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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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中的手電發射出的強光,如同烈日破開了夜幕,一晃眼之間,我們眼前的一切就像濃霧一般散開去——
視野為之一空——
根本就沒有什麽祖屋、祠堂,甚至連黑家坪這個村子,可能也根本不存在!
我和老刀所站的地方,隻是一片荒草叢生的廢墟,四處是殘垣斷壁,腐朽的味道濃烈至極。.org
而我們的麵前,一顆足有五層大樓那麽高的巨大槐樹,高聳如巨大的燈塔,正朝著我們張牙舞爪!
沒錯,就是張牙舞爪!
這棵槐樹,居然已經長成了人形!
不僅如此,槐樹的樹幹上還長出了一張人臉!
樹皮的皺褶勾畫出了人臉的輪廓,中間突出的半截樹枝形成鼻子,三個黑漆漆的樹洞,分別是雙眼和嘴巴,而它的樹枝,則全部像是一隻隻幹枯的手掌一般,在半空中揮舞著……
那空洞的“眼睛”中盡管沒有眼珠,但我和老刀還是感覺到——這顆可怖的怪樹,正緊緊“盯著”我倆!
“嘶——!”
怪樹的“嘴巴”大張,發出了一聲熟悉的嘶叫聲——和之前那些無頭人臨死前的慘叫一模一樣!
隨著這一聲怪叫,怪樹抖起渾身的樹枝,頓時像是無數隻幹枯的怪爪班張開,籠罩了我們頭頂,然後,朝著我和老刀當頭猛劈下來!
我立刻抬起手中握著的強光手電,對準了正在向我們劈來的樹枝——
怪樹再次發出了“嘶——”的叫聲,猛然便收回了那些像是利爪一般樹枝,不敢再靠近我們。
我看見,那些被強光所照耀到的枝條,就好像是被火燒到了一般,已經變得焦黑枯萎……而我更注意到,怪樹身上還有其他幾根枝條,已經完全變成了燒焦狀,甚至從中斷裂了。
這是,老刀大聲提醒我:“阿吉,看上麵!”
我抬頭一看,頓時一呆——
隻見槐樹的濃密的樹冠,因為閃避手電的燈柱而打開了,露出樹枝上掛著的四個人形物體,仔細分辨,正是程城李逸他們四個人!
虯結的樹枝形成了一個個蠶繭一樣的東西,程城他們渾身被這種繭子緊緊包裹著,隻露出一個頭部,像是一顆巨大的果實一般,掛在枝頭。
他們四人原來不是失蹤了,而是被這怪樹抓走,做成了“人繭”!
我這才確定,我和老刀剛才確實是處於幻境之中——這個幻境從我醒來之後便存在了,而最後我消滅的那些纏繞住老刀和我雙手的黑氣,實際上便是這怪樹的樹枝,甚至於那整個幻境,都是這顆怪樹創造出來的。
程城他們四個人,可能也同樣被幻境所困,但他們卻不能像我和老刀一樣最終破除眼前的虛幻,最終被這怪樹所俘虜,變成了樹繭子掛在枝頭。
我用強光手電不停逼退那些想要從光源照射不到的暗處偷襲的槐木枝條,但一會兒之後,我就發現,手電的強光雖然可以逼退並傷害到眼前這顆怪樹,但卻並不足以造成致命傷害,更無法徹底消滅它,這樣的話,我要如何才能救下被倒吊在枝頭上的程城四人呢?
怎麽辦?
我茫然四顧,像是要在周圍找到一些可以拿來對付這顆怪樹的武器,但我們四周除了碎石荒草、就是殘桓斷壁,根本沒有可用之物。
我一時間心急如焚,雖然還不知道程城他們幾個人現在的狀態,但時間每拖後一秒,他們的處境肯定更加危險。
老刀看我的頭轉來轉去四處亂看,問道:“你找什麽?”
“什麽東西是樹的克星?對了!樹就是木,火克木!火,老刀,我需要火!”我大叫。
“火?”老刀一愣,旋即恍然,“你要燒死這怪樹?好主意!我們車上有備用的汽油啊,用汽油燒死它!”
“就用汽油!老刀,你去拿汽油,這個手電的電量應該還能支撐好一會兒,我頂著這邊。”
“好。”
老刀答應一聲,立刻拔腿就走,但跑出幾步,卻又停了下來,皺眉道:“不對啊,阿吉,這裏不是我們進來時看到的那個黑家坪村,而且這天也太黑了,我們的車子在哪裏啊?”
我倒是早就想過了這個問題,隻是剛才情急之下,忘了告訴老刀,當下給老刀指了一個方向:“你往這邊去!聽到遠處的水聲了嗎?記不記得我們進來這邊的時候,村口左側就是洛川河?那裏會有個曬穀場大小的空地,我的車子就停在那邊!快去,小心點!”
老刀側耳一聽,果然聽到了水聲,喜道:“有這麽一個指示物,就沒問題了。”
像是知道老刀是去拿什麽武器了,那顆怪樹再度咆哮起來,但我用手電的光逼住了它,它的那些爪子一樣的枝條一旦過於靠近我,便會被燈光燒灼,隻需要幾秒鍾,便會化為焦炭,寸寸斷裂在地。
我最慶幸的一點,也是我和老刀能活到現在最大的原因,那便是,這顆怪樹不能移動!
它的樹幹上長出了人臉、樹枝也變作了怪手尖爪,但它的根部,卻還是牢牢紮根在土地上,故而,它的活動範圍雖然大,卻也是有限的。
這倒是能解釋了,為什麽我們被那個黑八帶到了這個地方之後,便中了幻境——因為這顆怪樹無法移動,故而隻能製造出幻境,利用幻境來引誘我們自投羅網。
在破除了幻境之後,我其實隻要遠離這顆怪樹的攻擊範圍,自然便安全了,但是,程城他們四個人還被怪樹倒吊在樹冠上,假如沒有了我手中的手電光芒的幹擾,也許這顆怪樹便會張開它那張黑洞一般的嘴巴,將程城他們四人直接吃掉……
我盡力和怪樹周旋著,既不讓怪樹有偷襲到我的機會,同時也不讓它有機會去管那四個包裹著程城等人的繭子。
“阿吉,我回來了!”
一聲熟悉的大喊,是老刀到了。
我轉頭看去,隻見老刀已經出現在我側後方的位置,手中提著一隻軍綠色的鐵質油桶,正朝我快步跑來。
“滿滿一桶油,給你!”老刀臉上滿是興奮之色,在我身便站定,作勢要將手裏的方形油桶給我,“阿吉,你上吧,我來幫你照著手電——對付這些鬼東西,還是你有經驗啊!”
“嗯,行。”
我想想也沒錯,老刀那一身本事,是專門練來對付戰場上的敵人和社會上的罪犯的,萬一這怪樹還有其他的花樣,可能老刀還真的會應付不來,也就不疑有他,幹脆地答應了。
但當我一手接過油桶,另一手要將手電遞給老刀時,老刀卻往旁邊一側身,躲開了手電的燈柱。
“你照我幹嘛?照著那顆怪樹啊,別大意了!”
老刀嘴裏這麽說著,眼睛卻還是死死盯著我手裏的手電。
我頓時疑心大起,但麵上卻裝作什麽都沒察覺:“老刀,我的火機也在你身上呢,你先把火機給我。”
“哦,是嗎?那我拿給你……我放哪兒去了呢,這個火機……”
老刀一邊念叨,一邊在身上的口袋中亂摸。
他裝模作樣地掏了幾下口袋,為難道:“難道掉地上了?奇怪啊,我剛才還用過呢!阿吉,你先把手電借我照一下,火機應該就是掉在這附近了。”
我卻趁他稍微移開目光的檔口,突然將手電猛地對準了老刀的臉!
“你幹什麽——”
老刀立刻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但強烈的燈光以這麽近的距離照射著,他手臂的衣服立刻便化為了黑氣,接著,手臂的肌肉和骨骼露了出來,並且也像冰雪一般融化!
果然!這個老刀是假的!
剛才,要不是他那個躲避燈光的小動作被我察覺到不對勁,我手裏的手電就已經被這個“老刀”騙走了!
我麵前這個“老刀”肯定也是怪物無疑!
我再不容情,燈光已經溶解了他的雙手,我便直接用手電直射他的臉!
他喉嚨裏發出“呃呃”的咕噥聲,最後還是“嘶——!”的一聲吼叫,整個身體都化為了飛灰!
而此時,我身後也響起了稀稀疏疏一片聲響,我猛然回身,將手電向後方照去——
隻見數十條深褐色的樹枝,就好像是蛇一般從我身周的草叢中猛然躥起,驟然朝我撕咬過來!
手電的燈柱照過去,這些樹枝頓時在強光中瘋狂抽搐起來,並迅速變成焦炭,但還是有幾根樹枝從光圈之外的陰暗處掠了過來——
“啪!”
我的右手臂被狠狠抽中,手電甩手而出!
其他數根樹枝猛然纏住了我的身體——我隻覺得幾股巨大無比的力量,凶猛地將我捆住,胸口瞬間被擠壓地劇痛,甚至聽到了我體內的骨頭發出了呻吟一般的“咯咯”聲,幾乎便要斷裂!
緊接著,另一根樹枝繞過我的脖子,然後猛地收緊!
脖子被卡住,我頓時窒息,而且腦門子裏“嗡”的一下,竟然差點就當場昏厥過去!
而迷糊之間,我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正在離開地麵……
“阿吉!”
一聲呼喊。
我盡力睜開眼睛,勉強看來一個舉著火把的模糊的人影正在靠近。
“我操,堅持住,阿吉!”來者正是老刀,他朝我的方向甩來了一個冒著火的東西,“來,嚐嚐你爺爺剛炮製的莫洛托夫雞尾酒!”
“轟!”
一團烈火在我頭上燃起,那些捆著我的怪樹枝條,頓時被點燃,而我也感覺身上冒起了一團閃亮的火焰!
火焰和光果然是怪樹的最大天敵,隻幾秒鍾,我便感覺自己身上一鬆,然後整個人便下墜落地。
脖子上那吊索一般的枝條一鬆開,我便重新可以呼吸了,大腦也再次得到了血液的補充,雖然還是暈暈乎乎的,但我還是第一時間便發覺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我著火了!
“我操,火!火!”
我大叫,同時在地上拚命翻滾起來。
“蓋上!”
一大塊黑乎乎的東西劈頭蓋臉地蒙到了我的頭上——是一塊**了水的毛毯!
我立刻裹住毯子,在地上繼續滾了幾下,身上的火總算滅了,而老刀也幫我撲滅了腿上的火苗。
火一滅,我顧不得渾身火辣辣地疼,將頭上的濕毛毯一把扯開,直接破口大罵:“楊峰奇!你他娘的朝我扔了一個燃燒瓶?!這是要弄死我?”
楊峰奇是老刀的名字,一般我們都不會叫他本名的,我現在也是氣到上頭,這才脫口而出——畢竟,這個家夥剛才竟然直接朝我扔了一個燃燒瓶!
也不知道該說他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單純的就是心大!
剛才要是稍有一點差池,燃燒瓶直接懟到我身上,那可就不是一張小小的濕毛毯可以救命的了。
“消消氣,消消氣,肝火太盛容易便秘啊!”老刀將掉在地上的手電撿了回來,遞到我手上,“我們還是先想辦法救了程城他們,到時候你再要打要罵,我都隨便你,行不行?”
老刀這麽一說,我反倒有些赧然,搖頭道:“算了,剛才情況緊急,反正也沒什麽大礙——不說這個,你還有燃燒瓶沒有?”
老刀之前嘴裏叨咕的什麽“莫洛托夫雞尾酒”,其實就是燃燒瓶。這東西自從有了高濃度烈酒和玻璃瓶之後便出現了,但這個頗為有趣的名字,是二戰時芬蘭人給土製燃燒彈取得的別稱。
聽我問起燃燒瓶,老刀一攤手:“沒了,就這麽一個。本來想直接扔到那顆怪樹的樹根上去的,沒想到現在就用了。”
我拿著手電往後一照——剛才老刀為了救我,將手裏的汽油桶扔在了地上,直接拿著燃燒瓶就上來了。
我看準了汽油桶的位置,將手電又還給老刀:“我想到了怎麽對付那顆怪樹。”
我跑去將汽油桶拎過來,然後倒了一些汽油到濕毛毯上,接著拎起毛毯的兩個角,在脖頸上打了個活結,將沾了汽油的濕毛毯披在了身上。
還沒等我做完這一切,老刀已然明白了我的想法,他擔憂道:“這是不是太危險了,要不我去吧?還有一點,我拎著汽油過來的時候就在想——我們把樹燒了,程城他們可是吊在樹頂上啊,燒到他們怎麽辦?”
“放心,不用燒光那顆樹,就可以救下他們了。但你一會要看準嘍,千萬不要太早衝上來,放心吧,他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