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恐怖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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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當然,請進……”

    我趕緊從沙發上起身,正好此時會客室的大門被打開,一個身材矮小的紅發少女走了進來。

    “讓您等候這麽久,實在抱歉。”

    九十度的鞠躬,略帶點變音的中文發音。

    現在我已經百分百確定麵前這個少女是一名日本人,但一見麵就行如此謙卑的大禮,我是真的有點手足無措了,更糟糕的是,從我的視線角度,可以輕易地看見少女胸前那飽滿的過分的風景……

    “咳咳!”我趕緊收回目光,也微微彎腰還了一禮,“不好意思,您是……”

    “沒錯,她就是我介紹給你的委托人……”第二個人走進了會客室內,是沈棠之。

    她今天的穿著很休閑,上身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雪紡短袖襯衣,下身是黑色的高腰修身西褲和細高跟皮鞋,她的身高原本就有1米75,這身衣服白黑分明的界限,襯托得雙腿更為修長。

    沈棠之的頭發高高盤起,梳了一個美人髻,沒有戴其他首飾,隻斜插著一支鑲嵌著紅寶石的銀簪,隱隱透著一股古典美人的優雅,和她冷豔的氣質頗為契合。

    “我為你們介紹一下吧。這位就是霧島心理谘詢所的社長,同時也是我的好友,霧島熏小姐。”

    “至於這位男士呢,就是吉光偵探事務所的老板,靈探吉光。”

    “您好,吉光先生,很榮幸見到您,還請多多關照。”

    又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我的天,這位霧島小姐難道不知道穿著一件低胸的洋裝做出這樣的動作,是要春光乍泄的嗎?!

    我隻能垂下眼簾,望著自己鼻尖,再次彎腰回禮:“您好,霧島社長,我也很榮幸能見到您……”

    沈棠之在一邊掩嘴輕笑道:“行了你們兩個,你們不累,我看著都累死人了。都坐下吧,這麽傻站著相互鞠躬,還談不談事情了?”

    “啊,真是對不起,快請坐吧,吉光先生!真的非常抱歉,因為這間心理谘詢所暫時還沒有招滿足夠的人手,招待不周的地方,請一定原諒!”

    說著,霧島熏又要朝我鞠躬。

    我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真的理解不了一點點破事就不停鞠躬還道歉個不停的習俗,但願不願意是一回事,我總不能不回禮吧?那也太沒禮貌了。

    “stop!”謝天謝地,沈棠之伸手攔住了霧島熏,將她的背脊扳正了,拉著她到一旁的單人沙發邊上。“都給我先坐下,ok?”

    我當然是一萬個願意,隻是不好說出口而已。

    “誒?”

    這位霧島社長顯然有點懵,但沈棠之不等她說話,一把將她按在了單人沙發中,然後沈棠之自己也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狀況……”沈棠之一隻手輕點著一側的太陽穴,一副傷腦筋的模樣,“我簡單點說明白一下情況:這位霧島熏小姐,是我三年前在日本吉田醫學院進行學術交流時認識的朋友,當時她還在念應用心理學博士。她擁有國際通用的一級精神科醫師執照,擅長以催眠方式進行心理治療,另外……不要被她小鳥依人的外表所誤導,她其實是空手道高手,黑帶六段哦。”

    額,空手道黑帶六段的高手嗎?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對麵坐著霧島熏:她擁有一頭鮮血般豔紅的波浪卷發,麵容秀麗,從非常立體化的五官來看,似乎是個混血兒。

    她身高目測大概隻有1米55左右,但身材比例非常棒,而且腿部的肌肉線條非常健美,看上去像是微縮版的維密超模,剛才站在沈棠之的身邊,因為迥異的身高差,顯得莫名有種萌感,另外,這兩位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更是相映成趣。

    沈棠之是氣質冷豔優雅的冰山大姐大,而這位霧島熏則活像是從日式漫畫中穿越而來的合法蘿莉——念完了博士,再怎麽天才,也應該有25歲以上了吧?

    這麽說來的話,霧島熏竟然很可能比沈棠之還大上一些嗎?因為沈棠之也才24歲。

    正當我稍微發散了思維之際,沈棠之的介紹也到了結尾:“……至於她的委托內容,還是你們自己聊吧。”

    “是這樣的,吉光先生。”霧島熏像是斟酌著用詞,期間,沈棠之鼓勵地朝她點了點頭,她這才用“下定了決心”的表情,對我繼續說道:“我之所以想要開這間心理谘詢所,是為了繼續我的心理學研究,因此,除了接受上門就醫的患者之外,我還會主動尋找一些特殊的病例……抱歉,請稍等一下……”

    霧島熏拿出手機,操作了幾下,整個會客室的燈光緩緩暗了下來,接著,安裝在天花板之下的投影儀射出了光柱,一麵白色的牆壁被當做了投影幕使用,顯示出一張患者檔案資料。

    第一份檔案,照片上是一個一臉警惕表情的男孩,分明是一張亞洲人的臉,但膚色居然白的出奇,旁邊標注著:

    【姓名:徐亮】

    【年齡:17】

    【病症:密集恐懼】

    “這位患者,患有嚴重的密集恐懼症。”

    霧島熏開始為我介紹,而我忽然發現,當她進入了自己的職業角色之時,那種羞澀靦腆的感覺便淡去了很多,言辭表意準確,語氣沉穩,這些都是極有自信的表現。

    “徐亮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拐賣給了職業乞丐,因為他有遺傳性白化病。但乞丐頭子覺得這樣還不夠可憐,就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弄傷他了徐亮的右臂,令其**,長出了蛆蟲,他的右臂被蟲子咬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就算最後治好了也依舊存在。”

    “隻要展示這隻令人驚恐的右臂,徐亮就能輕易地收獲路人的憐憫。在逃出職業乞丐掌控之後,當時隻有八歲的徐亮被孤兒院收容。”

    “在這之後,徐亮就一直使用繃帶纏著右臂,綁帶下麵的東西他這輩子也不想再看見,他恐懼自己的右臂,也懼怕去人多且開闊的廣場,他因此又患上了輕微失語症,直到現在他都以義工的身份待在孤兒院。”

    投影儀畫麵一閃,下一份檔案顯示了出來。

    這是一名長得很可愛的小圓臉女孩,但不知為何,照片中的她穿著一件粉色的雨披,備注如下:

    【姓名:沈小科】

    【年齡:10】

    【病症:下雨恐懼】

    “小科的身世和徐亮差不多可憐,她生長在一個不和諧的家庭,父母都是毒蟲,在一個雨天,她的父親在和母親爭奪最後一份毒品時,失手打死了母親,而他的父親吸毒後走出大樓,被一輛卡車撞死……當時她還隻有五歲。”

    “她在被送進孤兒院的當天,也是一個雨天。而且在那一天,她就遭受到了嚴厲院長的訓斥——因為有人罵她是毒蟲的女兒而與人廝打,用凳子砸破了對方的腦袋。”

    “從此以後,小科開始覺得下雨天便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非常討厭下雨。而被她打的男孩其實是孤兒院一霸,讓人裝作稱為他的朋友,套出她討厭下雨的弱點後,就專門挑選雨天欺淩她。導致其最終患上嚴重的下雨恐懼症。”

    “小科無時不刻不穿著雨衣和套鞋,永遠隨身帶著雨傘,她常常可以穿著雨衣在孤兒院的走廊上呆坐一整天。”

    畫麵再換,又一份檔案出現。

    照片上是一個眼神古怪的女孩,似乎很不屑於拍照。

    到現在為止,我已經看過了兩份檔案,不出意外的話,這一份檔案上的小女孩,肯定也是某一種恐懼症的患者,而且還是一名孤兒。

    果然,旁邊的標注的文字是:

    【姓名:杜敏】

    【年齡:13】

    【病症:人偶恐懼】

    霧島熏道:“杜敏家是祖傳的人偶表演師,我找到一卷杜敏父親殘存的錄像,確實是非常令人驚歎的腹語人偶表演。杜敏的父親對於人偶表演有著特殊的感情,他對人偶很癡迷,而且有一個夢想,那就是製作一個最完美的人偶。”

    “杜敏對於腹語人偶表演很有天分,而杜敏的哥哥喜歡話劇,根本不想繼承這份祖業,但是,家族的傳統又是傳男不傳女,所以杜敏的父親和哥哥經常為了這件事發生爭吵。”

    “在一次劇烈的爭吵中,哥哥當著眾人怒斥父親,他的那些人偶不是真人,父親卻對人偶寄予那麽多感情,他甚至還窺見過父親與女性人偶**,簡直就是心理變態!”

    “父親臉色慘白,當場給了哥哥狠狠一個巴掌,但父親也從此被流言困擾,最終失去了表演的機會,父親終日酗酒,並最終在絕望中和人偶一起**而死。”

    “父親的死帶給了哥哥極大的震動,他居然開始主動學習製作人偶,他想要完成父親的遺願:製造一個完美的人偶。雖然他的天分不及自己的妹妹,但卻異常勤奮,經常不眠不休地在工作室裏製作人偶。”

    “數年之後,哥哥的技術極大提高,他製作的出了一個栩栩如生的人偶,精細度和擬人度簡直令人驚歎,人們稱讚他的手藝甚至高過了他的父親。”

    “但很快遍傳來了噩耗,鎮上有一個女孩失蹤了,而杜敏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哥哥製作的人偶極像那個失蹤的女孩。”

    “在深夜中,她去看了哥哥的人偶,發現在皮革之下,竟然是一具被清理了內髒、防腐的屍體!而他的哥哥於此時出現,手中握刀向她衝來,她極度恐懼下拿花瓶砸了哥哥,但其實是那個人偶動了,在她身後想要襲擊她。”

    “杜敏的哥哥最終還是割下了人偶的頭,但哥哥也被人偶重傷,此時,哥哥才告訴她,其實父親告訴了他製作完美人偶的方法,那就是將活人製成人偶,他當初拒絕了,但最後父親用死亡逼迫他繼承了這個遺誌。”

    “她將死去的哥哥和人偶一起埋葬,但從此之後卻患上了人偶恐懼症。因為失去了監護人,而她的親戚又因為這件恐怖的事件而不敢收留她,最終杜敏也被送到了孤兒院,那一年,杜敏九歲。”

    沒有下一份資料出現,同時燈光開始緩緩亮起——看來資料講解到此便結束了。

    雖然這個講解的過程比較冗長,但我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與之相反,我現在非常好奇——這個委托的內容究竟是什麽?

    因為看完了三份資料、聽了三個故事之後,我竟然還是猜不到這個答案。

    “很抱歉,吉光先生,耽誤了您很多時間……但這些都有著必須的理由,我隻能將之仔細向你講述明白。”

    “不不不,完全不需要道歉——專業人士對於工作有著幾乎與生俱來的認真和細致,這是優秀的習慣。那個,我能不能問一句題外話?”

    我說到這裏,看了沈棠之一眼,但後者朝我微微抬手,居然示意我敞開問。

    好吧,其實我是想要沈棠之直接幫她回答我就行了,因為沈棠之肯定已經猜到了我要問什麽。

    “您……請說。”一進入“社交”狀態,似乎霧島熏就又變回了那個靦腆的女孩子。

    我其實已經有點後悔,因為這是第一次見麵,就直接點出霧島熏的毛病,是不是也太不客氣了,但既然已經開了口子,而且沈棠之並不打算替霧島熏回答,我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

    “霧島社長的中文說得這麽好,應該對中華文化也有相當的了解,那麽,在我們的文化中,道歉和鞠躬可不能使用得太頻繁啊……”

    果然,霧島熏開始不安起來:“那個……其實……其實我是明白的。隻是,習慣性的……畢竟……”

    “人家畢竟在一個注重道歉文化的國家生活了那麽多年,剛剛來到這裏,一下子不適應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對於外國友人也要適當包容,對吧?”沈棠之說著,突然話鋒一轉,“小薰,你不用對他太客氣。你剛才對他鞠躬行禮,這小子眼睛可沒老實呢!”

    “啊?”

    霧島熏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沈棠之的意思,頓時羞赧不已,一張臉漲紅如同蘋果一般。

    我也是禁不住老臉一紅,要說沒有瞄到,那是不可能的,本能、本能……

    到了這時,我也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麽沈棠之自從進門之後便有點對我不太感冒的樣子,症結原來在這裏。

    不過,沈棠之不是那種無聊的人,點到為止稍微警告了我一下,便轉開了話題。

    經過這麽一個小小的插曲,霧島熏雖然臉色還有有點羞澀尷尬,但比起那種表麵極度客氣實際上拒人千裏的態度而言,反倒顯得輕鬆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