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背巨蜥的鱗片，散落的毒坑，兩處樹幹身上的撞擊痕跡，從種種跡象來看，是同一隻魔獸留下的，看來，這人類輕易打敗了巨蜥，而一旁被移動過的植物證明女王並沒有被束縛住，難不成，是女王自願跟著這個人類？”埃爾南探查了一番後，向大長老說道，二長老法勒斯也同樣皺著眉頭百思不解。

    大長老想了想，說道：“不見得，倘若這人類真能輕易擊敗巨蜥全身而退，那麽自然不需要擔心女王能夠逃走，如此，也就不必限製女王的人身自由，這人類想必實力不在我們之下，哎，快走吧，越來越近了，我們一定要在任何事發生之前，救出女王。”

    矢心與洛靈二人腳步不慢，但追兵有意超過前者，而前者並不能料到追兵已經到了何處，此消彼長之下，雙方距離正在緩緩縮短。

    “從剛才起，你好像就有些心不在焉，而你的精神波動基本上已經告訴了我你有什麽心事，說說看如何。”矢心臉色平靜，遠不似洛靈那般眉頭微蹙，沉默無音。

    “怎麽了，你難道真對我的想法有興趣？”洛靈轉過頭，看了看矢心。

    “嗯，並沒有興趣，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學一學這個世界的語言，我現在不確定我會在這個世界待到什麽時候，但從你一直以來的反應上看，我最好在這個世界隱藏身份，所以語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條件。”

    “哼，我就知道，你這樣的大強者，大惡魔，又怎麽會……關心別人。”洛靈語調有些落寞，將肩上略微褶皺的花邊撥了撥，欲言又止。矢心從精神波動中分析得非常清楚，比初次見麵時的慌張不同，此刻的洛靈帶給矢心一種葉隨風落、淡淡憂傷情緒。

    “的確，在下隻是一個噬靈深淵來客，我隻能說，我並非是以自身意願來到自處，往後，我也必將找到方法回去，至於關心這兩個字的意義，對於我來說有些過於奢侈。你若心情不好，不願說話也罷，隻是不要把路帶錯，白白浪費時間就是。”

    “你！真是氣死人，惡魔果然都不是好東西！”洛靈忽然做生氣狀，看起來是被矢心幾句話弄得更不高興了。

    “哎……算了，明明知道你是惡魔，我又跟你計較這個做什麽，你隻要利用完我以後大發慈悲別把我殺了滅口就算是謝謝你祖上十八代了！”

    矢心咧嘴笑了笑，洛靈這會兒精神波動中有一些地方形成了巧妙的矛盾體，矢心認為這點就算是洛靈自己本人肯定都沒有察覺到，這是心情恢複正常的前兆。

    “假設我有閑工夫去關心你一下，你能把十八代改成隻謝我一人嗎？”矢心隨口說道，因為記憶碎片太過混亂，莫說祖先，此刻的矢心就連自己父母都想不起來究竟是無數碎片中哪一塊。

    洛靈用眼角瞥了瞥矢心平淡表情，知道這隻是不帶玩笑意圖的玩笑話，“矢心，你有沒有想過，你先是狠狠修理了它一頓，之後又放過了它。以它的恢複能力，勢必能夠痊愈如初，日後它很有可能會傷到其他人性命，尤其是，受害者中可能會有我木精靈族人。”

    “我並不擔心這隻巨蜥會跑去你領地撒野，它的智慧或許還沒達到能夠開**流的地步，但至少能分清楚狩獵與殺戮是兩個概念。至於那些對自己實力估計不足而丟掉性命的人，難道你在同情他們嗎？這就是你心情不好的原因？”

    洛靈從精神上感受到矢心語言，心中不自覺一陣寒顫，“我想，傳說中冷酷無情的惡魔就是在形容你這樣的吧。”

    “你如果一定要這般理解，也沒有關係，若你因為一隻可能會造成威脅的魔獸就放不下心，那麽真正該擔心這些的人卻是那些你以為能夠保護的人，如果這麽說能讓你恢複正常，那麽你最好記住，沒有人能一直依靠他人存活下去。”

    “是啦！是啦，真會說話，我偏不上你的當，講話還要弄氣氛，惡魔就是這樣蠱惑人心的嗎？本女王才不傻，不會被你三言兩語就蒙騙到不知善惡。還有，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學我們木精靈的語言用處不大，除非你是想背叛我去和我的長老們對飲三百杯，談天說地好哥們兒。無盡林海之外，那是人類的世界，你得學習人類通用語才行。被當成精靈打死，和作為惡魔被打死有什麽區別嗎。你這個性，天知道在人類社會活得了幾天。”

    矢心頓時有一種懵逼得感覺襲上心頭，突如其來一大通炮彈，就算矢心是在用精神波動直接理解語言含義，也要花上一點功夫才能理解通順。

    “嗯，看來你已經恢複了。”

    “什麽啊，你是不是有毛病。”

    “並沒有，我認為你肯定會人類通用語。”

    “不會！”

    “你知道說謊是徒勞的，你最好教我這門語言，不要逼我用強。”

    “什麽？！用強！本女王不帶路了，再見！”

    “好吧，再見！”

    “……，等等，你給我回來，一百年來，你是頭一個隨便忤逆我的惡魔！”

    “噢？難道你還見過其他惡魔？你的精神波動表示你現在很想爆cū kǒu罵人，嗯，隨便你罵，隻要教我人類通用語就好。”

    “給我聽好了，人類通用語用得最多得詞，法克！”

    “並不難嘛，嗯。不錯得開端……”

    木精靈長老三人不約而同停了下來，相比之前急著趕路的狀態顯得比較奇怪，為首的大長老說道，“你們有沒有察覺到，前方是何地界，不如我們將心中猜測說出來，稍作對比，如何。”二長老法勒斯看了看六長老埃爾南，埃爾南也同樣臉色不佳。

    埃爾南沉聲道：“若我沒有猜錯，前方已經接近白林。”法勒斯跟著點頭示意，大長老眼中閃爍不定，緩緩道來，“一百年前，諾雅女王就是在這白林中犧牲自己，為了掩護遷徙中的族人，為了對付那個神秘強者，她犧牲自己施展禁咒，使我們剩下的族人得以殘存，但直到現在我們誰也不知道那神秘強者真實麵目。”說到這裏，擔憂之色已全數寫在臉上。

    法勒斯與埃爾南也同樣心中焦慮，法勒斯道：“不用猜了，我們都明白，前方就是白林地界，當時的場景依然曆曆在目，族人在我們身邊化為白樹，實力較弱的更是當場死亡。五千人的隊伍，隻剩下如今……”

    埃爾南難以掩飾此刻臉上的憤怒，“別再說了，法勒斯，我隻希望，諾雅女王的犧牲不會白費。洛靈女王若是按照現在的路線前進，隻怕會引起那神秘強者注意，此番救援，勢必無法善了，大長老，族人依然還需要您的智慧，我看，接下來就由我去把女王安全帶回吧。”

    法勒斯很快表示讚同，道：“我與埃爾南同去，大長老，我們就在此地別過，我們勢必不惜一切代價將女王帶回。”

    沉默了一會兒後，大長老看了看麵前二人，做下了決定，道：“我正是擔心你們這不惜一切代價可能帶來的後果，我族已經無法再承受兩個長老的損失，更加無法承受另一個女王殞命，你們實力加起來也不可能擋住那神秘強者，此番隻有我還能有一絲機會，況且，那挾持女王的人類是什麽來頭也還未可知，你們二人不可輕易涉險，如若真要進入白林，你們二人可施展那禁咒？就這樣吧，接下來，你們已無甚用處，快回去吧。”

    法勒斯與埃爾南兩麵相覷，心知大長老說得一絲不差，若真要遇到那神秘強者，自己二人聯手也不是對手，唯有那禁咒方可一搏，但勢必要做出最沉重的犧牲，大長老做下的決定雖然讓二人難以接受，但的確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此處與女王相距最多不超過一天，大長老，木精靈的未來就托付於你了，如若運氣不錯，沒有遇到那強者自然最好，我們在議會等你的好消息。”法勒斯艱難說道，旋即與埃爾南向來路返回。

    大長老目送二人離去，轉身繼續踏上追蹤之路。

    無盡林海有許多奇特去出，大自然造就出無數風景畫卷並不是白紙能夠承載，而白林則是無盡林海許多壯麗景觀之一，正如沒人知道無盡林海究竟是如何取代沙海而誕生一樣，也同樣沒人知道這白林究竟是何來曆，坐落在無盡林海深處的白林，一向鮮少迎來遊客，就連棲息在附近的魔獸也知道，這片白林最好不要輕易踏足。白林區域很好分辨，那一棵棵沒有葉片，樹幹灰白，寸草不生的去處，讓人視線格外良好。

    又是半天過去，眼看日頭就要斜落不見，洛靈與矢心二人正打算找個位置稍作休息，這是因為洛靈一直在抱怨此處讓人感到不適，矢心就順勢打算趁休息時集中注意力多學學人類通用語。

    “紮營歸紮營，但是不準點營火，知道了嗎，這是作為學習人類通用語的前提條件……之一。”

    矢心隨便清理了下地麵，便坐了下來，背靠樹幹以做沙發。“讓我猜猜看，之一的意思是，你還有其他想要吩咐的事情對嗎？”

    “暫時還沒想到，先這樣吧。”

    “我無所謂，點營火隻是象征意義而已，看起來像個營地罷了。”

    “草木乃是生命之源，你得對它們報以應有的敬意。”

    “別說了，我已經很尊敬這些……‘花花草草’了，不過我也承認，屁股下麵的除外，讓我們開始人類通用語如何，一想到這個世界竟然是那些弱雞般的人類統治我就神經發癢。”

    “沒錯，換做一萬年前，我也會讚同你的想法，人類那時還不過是一些原始的下等族群，任何一頭魔獸都可以讓他們血流成河，任何一次災難都會讓他們經曆一次徹底重建，他們的生命很難超過百年時光，是如此脆弱。但現在，你不得不得尊重現實，他們就是人多，死不完，還逐漸學習，成長，有時也不得不佩服，整個雲寒大陸隻有他們撐過了所有災難，無數種族在進化過程中徹底滅亡，可人類呢，隻要還有一口氣，他們就硬是不肯倒下。”

    “嗯，我相信你說得這些都是實話，隻是還真看不出來你會為他們說話，但願除了省去不少麻煩外，這語言能讓我覺得沒白學。”

    “我指得是整個人類族群，我可不給其中那些陰險，狡詐，勢利的家夥說什麽好話。”

    “陰險，狡詐是行事方法，勢利也的確跟利益有關，這並沒有什麽不對吧……”矢心有些不解道。

    “不和你說這個了，跟惡魔說這些簡直自討沒趣。你還要不要學了？”洛靈心中自有幾分思量，並且不打算將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

    木精靈大長老放輕了腳步，深怕驚動了什麽，就像之前感受到來自強大魔獸氣息一樣，雖然木精靈大長老並不懼怕一隻兩隻強大魔獸，但眼下顯然沒有功夫去處理其他問題，好在那魔獸不知為何沒有現身以驅趕不明入侵者，大長老也樂得就這樣穿過了它的領地。

    終於，大長老成功在女王誤入白林之前趕上。

    洛靈神色愉快，指導矢心學習人類通用語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無聊，矢心變得出奇得認真以及謙和，似乎和之前的性格完全不同，說是變了個人也不為過。

    “人類在說話的時候往往不會很直接了當，明明想要表達某個意思，卻要顧左右而言他，甚至接二連三拐幾個大彎也是常有的事，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我還很小的時候見過幾個人類商人，不過估計現在他們已經被埋在什麽地方了吧。”洛靈話語中不乏鄙夷之意。

    矢心點了點頭，道：“那麽這句，‘招待不周，還請見諒’的意思就是快點滾蛋對嗎”洛靈忍不住笑意，“哈哈哈，學得真快。對，也不對，還得看場合，若是真朋友真情義自然是禮節沒錯，但要是貌合神離那種，就差不多是快點滾蛋的意思了。”

    “貌合神離……比如像我們這種關係，就算是貌合神離，對不對？”矢心淡淡道。

    洛靈頓了一瞬，沒想到矢心會突然如此說話，洛靈愉快的神色下似乎突然多了點什麽，沒來得及說話，隻見不遠處林間走出一人，此人將洛靈的注意力全數吸引了過去，矢心拍了拍手背，將無意散落在手背上已有一段時間的葉片彈了開去，站起了身。

    林間那人正是木精靈大長老，雖然年紀已有七百來歲，但麵貌並不像人類老者那般老態縱橫，事實上，精靈這個種族從出生到死亡，麵貌都不會有太大變化，容顏老去這個概念不存在於精靈一生之中，矢心眼裏，麵前這七百來歲的木精靈與常人無異。

    “人類，你可知你身旁是何人。”木精靈大長老用人類語言向矢心發話道。矢心聽得很明白，自然也能聽懂，通過精神層麵，那戒備之意分毫逃不過矢心察覺。

    矢心淡淡道，“我還在想，隱藏在那邊的人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才出來，觀察夠了嗎？我知道你的來意，你可以回去了，而你口中的女王大人並不想跟你回去。”

    “艾登，我知道你一定會找過來，但我在離開前就已經想好了，我不會繼續待在那裏，有你們長老議會在，城市很安全。”

    木精靈大長老艾登站在不遠處，看了看周圍繁盛茂密的叢林，道：“洛靈女王，木精靈這次遷移的原因並非你想象中那麽簡單，無論你究竟有什麽樣的計劃，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查明真相，我們經曆了沉重的犧牲，現在，你又要離我們而去嗎”

    矢心看了看旁邊的洛靈，從二人對話中很快意識到，洛靈離開王座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隻是洛靈還沒向自己明說，然而因為無聊而逃出來這點卻也並非謊言，矢心搖了搖頭，打算之後再做詢問。

    “聽著，艾登，我離開是因為我相信你們，現在，也必須依靠你們，但族人需要更強大的力量來守護，為了日後，我必須尋求出路，我想我們都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麽，哪怕這意味著要做出更多犧牲，艾登，我不會跟你回去，我現在給你最後一個命令，在我回來之前，盡全力保護族人到最後一口氣。”

    艾登沒有說話，反而負手而立，閉上了雙眼，顯然是在進行思想鬥爭，而矢心還不清楚這二人是否把話說開，洛靈等待著艾登答複，三人便如此陷入僵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