象。
給光頭戴上全副手銬腳銬,穿上拘束服,我讓兩名武警同誌將之扔到了程城的車的後排座位上。
這時,程城和老刀也回來了,老刀手裏拿著那個能拍到紅外射線的攝像機。
沒錯,我之前的重大失誤,便是這一點——我們明明擁有一個活雷達,可以幫我們找到那條詭異鎖鏈的另一端,但我卻沒有想到這一點,反而又浪費了很多時間!
在我看來,是否找到程城妻子李雪的屍體,並不是破案的關鍵,那條詭異的紅色鎖鏈,才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那個紋身光頭在被我刺激之後,便一直處於極度狂躁的狀態下,老刀打開攝像機,立刻便拍到了那條鎖鏈,而鎖鏈所指向的方向,依然是市南。
根據紋身光頭這個人肉雷達提供信息,我們的車停在一片魚貨市場旁,這一片區域,屬於錦官城市的城南區,但和程城家的位置不同,在偏東南的位置,附近的建築物都很有些年頭了,是一片老城區。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七點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借著逐漸昏暗的天光,打量著周圍的情況。
魚市一般都在後半夜至淩晨才開市,此時絕大多數攤位的都未開張,隻有一個戴著紅袖章的老大爺站在魚貨市場門口,抽著煙朝我們這邊張望。
魚貨市場的對麵,便是一片老舊的小區,小區拱門上四個鏽跡斑駁的大字:紅星社區。
“我們已經繞著這個小區轉了一圈了,這家夥胸口的鎖鏈一直指南針一樣指著小區裏麵。應該可以確認,目標就在這個小區內。”
老刀這麽說著,關閉了手裏的攝像機,後座的紋身光頭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老刀嘿嘿冷笑,老刀罵了一句,反手給了他一個巴掌,然後從車裏找了一塊抹布,塞進紋身光頭的嘴裏。
“這個小區一共十三棟樓,都是老式的板樓,每棟12層,每層10間屋子,算起來1500多戶……”我算了算,對程城道,“程隊,呼叫支援吧。”
封鎖小區,逐戶排查,還可能需要疏散小區居民,這些工作都需要很多人手。
鑒於發生在市南醫院的517重案之慘烈,我不能不謹慎行事,因為我的每一個疏忽,都可能帶來人員傷亡的嚴重後果。
程城也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在我說話的同時,他已經在撥打手機了。
但此時,老刀卻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
“那、那是什麽?”老刀抬手指著空中,長大了嘴巴,“速度那麽快!”
我趕緊也順著老刀手指的方向抬頭望去,剛好見到一副驚險之極的景象——一團黑影正在紅星社區大門左側那棟住宅樓的天台上飛速奔馳著,緊接著,黑影淩空躍起,飛躍過近二十米的距離,落到了隔壁的一幢大樓的樓頂,間隔幾秒鍾之後,黑影再次做出驚人的隔空跳躍,躍往更遠處的大樓樓頂。
“那是……什麽怪物?”老刀極盡目力,想要分辨出那一團黑影究竟為何物。
我也正在疑惑,卻聽的“啪嗒”一聲,程城的手機已經落在了地上,他全身呆立、如遭電殛,口中喃喃道:“那、是我女兒,小紫!我記得她穿著那件天藍色的連衣裙……”
程城這麽一提醒,我再次努力辨認腦海中遺留的那個“怪物”的形象,好像的確是有一個小女孩的模糊輪廓,那抹天藍色我也有印象,然後……那個小女孩好像站在另一個人身上……那個“人”——看上去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更像是某種貓科動物和蜘蛛的混合體。
“追上去!”
我簡短的下了決定,拖著一臉混亂狀態的程城回到了車上,老刀不需要我提示,直接坐到了駕駛座上。
油門轟響,車子已經如離弦之箭般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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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距離此處三百多米,紅星社區一棟住宅樓的某間老舊公寓內……
客廳裏的舊式液晶電視機正在播放著肥皂劇,屏幕中的一對男女正在一間西餐廳用餐,在柔和的音樂伴奏之下,這對情侶也低聲說著情話,場麵十分溫馨。
客廳內沒有開燈,但借助電視機屏幕發出的光亮,可以看到正對著電視機的沙發被打翻在地,一道長長的鮮紅色痕跡還尚未幹涸,起點是翻倒在地的沙發處,然後從木地板上向外延伸,最後鮮紅的拖痕進入了浴室。
浴室內開著燈,地麵的白色瓷磚上到處都是暗紅色的汙跡,一個女人背對著浴室的門,手中是一把不鏽鋼廚刀。
廚刀一起一落,女人也隨著手中凶器的起落發出幾聲悶哼。
廚刀劈砍在骨頭和肉上,發出的聲音令人寒毛直豎,每當劈砍下一小塊,女人便會將之扔進一旁的浴缸內,濺起的水花也是深紅一片。
女人名叫楊嵐。
她正在……肢解屍體。
異常蒼白的臉色,神情近乎凝固,幹裂的嘴唇緩緩開合,吐出的字眼猶如蚊呐一般細不可聞——她已被恐懼和罪惡折磨得脫相了,嘴裏神經質地低吟也近乎在複述著魔鬼對其的耳語。
淋漓的冷汗濕透了背心,而全身上下也染滿了刺目的殷紅,她蜷著腿坐在血泊之中,麻木地進行著手中的工作: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她現在所在進行的事情,與其說是在掩蓋罪行,倒不如說是在麻痹著自己——讓自己麵對更為恐怖的事物,讓更為龐大的緊張感和恐懼感全麵占據自己的大腦……
楊嵐的潛意識中有一個聲音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她:一旦清醒過來,自己一定會被理智逼瘋,所以還不如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另外,還有一個疑惑也在楊嵐的心裏盤旋。
就在楊嵐動手殺人之時,楊嵐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窺視著自己。
這種被窺視的感覺非常奇怪,就像是有人在遠處用目光將自己鎖定,而那冰冷的視線也並非像是自己憑空幻想出來的,而是擁有著實質。
就算楊嵐在殺人後發瘋一樣關上了這個舊式公寓的所有窗戶,將窗簾也拉的嚴嚴實實,但那道冷冷的目光,依然像是從無盡虛空中透出,死死盯住了楊嵐——如同一條不停吞吐著猩紅蛇信的毒蛇,緩緩爬上了楊嵐的背脊,並且甩之不去。
楊嵐更是隱隱有種預感……
那道冰冷目光的主人,正在向自己靠近。
奇怪的是,除去恐懼之外,楊嵐竟然還有些期待——如果是自己的罪惡香味吸引了魔鬼,那麽,不管那魔鬼是做什麽打算,就算是前來收走自己的靈魂,好歹也是個解脫。
忽然間,接連的巨響傳來。
陽台的落地玻璃窗碎裂,緊接著是陽台和客廳之間的玻璃門也被突破——似乎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闖了進來。
那股冰冷的目光,已經如有實質。
冷汗頓時爬滿了楊嵐的後背。
楊嵐緩緩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顫抖著轉過了頭,望向浴室門外。
一個渾身赤裸、遍體殷紅的“人”——如果那可以被稱之為人的話——趴在浴室門外的木地板上。
“它”有著一顆中年男人的頭顱,但身體呈現出奇異而惡心的變形:渾身皮膚片片裂開,失去皮膚包裹的肌肉就這麽血淋淋的外翻暴露著,四肢像是被拉長了一般,足有普通人的兩倍長度,而黝黑的指甲則像是猛獸的爪子一般,“它”的那顆中年男子的頭顱朝著楊嵐露出獰笑,四肢著地的地方,堅硬的實木地板被撓的木屑紛飛。
更為讓人驚奇的是,在這個像是蜘蛛怪一般的男子的背上,居然還站立著一個小女孩。
天藍色的連衣裙,白色的褲襪,淡粉色的小皮鞋,但一張可愛的粉嫩小臉上,卻毫無小孩子應有的天真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寒霜籠罩的表情和怒火中燒的赤紅雙眼。
猶如從地獄爬出的的恐怖人形怪獸,站立在恐怖怪獸背上的詭異小女孩。
這小女孩……是誰?!
楊嵐的腦海中隻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她就立刻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像是被無形的魔咒控製了一般,已經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自主控製能力。
楊嵐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女孩抬起她那潔白纖細的手臂指向了自己,一條通體暗紅的鎖鏈憑空從小女孩的手掌中出現,楊嵐的喉結劇烈聳動起來,她想要說點什麽,但喉嚨中卻怎麽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下一個瞬間,那條恍如從地獄最深處伸出的鎖鏈,便一下子貫穿了楊嵐的胸口!
小女孩的嘴唇終於緩緩張開,她以命令的口氣,仿佛要將自己說出的每一個字眼嚼碎:
“殺,了,自,己。”
楊嵐的手不由自主地舉了起來,手中是血跡斑斑的不鏽鋼廚刀。
楊嵐的眼睛瞪大到了極致,不鏽鋼廚刀的鋒刃正在她的瞳孔中逐漸變大……
刀,再次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