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退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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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別離?”

    微風吹過林間,青絲拂動微揚,陣陣馥鬱芬芳自右側隨風飄來,掠過莫輕歌的鼻尖,身旁坐著個貌美佳人,換做一般的人,隻怕早已心猿意馬,生出旖旎念頭,可莫輕歌卻是劍眉微蹙,一幅深思模樣,眼中還殘留著許些驚愕之色。

    燕別離這個名字若是換作早些日子聽來,的確跟路人甲,龍套乙並無區別,然而今時不同往日,若是莫輕歌沒有記錯的話,今早在碧水湖心命喪他手的燕獨鶴就是這小子的死鬼老爹。

    自己殺了燕獨鶴,路上救的人又被燕獨鶴的兒子所傷,這簡直就是......狗血套路!不過莫輕歌心中仍舊有些疑惑……

    黎瑤花體內的詭異真氣當真是出自此人之手?坊間傳聞,這燕家大公子不是個武功荒廢大半的瘸子嗎?

    有心留意莫輕歌的黎瑤花,自然發現了莫輕歌眉眼之間的神色變化,眼神閃爍道:“怎麽?你認識他?”

    莫輕歌眼中異色斂去,恢複如常,輕笑道:“也談不上認識,隻是莫某先前曾在碧水城小住過一段時間,略有耳聞而已,不過,我聽人說這燕家大公子雖然武學天賦極高,可在數年前與人比武爭鬥時,被人震斷了腿上的骨骼經脈,一身武功去了十之八九,心灰意冷下醉心佛法,常年閉門不出。”

    緩了口氣,莫輕歌微作停頓後,又轉頭望向黎瑤花,語氣幽幽道:“適才莫某替姑娘療傷,對於姑娘的跟腳底細也算略知一二,此刻倒想問上一句,一個雙腿殘廢,武功荒廢大半的人又如何能夠傷得了姑娘?”

    “姑娘該不會是因為莫某看了那半本幽曇秘典,心中有所不滿,故而信口開河,有意唬弄莫某吧?”

    最後的幾句話的語氣被莫輕歌拿捏的恰到好處,使人聽來,既有質疑,但更多的卻是打趣揶揄,既能起到激將法的作用,同時又至於令人反感。

    “你說姑奶奶我唬弄你?”

    黎瑤花黛眉倒豎,可卻並不如何生氣,隻是不滿的冷哼一聲,忿然道:“耳聽七分假,眼見未必實,世人都被這燕家大公子偽裝出來的表象給蒙蔽欺騙了,哼!心灰意冷,醉心佛法不過是個幌子,這世上那有魔頭吃齋念佛的?”

    “魔頭?”莫輕歌眸中精光一閃,敏銳的捕捉到了黎瑤花話語中最引人遐思的兩個字。

    黎瑤花點了點頭,道:“這燕家大公子不僅武功沒有荒廢,還修得一身詭譎霸道的魔道真氣,此外,還精通諸多失傳已久的邪魔武功,一身修為已入出竅之境,勝過他那徒有四絕虛名的膿包父親不知多少,否則那能這般輕易就將姑奶奶我重創?”

    莫輕歌摸了摸鼻子,許是心鬼作祟,他總感覺這潑辣娘們在指桑罵槐,燕獨鶴是膿包,那他這個險勝燕獨鶴的人,豈不就成了與膿包相差無幾的草包嗎?

    輕輕咳了聲,表麵仍是一片平靜的感慨道:“看來這位燕家大公子還真是精於韜光養晦,藏拙保身之道,隻怕他的那位父親也不知道他的根底吧。”

    黎瑤花屈起雙腿,手抵著膝蓋,托著香腮出言附和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欲要瞞過世人,當然得先騙過自己人,說不定他老爹還真不知道自己這個殘廢兒子的底細呢!”

    “不過話說回來,姑奶奶我從一個叫陸琛的老頭兒那得到了一個消息,他老爹燕獨鶴今早與人相約了清恩怨,一決生死,哼哼!姑奶奶倒是期望他爹技差一籌,命喪他人之手,如此也好叫燕別離這小子嚐嚐喪父之痛。”

    莫輕歌見她噘著嘴,腮幫鼓鼓,一臉睚眥必報的記仇模樣,覺得這小娘們除了潑辣了些,有時候也挺可愛的,於是給她透了個底,悠悠開口道:“還真讓你猜中了,燕獨鶴的確技差一籌,不幸命喪他人之手,而那個如你所願的人呢,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盡給姑奶奶瞎扯淡!鬼才相信你!”黎瑤花一個又俏又媚的白眼遞來,一臉不信。

    莫輕歌笑著搖了搖頭,方才也不過是來了興致,順口提上一提,可沒多作解釋的打算。

    目光漸漸沉凝下去,莫輕歌心中另有所思,原本他還對那能使真氣猶如活物般的功法存在著幾分念想,可若真如身旁這潑辣娘們所言,那燕家大公子已是出竅之境的修為,自己尋上門去也決計討不了好!

    也罷!也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該是我的,自己都會送上門來,不是我的,強求亦無所獲!

    如此安慰著自身,莫輕歌緩緩起身,麵向黎瑤花,鄭重開口:“莫某本是有著要事在身,方才也是見姑娘處於昏迷之中,放心不下才多作逗留,如今姑娘既已醒轉,那麽你我不妨就此別過,姑娘傷重,那頭毛驢莫某就送予姑娘作代步之用,山高水長,姑娘若能去除體內的詭異真氣,或許你我還有江湖再見之日。”

    抱拳一禮後,莫輕歌大袖一擺,瀟瀟灑灑,轉身既走,毫不拖泥帶水,頗有江湖俠士落拓不羈的風采。

    莫輕歌說走就走的舉動恰如奇峰突起,弄得黎瑤花微微一怔,在莫輕歌走出約莫十餘步時,眼神閃爍不定的黎瑤花暗自一咬牙,出口叫道:“莫輕狂,你給姑奶奶戰住!”

    莫輕歌身步一滯,隨即停下身來,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狀若無事的轉過身,斜睨著黎瑤花,神色平靜的淡笑道:“姑娘突然叫住莫某,不知還有何指教?”

    黎瑤花盯著他,嘟囔著嘴道:“你知道姑奶奶的名字,可姑奶奶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這怎麽能行?”

    “原來姑娘是為了這個啊!”莫輕歌微微哂笑,旋即道:“事前是莫某失禮,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姑奶奶姓黎,叫做黎瑤花。”黎瑤花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道:現在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名字,大家也算是朋友了,按照江湖道義,朋友有難,自該義不容辭,予以幫助,是也不是?”

    “朋友有難,自當相助!”莫輕歌點了點頭,似乎頗為讚同,可還不不待黎瑤花麵露喜色,又突然轉口道:“可也隻有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才會相信什麽江湖道義,莫某隻相信一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你......”

    剛剛還自鳴得意的黎瑤花一陣氣結,現在終於確定莫輕歌確實是看在那半冊幽曇秘典的麵子上才救自己的。

    “好!好!好!姑奶奶算是看出來了,你小子完全是那種眼睛裏隻裝的下實際利益的家夥,咱們不講情義,談買賣行了吧!姑奶奶眼下身負重傷,想請你護送我回燕州古月府天陰山,屆時自有厚報,不會讓你白忙一場。”

    莫輕歌笑道:“厚報?金銀財寶於我如糞土,功名權位於我如浮雲,若姑娘所說的厚報僅僅隻是這些的話,那就大可……”

    莫輕歌話還未曾說完,就被黎瑤花冷冷打斷:“姑奶奶所說的厚報指的是幽曇秘典的上冊,看過幽曇秘典下冊的你,不會不對這幽曇秘典的上冊感興趣吧?”

    果然上道!

    莫輕歌剛才雖然自我安慰,說什麽非己之物,不可強求,可心中未必是這麽想的,這潑辣娘們手中既然有幽曇秘典的下冊,未必就沒有上冊,如此玄功妙法,隻觀半冊,無異於隔靴搔癢,若不能一窺冰山全貌,才叫他時刻惦念著呢!

    因此,方才意欲離去不過是故作姿態,以退為進,這荒郊野嶺的,黎瑤花一重傷之人,手不能抬,腳不能提,莫輕歌足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她會出口挽留,到那時,無論如何,自己都能穩穩的占據主動。

    如今黎瑤花如此上道,倒也省了他一番口舌功夫,反正餘下兩月也無什麽目的方向,索性借此去冀州遊離見識一番也無不可,不過莫輕歌還是留了個心眼。

    “莫某自然是感興趣的,不過,莫某怎麽知道姑娘手裏是否真的就有幽曇秘典的上冊呢?此去冀州,可謂山高水長,莫某可不想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我有個折中之法,姑娘每日與莫某說一兩句秘典上的口訣經文,如此也可打消莫某疑慮,你看如何?”

    莫輕歌神色平淡,自認這個要求還算合情合理,若是黎瑤花推脫阻擾,那麽其承諾的秘典上冊十有八九都是空口憑話,莫輕歌二話不說,拂袖就走!

    黎瑤花無奈的歎了口氣:“你還真是個人精,算盤打的叮當響,什麽都考慮到了,好吧好吧,就依你所言!”

    莫輕歌嘴角揚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揚手一指那灰毛驢,道:“姑娘如今重傷之軀,氣血虧空,受不得獵馬顛簸,騎這頭驢子正好,我們在往前看看,若能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住處,也終好過露宿野外。”

    黎瑤花點了點,用盡身上的力氣,爬上了驢背,望著莫輕歌,忽而眼睛一轉,調笑道:“不拘江湖小節的莫公子怎麽不上來,莫不是臉薄皮嫩,害怕與姑奶奶共乘一騎不成?”

    莫輕歌笑了笑,道:“那匹毛驢瘦骨嶙峋,跟個骨頭架子似的,載你一人已經極為勉強,若換作兩人共乘一騎,到了明天估計你我都得一道走路,我倒並不在意,怕的是委屈姑娘你,要知道你可是我的活秘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莫某的幽曇秘典找誰要去?”

    言罷,莫輕歌轉身一步越過小溪,走在前麵,他口中的毛驢正用蹄子刨著土,不滿的打了個響鼻,仿佛再說,你也知道老子載不動兩個人?那剛才你還一坐就是幾個時辰?

    “本姑奶奶自願讓你占占便宜,你都不占,還尋那麽多托詞,簡直豈有此理?”

    黎瑤花氣衝衝的說著,拍了拍身下毛驢,這灰毛驢倒也是個憐香惜玉的種,步伐平緩,也不如何顛簸抖動,跨過兩人寬的小溪,朝著莫輕歌去的方向,慢悠悠的跟上。

    莫輕歌頭也不回道:“莫某占便宜也是分人的,哦對了,姑娘以後還是不要自稱姑奶奶了,既顯得老氣,又有失女子風範!你可知莫某在心底是怎樣稱呼你的嗎?”

    黎瑤花挑了挑眉,奇道:“怎樣稱呼我的?”

    “稱呼姑娘你......潑辣娘們,哈哈哈.......”大笑聲中,莫輕歌步伐忽然加快,仿佛預見了什麽災禍,要趨吉避凶一般。

    黎瑤花聞言,愣了片刻,旋即回過味來,氣的俏臉通紅,把手中的水囊狠狠的朝著莫輕歌扔去。

    “莫輕狂!你給姑奶奶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