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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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所有人裏,隻有我和喬振邦進行過麵對麵的接觸。 .org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喬振邦委托我找到他兒子,用的便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八個字。
而剛才春子喉嚨裏所發出的聲音,也令我迅速將之和記憶中喬振邦的說話嗓音進行了對比……
結果,我覺得具有相當的吻合度。
春子站立在原地,慢慢朝我們揚起了頭。
她的脖頸和臉上,血管如蛛網一般從原本白皙的皮膚上凸出來,並且變為黑紫色,一雙眼睛也完全隻剩下眼白。
最令我擔心的是,此時春子依然處於我的強光手電照射之下,但她好像完全不懼強光。
“呃……我……還有委托!”被附身的春子低吼道。
我試探著問道道:“你是……喬振邦?”
春子偏著腦袋,緩緩從我們幾個人臉上望過,最後才聚焦於我這邊,朝我很機械式的點了點頭。
我關掉了手電,同時也讓程城關掉手電,程城沒說什麽就跟著我關閉了手電,他也發現了,自己手裏的強光手電似乎對眼前的怪物無效。
不過,老刀和程城手裏依然端著槍,警惕地防備著被黑影附身的春子,另一邊的李逸則將所有的風燈都點亮了,放在我們每人的腳下。
春子(喬振邦)朝我伸出手指,踉蹌著走了兩步:“那本書……毀滅!”
“別動!再靠近的話,我可不管你是人是鬼,照樣開槍!”程城出聲警告。
春子(喬振邦)像是聽懂了,停下了動作,嘴裏重複道:“黑……鎮!書!那本書!毀——掉!”
我從懷裏拿出那本《黑鎮》,朝對方晃了晃:“是不是這本書?我們從你家的牆壁裏找到的,和你兒子的屍體放在一起。你說你還有委托,就是想讓我毀掉這本書?”
春子(喬振邦)點點頭:“是……”
我回道:“對不起,我沒法這麽做——除非你能給我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畢竟你也明白,你和我們現在是人鬼殊途,我怎麽可能單憑你一句話就相信你?”
“沒錯!你現在還附身在春子身上,真的有誠意的話,先從春子身上出來!”李逸在一邊幫腔。
“不……行……”,附身在春子身上的喬振邦說道,“那樣……我就無法……說話。”
程城聽了一段,開口問道:“喬振邦,你為什麽要殺掉自己的兒子和妻子?”
程城的問題,其實也是我想問的。
既然喬振邦現身了——雖然是以附身於春子這種形式,我們都想盡量了解更多的線索,因為這整個事件,太過於複雜,但憑推理已經無法複原整個事件原本的樣子,隻有事件中的參與者自己,才能將一切的真相揭示。
“不是殺……我是救……他!”
盡管附身於春子的身體,但喬振邦依然隻能用很艱難斷續的語句,向我們講述事件的真相,甚至有時候他的話語還會顛倒反複,需要聯係前後語句,才能明白原意。
但我們四個人都聽得非常認真,生怕遺漏了任何一個詞句。
喬振邦講述自己的經曆,整理如下:
大概在三個多月前,喬振邦發現,自己那個兒子——喬羽,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原本極為喜愛泡夜店的喬羽,忽然之間便戒除了這些愛好,他不再和自己那些狐朋狗友聯係,還將包養的幾個女人全部趕出了別墅,然後,喬羽整天將自己關在別墅裏,深居簡出。
知子莫如父,身為父親的喬振邦,第一時間發現了自己兒子的奇怪改變,更令喬振邦意外的是——他發現自己兒子竟然在寫書!
自己那個從初中開始,就再沒有考過幾次及格分的兒子,竟然開始寫作了——而在之前,他可是非常討厭文字的!
不禁如此,喬振邦還發現,喬羽是真的沉迷於寫作了——他沒日沒夜地伏案寫作,除了吃飯,幾乎不離開自己的房間。
照理說,喬羽身上發生如此有悖本性的劇變,喬振邦應該立刻讓他去醫院檢查,但欣喜於兒子終於愛上了文學,從而喜不自禁的喬振邦,卻沒有這麽做。
半個月後,喬羽最終完成了那本《黑鎮》,而我手裏的這一本,是喬羽最初的原稿,原本,這上麵應該全是手寫的文字。
在此期間,喬羽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他變得日漸陰沉,不愛說話,但在完成了之後,喬羽逐漸恢複了一些本性,又開始出沒於夜店酒吧,時常將各式各樣的女人帶回家過夜。
喬振邦將這一切都歸於“創作怪癖”,完全沒有引起重視。
在喬振邦的幫助下,喬羽的順利出版,並且一時間風靡全城。
此時的喬振邦,陷入了望子成龍理想成真的狂喜之中,直到……那一天來臨,他的人生瞬間崩塌。
喬振邦說,那天夜裏,喬羽一身水漬回來,說自己弄死了那個賤人。
喬羽嘴裏的賤人,就是宓蘭。
喬羽大罵宓蘭是個人盡可夫的表子,還對著喬振邦描述他和宓蘭出軌、在床上胡天胡地的細節,把喬振邦氣的發抖。
但是,就下一個瞬間,突然間喬羽臉色大變,說話語氣也變了——
喬羽顫抖著哀求道:“老爸,救我,救救我!”
喬振邦這才瞬間清醒,因為他聽出來,這才是自己兒子的聲音和語氣,而在此之前,喬羽說話的聲音,陰狠而尖利,根本不對勁。
喬羽用極度恐懼的顫抖語氣,對自己父親說,自己被鬼附身了,那本書根本不是他寫的,是那個鬼附在自己身上,逼迫自己寫的!
起因,就是某天,喬羽在家裏翻出那本被喬振宇當做是兒子手稿的《黑鎮》,鬼就附在那本書上,並且在喬羽接觸那本書的一瞬間,就控製了喬羽。
喬羽說,自己在床底下藏了一包毒藥,他朝喬振邦大叫:“老爸,快用那包藥毒死我,我不想活了!他又要控製我的身體了!”
喬羽的身體雖然被占據,但思維卻一直存在,他仔細想好了一切步驟,包括了自己中毒而死後,喬振邦該如何處理自己的屍體,還要將那本《黑鎮》也一起藏起來,千萬不能讓那本書回到一個叫做“黑水鎮”的地方!
喬振邦當然是不肯做出親手毒死自己親生兒子這樣的事情來,他還寄希望於自己兒子隻是得了類似“急性精神分裂”的病症,可是,喬羽突然全身抽搐起來,他的臉色一陣陣變幻,說話的嗓音也明顯不同——就真的像是有兩個不同的靈魂在激烈爭奪著這具身體的控製權!
喬振邦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兒子說的很可能是真的。
在兒子的拚命催促下,喬振邦痛哭著將毒藥灌進了自己兒子的喉嚨裏,並在之後,按照兒子的吩咐,將他的屍體和那本怪異的書《黑鎮》封進了牆壁裏。
然後,不甘心於自己的人生被這樣毀滅的喬振邦,費盡心力找到了兒子提到的黑水鎮,並且逃脫了警務局的追擊,率先進入了黑水鎮。
但是,最終的結局是,喬振邦死在了黑水鎮,他也變成了黑水鎮中那些怪物——“夜影”的一員。
“殺你的人,是蔡智恒?”
喬振邦最後的話語中,竟然指認蔡智恒為殺死自己的凶手,而且如果他所說是真實的,那麽,不但是蔡智恒,春子和何君也可能是幫凶,因為喬振邦也曾在這棟小樓裏住過!
“嗡嗡嗡——”
這時候,我們耳朵裏忽然聽到了一種輕微的震動聲。
我們所在這間房子,在經受了強光手電的照射後,算是完全現出了原形——這根本就是一棟年久失修、陳舊破敗的老房子,而且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此時,我們都感覺到,屋子正在微微顫動。
大片大片的灰塵正“窸窸窣窣”地從我們頭頂的天花板掉落下來……
李逸舉起手裏的風燈,趁著光仰頭望去,隻見灰塵像是極細的傻子,正從天花的間隙中泄露下來,他立刻問我道:“吉哥,這屋子裏掉的不是灰,是沙子啊!這些沙子從哪裏來的?是不是房子要倒了?”
我原本以為是地震,但此時細細感覺,腳下卻並未傳來震動,居然隻有房子產生了異動。
“他們……來了!沒時間了……”被喬振邦附身的春子,聲音中竟然開始有些恐懼。
我問道:“‘他們’是誰?鎮子裏的怪物嗎?”
“他們從……幽冥中來!毀掉那本書!不要去……幽冥地宮!呃呃呃……!”
春子抱著頭大叫起來,一股黑氣中她的口鼻之中冒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人形黑影,那人形黑影朝我們張大了嘴巴,猛撲了過來!
“哢!”
早有預備的程城瞬間便打開了手裏的強光手電,一道強光照射而去,人形的黑影頓時發出“嘶”的一聲慘叫,消弭於無形。
春子身子一晃,軟到在了地上。
而整間屋子,搖晃的更為厲害了,沙子如暴雨一般從我們頭頂灑下。
我拎起腳邊的風燈,另一隻手將強光手電抄在手裏:“臭魚幫忙拿風燈!老刀,你背春子!我們快走!”
說著,我一腳踢飛了支撐著門板的條木,用肩膀頂開了門閂,一下打開了大門——
門外,是濃重的的黑霧。
黑夜,再次完全降臨在了黑水鎮。
老刀背著春子,我們一行人頭也不回地撲進了黑霧之中,在我們身後,那棟三層的小樓轟然倒塌,沙塵從我們身後衝來,如同颶風下的沙丘。
喬振邦說的沒初,整個黑水鎮已經完全被各種怪物所占據,現在,這些怪物便擋在了我們麵前。
單單隻有一個人頭的飛頭鬼;臉白如紙、笑容可怕的紙片人……
其中最多的是夜影,這種怪物可以隨時化為黑煙潛伏在周邊的黑霧中,極難被發現,而往往等到發覺之後,夜影已經近身,必然險象環生。
幸好,我們人手一盞風燈,而且我和程城還有強光手電,那些怪物在付出了慘重代價,卻沒有傷害到我們任何一個人後,選擇了暫時撤退。
但我們不敢大意,因為四周的黑霧就是怪物們最好的掩護,一旦被他們抓住機會,我們就萬劫不複了。
黑水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完全被黑霧籠罩後,這個鎮子在我們這些外鄉人眼中,變得更為神秘可怕,我們原本就對路不熟,現在更是隻能亂竄。
我們現在最大的危機,就是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按照我的計劃,我們現在還是應該去找那幾頁“遺失的書頁”,但唯一的知情人春子,現在還在處於昏迷之中。
我想來想去,最終下了決定:“我們去喬家老宅!”
整個鎮子裏,隻有喬家的那棟小洋樓,還有臨時警務局所在那個小教堂,是我們能夠辨認出路徑的,現在隻能二選一了。
相對於小教堂,我覺得去喬家的小洋樓,更為安全。
十來分鍾後,帶著一身的大汗,我們終於衝進了小洋樓裏。
熟悉的那股濃重的潮濕腐臭味道,其中還夾雜著血腥味,撲麵而來。
“開燈!”
我和程城同時打開了強光手電,白色的手電光圈照在了牆壁上。
不過,和春子的招待所不同,這棟小洋樓中的一切,卻沒有因為強光手電的照射而“顯出原形”,依舊是那破舊的牆紙、潮濕脫落的牆皮、積著厚厚灰塵的爛地毯。
我們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至少這棟房子暫時是安全的。
我們直接進了客廳,老刀將春子放在沙發上:“阿吉,為什麽來這裏?這裏也不是很幹淨啊……”
說著,老刀朝著牆壁上掛著那副肖像畫努了努嘴。
確實,那幅畫很不對勁。
“你們想過沒有,為什麽當時蔡智恒他們不願我們立刻來到這棟小洋樓?”我反問。
“為什麽?”
“先坐下。”
我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單人座沙發上,並招呼其他人也坐下,老刀和李逸有些將信將疑,但還是一樣找了個位置坐,程城則將我們所擁有的五盞風燈擺放好——使我們周圍沒有黑暗的死角,這才坐下。
剛才一路逃命時還沒怎麽覺得,現在一坐下,我們幾個人都是倍感疲憊。
我這才繼續說道:“因為,這棟小洋樓有可能是整個黑水鎮裏最安全的地方。”
老刀又朝牆上望了一眼:“阿吉,除了這幅畫,這裏麵可還有……”
“那個死人是吧?我懷疑那根本就是蔡智恒臨時弄出來的,目的,就是轉移我們的視線——也就是說,這棟房子裏,應該有著一樣蔡智恒不願意被我們找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