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天，歸塵招來了一隻動作遲緩，但特別耐揍的龜背蟾蜍時，矢心總算明白歸塵口中所說的娛樂是什麽意思，歸塵輕而易舉的禁錮住洛靈，失去了行動能力，洛靈隻能眼睜睜看著矢心被一隻白蛤蟆追得四處逃竄。

    龜背蟾蜍，本是一種非常懶散，大多時候浸泡在水池之中的小型魔獸，一切淡水池塘都可以成為它們的棲息場所，平時靠吃水蟲為生，但歸塵招來的這隻，顯然已遭白林腐化，除了周身呈現白化色斑外，體型相較正常狀態大出五六倍左右，洛靈雖然見過普通的龜背蟾蜍，但矢心並不知曉，這類弱小魔獸在噬靈深淵沒有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即使被白化力量增強，充其量也隻能算是大一號的食物而已。

    但矢心魔力全失，根本無法有效抵禦任何白獸，也許是因為與生俱來不可分割的天賦影響，命魂眼並沒有完全喪失，但精神力幾乎隨著魔力削弱殆盡，命魂眼功效大打折扣，再像以前那般揮灑自如是決然做不到了，敵人近在眼前，僅剩的命魂眼魔功還能感知到一二，這使得矢心不至於被一隻白蛤蟆打得很慘，缺乏有效攻擊手段，矢心隻能暫且選擇躲避，或許這隻白蛤蟆打到疲憊還沒收獲會自覺放棄。

    歸塵早已將這方圓數百米地方用魔力封鎖，若是有其他法術使用者看到如此不加任何手段，純粹使用魔力封鎖一大片區域早就大呼浪費了，可歸塵不在乎，這些魔力對於歸塵來說毫不費力，如此魔力使用手法可謂是簡單粗暴至極，巨大浪費也不是沒有好處，沒有花裏胡哨招式便沒有相應弱點，這般施展直接導致除非有能力與歸塵對抗，否則那看上去若有若無的法術屏障就會阻止任何活物進出，這法術屏障甚至可以理解為一個數百米巨大的“蛋”，可想而知，如此大手筆揮霍魔力，需要多麽雄厚的資本，歸塵那舉重若輕的態度，讓矢心完全不後悔放棄了與之對抗，巨“蛋”的確限製了矢心huó dòng範圍，不過從另一方麵看，外頭強大得多且虎視眈眈的魔獸也無法進入，在矢心眼裏，歸塵是鐵了心的要拿自己尋開心了。

    終於，獸王忍不住要出手幫它主人的大忙，一隻龜背蟾蜍並不在話下，隻要一個猛撲，再張張嘴，分分鍾搞定的事，縱使獸王有心幫忙，但天不遂人願，換來的結果是和洛靈一並被禁錮在了原地，洛靈搖了搖頭，隻好祈禱矢心能夠平安解決這個本來不算麻煩的麻煩。

    龜背蟾蜍最大殺傷利器是噴塗毒液，白化後，龜背蟾蜍毒液更具腐蝕性，但也僅僅隻是用來幫助消化的輔助品罷了，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普通人可以肆無忌憚沾染這種毒液，矢心不確定這毒液的威力究竟有多強，至少地麵上那些冒煙的窟窿並不具有多少說明意義，矢心已經是在盡力避免遭到白蛤蟆任何攻擊手段，怎奈叢林灌木太多，時間長了，難免顧此失彼，在一次緊急避讓中，背後竟貼上巨木，這讓龜背蟾蜍終於有機會可以正中目標。

    眼看白蛤蟆攻擊就要到來，岌岌可危，情急之下矢心抓住了手邊僅有的東西，使足了力氣奮力一拉，灌木應聲而裂，一條堅硬木棒就這樣誕生在矢心手中，常年來，矢心不用兵刃，依靠靈魂力量與蠻橫**在噬靈魔界打拚出一條血路，無論之前有何種優勢，都導致了矢心幾乎不會任何兵刃招式，而現在竟然有被一隻蛤蟆幹掉得可能，矢心已經顧不上許多，操起木棍就像蛤蟆甩去。

    白蛤蟆哪裏能料到，一直隻會躲閃的目標突然爆發了反抗意圖，這一棒正中白蛤蟆腦門，將正要噴出的毒液一棒打回了嘴裏，場麵急轉直下，龜背蟾蜍險些沒被自己噎死，短暫混亂讓矢心再次穩住步伐，嚐到兵器帶來的甜頭，矢心再次揮舞起了木棍，地麵上的混亂，驚起無數飛鳥，然而造成更加混亂的是這些飛鳥竟然發現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屏障阻擋，無法再度飛上藍天，這種失去熟悉事物帶來的驚恐簡直不可描述。

    一段時間後……

    混亂嘈雜鳥鳴聲停止了，洛靈雙眼眨巴了幾下，轉過頭看著同樣一臉懵逼的獸王，小聲道：“不會吧，難道矢心被幹掉了？一隻白蛤蟆能弄死惡魔？”獸王顯然大致聽懂洛靈在說什麽，耳朵頓時豎起，試圖捕捉能夠證明這句話錯誤的任何風吹草動。洛靈閉上眼，似乎是在仔細感受著什麽，“還好，自己嚇自己罷了，矢心還活著。”如釋重負般，洛靈恢複了平靜。洛靈這般表現，歸塵自然知道洛靈閉上眼幹了什麽。

    “哼，精靈契約，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變向的奴役罷了，你自願給人奴役，當真賤骨頭一個。”歸塵出言嘲諷道。

    “你是不會明白的，精靈的契約，基於雙方互相信任，契約的力量會給雙方同時帶來好處，與奴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洛靈辯解道。

    “當我打到別人自願被奴役時，同樣是雙方自願……”

    沒有等歸塵說完，矢心已經從林間走了出來，右手提著一隻不省人事的白蛤蟆，左手抓著根木棒，木棒尖端不時向下滴落著綠色血液。

    矢心將死亡多時的龜背蟾蜍扔在歸塵房間外，道：“諾，你的好朋友，雖然現在看起來不怎麽好，但我可以保證他之前非常活潑和健康。”

    歸塵瞟了眼地上四腳蜷縮著的死白蛤蟆，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將它亂丟，這可是你們今天的晚餐，今天就到這裏，明天我們再玩些別的吧。”

    話音落，同時解除了洛靈與獸王的禁錮，歸塵不再說話，走到一旁似乎是進入了冥想。

    洛靈走到矢心身旁，看了看地上的白蛤蟆，道：“矢心，你自己吃吧，我今天不餓，哦，還有，明天也不餓。”

    矢心無奈的搖了搖頭，“除非將它烤了，我不喜生食，我也不餓，得去休息一會兒了。”

    獸王眼巴巴看著矢心，倒不如說是一隻眼睛看著矢心，一隻眼睛看著白蛤蟆，這種高難度動作也隻有獸王可以輕易做出來，反正矢心也不缺這一件想不通的事。最終，這隻死白蛤蟆成為了獸王獨享盛宴。

    一個猶如枯木盤根般糾纏在洛靈心中的疑問時不時觸碰著敏感神經，現在始作俑者就在眼前，洛靈實在是忍不住想要詢問，為什麽當初要擊殺數千木精靈生命，就連當時的木精靈女王也沒放過，就算是誤入領地，也不至於要趕盡殺絕吧，逼得諾雅女王犧牲，剩下的族人縱使逃出生天，也極難再恢複往日的繁榮，可以說，從那以後，木精靈瀕臨滅族。

    “歸塵魔花，我必須要問，你當初為何要出手殺我數千族人，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為他們誤入你領地？”

    歸塵正處於冥想狀態中，聽見洛靈大呼小叫，實在覺得必要讓其閉嘴，還森林一個安寧。歸塵默默退出冥想，道：“我說了，我沒有做過的事，不要往我頭上扣，再說，殺幾千人又算得了什麽，至於你斤斤計較，以往在噬靈魔界，違逆我的惡魔，都要死，像矢心這種孱弱之輩，我不知殺了幾千幾萬。”

    矢心正躺著閉目養神，忽然中槍，胸口不免一痛，但是卻懶得跟歸塵說什麽，畢竟歸塵所說確有其事，絕無誇大，噬靈魔界中，惡魔為了度過數百年一次的噬靈大潮，無不時時刻刻加強自身，為了資源，裝備，能量，動輒出手shā rén，這沒什麽稀奇，矢心甚至還能從破碎記憶中找到許多自己shā rén越貨的片段。

    “你是說，我數千族人性命以及諾雅女王之死都於你無關嗎？”洛靈睜大了雙眼，似乎不願放過任何細節，就算歸塵有紗巾遮麵，洛靈也要從能看得到的部位追蹤歸塵此刻表情，然而，歸塵蠶眼蛾眉處平靜如水，看不出絲毫說謊痕跡，若不是城府太深，那就是歸塵沒有試圖欺騙。

    “要說和我全然沒有關係，倒也不見得，在我將上一個占據白林的家夥幹掉之前，他做過什麽，我也無從知曉，但他若是為了匆忙增長實力來應付我給他帶來的威脅，那此事也可以說因我而起，吸收數千木精靈生命精華，卻也幫不了他多少，反而被某種法術所傷，哼，簡直可笑。你若想報仇，歡迎你來找我，一旦你出手攻擊我，然後被我殺死，就不算我違背約定，對吧，矢心。”

    矢心自然將歸塵與洛靈之間對話聽在耳中，道：“洛靈，歸塵魔花沒有說謊，你數千族人不是她所殺，事實上，歸塵她殺了上一個白林掌控者，還算是替你報了仇。”

    洛靈緩緩坐下，地麵植物自動上升圍卷成一個座椅，“你魔力盡失，還能分辨謊言嗎？雖然我看不出，但她真的沒有說謊嗎？惡魔都是最擅長欺騙的。”

    矢心半坐起身，向歸塵看去，那一副不屑神態不是麵紗所能遮住，矢心道來：“惡魔有許多種類，其中確實有一些以欺騙為樂，甚至以欺騙來吸收能量，但歸塵魔花，你不明白，我不用命魂眼也敢斷定，她有多強大我們看不透，我隻能告訴你，在噬靈魔界，她可以輕易占據一片寶地而沒人敢打她主意，所以，她完全沒有撒謊的習慣，她要什麽幾乎就能得到，除非她瘋了，又何必來欺騙我們，我們的實力對她來說，當真毫無威脅。”

    “夠了，矢心，不要說了，我明白……”洛靈忽然感到一陣沒落，眼角似有水光翻湧，數千族人死去，諾雅女王犧牲，都給木精靈帶來了巨大傷害，然而造成這一切的凶手，就這樣被其他人，被歸塵魔花所殺，看上去，事情就像告一段落，但已經造成的傷害卻不會就此消弭於無形。

    洛靈忍住淚水，再次開口道，“那個凶手是誰，或是什麽東西？”

    “我為什麽要回答你，我討厭你……”

    矢心在一旁略感煩躁，說道：“歸塵，你若不願意告訴她，可否跟我說說，若我們要在此呆十年，你也不希望洛靈總因為這個問題糾纏你，不是嗎？”

    歸塵將頭撇向一旁：“你當我傻嗎？告訴你和告訴她有區別嗎？再說，我很懷疑你能在此存活十年，我就是想在一旁看你最後怎麽死去，嗬，肯定很有意思，你真有把握能讓我玩十年？”

    麵對歸塵出言嘲弄，矢心還是麵不改色，一副問到底的表情，歸塵想了想，還是開口了。“算了……既然你也想知道，上一個占據白林的家夥，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化形獸，它和我們不同，它不是來自噬靈深淵，而是本地的原住民，一個會變化形態的魔獸，有些稀奇沒錯，可實力不咋樣，僅僅隻能跟我過幾招罷了。”

    洛靈知道了想要知道的內容，陷入了自己的傷心世界，而矢心似乎敏銳的捕捉到什麽，“這麽說，你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存在白林了，是嗎？我一直以為，是你帶給叢林腐化。”

    “沒錯，那化形獸擁有這份力量，但他成為我的養料後，這能力便為我所有，掌控一片白色林地，還挺有意思的，至少比最初離開噬靈魔界那幾百年要有趣得多，行了，別問問題了，我才不想這樣讓你們問來問去，休息去吧，明天會更好玩呢。噢，對了，你們說的那諾雅女王，好像還沒有死，用不著這麽傷心，免得明天玩起來沒勁兒。”

    “這什麽諾雅本與我無關，你若又是找白獸來整我，盡管放馬過來便是。”矢心並無把握能夠安然無恙撐過十年，但嘴上毫不怯懦。

    洛靈如遭重擊一般，諾雅沒死，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眼看再次進入冥想的歸塵不再說話，洛靈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怎麽可能，如果諾雅女王沒死，我又如何會出生，難道這世上，真有什麽可以瞞過生命之樹，隻有生命之樹感應到女王離世，才會誕生下一個生命之種……”

    “我看，你也現行休息吧，還不清楚嗎，你已經失去冷靜，總有些問題，是想不明白的，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去查明真相，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怎樣活過明天，我不知道她明天又會招來什麽魔獸，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會又是一隻弱雞般的白蛤蟆。”

    夜晚很快過去，有歸塵施法建立的大範圍屏障，反而比過去任何時候安全得多，直到一絲曉光穿過樹冠，撒下叢林，洛靈和獸王被嘈雜聲響驚醒後，一眼就看見了歸塵正津津有味的盯著什麽。

    矢心猜對了一半，這次歸塵所招來白獸的確不是一隻弱雞般的龜背蟾蜍，而是三隻弱雞般的龜背蟾蜍，不得不說，麵對三隻白蛤蟆，氣勢上就已經全然不同了。盡管矢心在睡夢中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抓起木棒準備戰鬥，但同時遭到三隻白蛤蟆攻擊，場麵又再次變得與昨日無異，進入了閃避模式，矢心再次溜進了叢林中，三隻異常活躍的白蛤蟆隨之消失。

    事實上，矢心從睡夢中被驚醒直到溜之大吉，這一切看在眼中，的確有些滑稽，歸塵看起來是在享受這個過程。在得知歸塵不是凶手後，洛靈對其抗拒心理已然消失了大半，心情也自然好轉許多。但畢竟兩人被困此處還是因為她的惡趣味。

    洛靈總覺得哪裏不對，忽然明白了什麽，偷偷看了眼歸塵，發現歸塵此刻並沒有之前那般眼角彎曲，樂在其中，不知是不是出了幻覺，反而有種擔憂之色，洛靈抹了抹眼角，再看過去時，歸塵已經回到落地鏡旁，似乎這鏡子才是她最愛的玩具。

    “你……不是真的想他死，對不對？但我不明白你這樣做是為什麽。”

    歸塵自然聽到了洛靈莫名其妙的問題，沒有馬上回答，擺弄了一番青絲長發道：“這麽快就玩壞了，就太沒意思了，我隻是希望，他質量沒那麽差。”

    洛靈似乎得到了問題的dá àn，道：“是啊，在你收去他魔力之前，他質量還是很不錯的。”

    “要你管，多嘴，令人討厭的精靈……”歸塵轉過頭，不再理會洛靈。

    獸王這次學乖了，擺出一副任矢心如何折騰也懶得搭理的模樣，隻是時不時眼睛左顧右盼還是暴露了心中不安，洛靈反而顯得平靜許多，見過矢心以往的戰鬥手段後，即便無法使用魔力，也應該不會被幾隻活蹦亂跳的白蛤蟆難倒。

    反觀矢心，卻全然沒有洛靈預料的輕鬆，且不說三隻蛤蟆交替攻擊將可以躲閃的方位大幅受限，僅是毒液本身就足以讓人感覺難以接受了，如果這些白蛤蟆能學會一絲半點優雅，那麽矢心就要謝天謝地了。

    利用叢林植被的複雜，矢心勉強還能保留一些喘息機會，但如此一直持續下去，並不能解決今天的麻煩，魔力可以被收走，但戰鬥經驗卻不會，在閃避過程中，矢心已經漸漸掌握了三隻龜背蟾蜍的動作規律，每一次噴塗毒液，幾乎都要有三到四息間隔，而矢心認為這個間隔就正是出手的好機會，木棒尖端早已被矢心磨礪光滑，這使得一根普通堅硬木棍擁有了戳刺能力。

    現在矢心要做的，就是找機會，讓三隻白蛤蟆同時噴射毒液，從而製造短暫的攻擊時間。

    “咳……嗯……”洛靈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想要詢問諾雅女王沒有死，那麽究竟發生了什麽，諾雅究竟在何處。

    “閉嘴，我不會說的，你們的問題太多，我已經倦了，不想回答什麽。”歸塵甚至沒有讓洛靈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