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痛！除卻身體上麵的疼痛，小小年紀的墨堇年已經感覺到還有著一些的頭暈目眩了。她勉強睜開一條縫隙，明亮的陽光透過樹木枝葉的間隙投射到她的臉上和眼上，明晃晃的讓她有些恍然。

    她是已經死掉了，正在另外的一個地方觀看著自己被一個醜陋至極的丫鬟手打腳踢拚命地毆打嗎？

    她有些分不清楚，空氣當中傳來紫藤羅花的清香的氣味，讓她頗為有些留戀。她還聽到墨淩瑄更多的說話聲音：“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不想墨堇年今天以後還能活下去。”

    小小年紀的墨淩瑄一邊趾高氣揚地吩咐，一邊一隻小手掐腰，一隻小手不住地鄙視地指點著她，那神情不屑、鄙視，還有懲罰之後的愉快。無論如何，現在的墨堇年是無法反抗著她的權威的。 

    所有的奴仆們、女人們都是優雅地站在周圍觀看著這一場盛宴，麵上的表情虛偽而愜意。她們也是喜歡看到這一幕的。

    沒有什麽，能比看著一個主子欺負另一個主子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墨堇年幾乎昏迷的時候，這樣模糊地想。

    她費力睜開眼睛，向著遠處的樹蔭外的陽光中看去，黑眼睛裏的光是對著那片溫暖而明亮的陽光最為深切的向往之情。

    俄而，一雙穿著厚重的黑靴的男人的腳出現在那片陽光中，沉重的步伐落在地麵上，甚至能夠聽到一聲沉重的悶響，看見地麵上微微地升騰起來灰塵。黑靴子上麵是黑色的戰袍，袍子上繡著紫色的虎紋。

    他是那樣的高大和挺拔，而他的容顏仿佛陌生而又熟悉。

    她看到他嚴肅地看了一眼自己，然後那嚴肅的一眼便化作複雜的情緒，然後，他轉向了墨淩瑄嚴厲道：“你們在做什麽！”

    小小年紀的墨淩瑄沒有料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喜笑顏開地張開雙臂朝著他撲過去，被他給輕鬆抱起來。

    墨淩瑄叫道：“爹，爹。”

    墨燕回則是滿麵的嚴肅化作融化人的寵溺，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是，是，爹的瑄兒到底在做什麽有趣的事情呢？”

    墨淩瑄邀功道：“爹，你不是想要還神石嗎？瑄兒正在給爹逼問還神石的下落啊！爹爹可一定要答應我，得了還神石要給瑄兒。”

    墨燕回則全盤接受，想也不想道：“好，好，爹都答應瑄兒。”

    說完了，墨淩瑄在自家爹的懷中玩著他的一縷發，而後者卻是緩慢地收斂了笑容，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墨堇年。

    而墨堇年也是在仰望著他，因為這幾乎是第一次，她正麵見到了別人口中介紹過的自己的親生的父親，鎮國將軍墨燕回。

    這就是她的父親啊！在這之前，她曾經轉過頭來，設想過許久許久自己見到自家父親之後應該有的場景。他會抱自己嗎？會摸摸自己的頭，誇她是一個好孩子嗎？會像其他孩子的父親一樣愛自己嗎？

    但是，現在真的讓她麵對了自己的父親。

    她又覺得，就這樣趴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她也好啊！

    至少，父親之於她不再是一個模糊而抽象的符號了。

    他擁抱著墨淩萱的模樣，每一個動作，一顰一笑，都足以讓她心生羨慕。這樣的神情動作如果都放在她一個人身上該有多好啊！

    也許是受傷太過嚴重，現在的她幾乎已經支撐不住眼皮了。她眯著眼睛看著眼前這樣漸漸模糊掉的世界，然後似乎看見他正走來。

    實際上，墨燕回看到滿上傷痕，臉頰上麵全是鮮血和淤青的墨堇年時，一雙黑色的眼睛都已經陰沉到不行了。此時看到墨堇年凝視自己的模樣，心中也是不大好過，他將手中的墨淩瑄交給了奶娘。

    自己則上前去，蹲下來抱起了滿身傷痕的墨堇年。

    墨堇年似乎有些疑惑，但是隨即就幸福地微微咧開了淤青腫脹的嘴角，對著他高興地微笑。眼神裏甚至都在訴說著高興。

    墨燕回看在眼中，痛在心底，也是在一瞬間震動，他雙手抱著墨堇年，一雙陰沉的眼睛掃向站了一圈兒的仆婦，更是深深地盯了一刻剛才的那個大人的丫鬟道：“剛才打人的，拖出去杖斃！”

    眾位仆婦在場的都是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醜丫鬟立即跪地大叫：“老爺，不關我的事，都是三xiǎo jiě吩咐奴婢的呀！”

    但是，墨燕回隻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就再也看也不看抱著墨堇年、領著墨淩瑄走向院門口。而早有幾個衛兵過來，左右架住了醜丫鬟拖走。

    醜丫鬟被衛兵拖著走，路過墨燕回、墨堇年、墨淩瑄，於是拚命地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大聲求饒道：“老爺、二xiǎo jiě饒了奴才吧！三xiǎo jiě，三xiǎo jiě，看在奴才忠心耿耿的份兒上饒了這一會吧！”

    但是，衛兵根本不允許她停留下去，直接拖著走掉了。

    墨燕回向自己身邊的侍衛吩咐：“去找太醫來。”

    侍衛立即拱手齊眉應一聲：“是，將軍。”

    侍衛走掉之後，墨燕回直接抱著墨堇年回去了客房的院子。墨淩瑄被自家奶娘抱著，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被自家爹冷落的事實。

    墨淩瑄揉著自己流淚的眼睛，委屈道：“爹爹，為什麽要去救那一個廢物呢！為什麽就不理瑄兒？”

    奶娘則是安慰她道：“xiǎo jiě不哭，xiǎo jiě放心哦，將軍是最疼愛xiǎo jiě的。你看，他剛進門的時候不是第一個就抱xiǎo jiě嘛。”

    小小年紀的墨淩瑄聞言抬起眼睛，眼睛裏閃爍著希冀道：“是嗎？”

    奶娘則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真的。”

    墨淩瑄這才破涕為笑。

    墨堇年昏昏沉沉地自己醒過來，眼睛似乎睜開又似乎沒有睜開，然後他聽到了一個肥胖的老太醫與父親的對話。

    胖太醫說：“回稟將軍，這小姑娘的身上並沒有還神石的蹤跡。”

    墨燕回則是緊緊地皺起眉頭，背負雙手，在屋子裏麵沉默地踱步，最後回頭擰眉說：“那可如何是好，當初抱她回來的時候，那個女人身上也沒有，好好的一個還神石難道還會平白失蹤不成？”

    胖太醫與白露對視一眼，胖太醫說：“會不會是那個女人自己藏起了還神石呢？”

    白露也是細聲勸慰他說：“老爺，你先不要著急，還是想一想那個女人當時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墨燕回閉上眼睛，揚起來脖子沉思了好長時間，白露和胖太醫都是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他，最後，他卻還是搖頭說：“沒有，最後那個女人是自己跳下的山崖，她之前告訴我還神石的線索隻有繈褓當中的堇年一個人知道。”

    白露急切道：“可是，咱們這些年也是沒少從堇年身上查找呀，幾乎每隔上幾個月都會給她檢查一遍，但是並沒有還神石的下落呀。”

    墨燕回聞言也是深深地沉默下來：“或許，唉……”

    白露連忙又溫柔地問：“老爺可是想起了什麽？”

    墨燕回搖搖頭道：“沒有想起來。”

    白露又道：“老爺還是好好想一想，萬一能發現什麽被忽略的線索呢。畢竟，那個時候堇年還是一個繈褓中的孩子，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她又怎麽可能放在一個小小的孩子身上呢？”

    墨燕回隻是閉上眼睛，不語。

    胖胖的太醫觀察了兩rén miàn上的情緒，精明的小眼睛轉了轉也是站在旁邊幫腔道：“夫人說得沒有錯，將軍大人還是好好想一想，畢竟那可是帝國數一數二的至寶，恐怕沒有誰會得知消息後不在意。”

    這也就是在提醒墨燕回應該早一些得到還神石，以避免被外麵的人知道，從而生出來一些不必要的變故了。

    墨燕回在guān chǎng之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又怎麽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呢，於是也是連忙拱手致謝：“多謝太醫大人提醒，夫人，還請先行帶太醫大人前去偏廳用茶，我隨後就來。”

    太醫也連忙客套兩句，拱手諂媚道一聲：“將軍大人客氣。”

    白露則是伸出纖纖玉手輕笑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請！”

    然後，她與墨燕回對視一眼，含笑帶著胖太醫走出去了。

    在兩人走出去之後，墨燕回來來回回地在屋子裏麵走動著，直到最後白露走回來，站在門口目光溫柔地充滿愛意地看著他。

    墨燕回勉強地笑了一下，然後對她說：“太醫走了嗎？”

    白露點點頭，回道：“已經走了。”

    她隨後邁進門裏來，頓了頓，看著自己丈夫說：“關於還神石的事情，目前朝廷當中幾大勢力都是盯得緊，皇帝也是心心念念，萬一他們若是知道還神石的線索就在咱們家堇年的身上……”

    墨燕回驀然回頭，望了她許久，久到白露都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正羞赧間，開了口說：“夫人，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可是……”

    白露說出來停頓了許久的時間，才是驀然回過神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