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困獸之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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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依然持續著,這讓矢心開始感到奇怪,若無意外,一隻魔獸不應該如此長時間觀察局勢,要麽出手攻擊,要麽轉身離開,這才是魔獸應有的習慣,莫非是因為洛靈手中的幼崽,再一細想,矢心發現這更加不可能,若是那般著急救回幼崽,這隻母獸在觀察結束後,就該開始攻擊了。
洛靈所站角度看過去,似乎是發現了什麽,道:“矢心,這隻魔獸已經好像受傷了。在後腿上,你站過來一點就能看到,那紅色的,定是血跡。”
矢心緩步移動,這個動作吸引了骨刺泥獸注意,母獸將銳利目光迅速投向矢心,或許是礙於傷勢,母獸多番評估,無法做到正常時那樣快捷的移動並發動攻擊,但幼崽在陌生人手中又不能就此轉身離開,骨刺泥獸受傷後拚足了力氣快速逃離,一路向巢穴奔回,此時已經有些強弩之末的意味。
似乎是察覺到什麽,母獸不安的降下頭顱,向後方張望了片刻,矢心看到了母獸後腿上的傷口,顯然,那是利器造成,而不是其他魔獸或是尖銳石片之類,破開的口子非常整齊,這足以證明傷到母獸的人,手中家夥異常鋒利。
受傷的魔獸是危險的,這種魔獸往往會因為絕望發起拚死反擊,不要命的攻擊雖然看起來很愚蠢,但許多經驗不足的冒險者經常栽在這樣的攻擊下,結果同歸於盡,極為慘烈。而一隻受傷的母獸,幼崽受製於人,則令場麵更加難以預料。
矢心見母獸如此張望,定然是這家夥已經嗅到了空氣中敵人的味道,無論追獵者是誰,都已經快要追上,而在這圖森卡大沼澤中,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些追獵者多半是蜥蜴人。
矢心道:“洛靈,將幼獸還給她,這樣下去,對我們不利,我們必須帶著香蓮趕緊隱蔽起來。”
洛靈在這種時候從不懷疑矢心的策略,矢心雖然實力上被削弱得所剩無幾,但戰鬥經驗還在,矢心既然這麽說,定然是有原因的,或是找了必須這樣做的理由。
洛靈小心翼翼,將幼獸放回地麵,母獸見洛靈有了動作,差點就要在緊張中猛撲過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植物的芳香,讓母獸緊繃的神經放緩了,木精靈在森林中生活經常會與魔獸打交道,這點安撫手段還是非常有效的,洛靈放下幼獸的同時順便施展了一道安撫法術,xìng yùn的是,大沼澤裏的魔獸同樣也吃這一套。
幼獸興奮地奔向母獸,看樣子是以為母獸帶回了食物。注定這兩隻幼獸會經曆一場失望,他們的母獸沒有帶回任何食物,而是在無意中引來了敵人,魔獸受傷後,想要趕快回到巢穴,有時候能夠借此擺脫敵人,但也有時候,麵對的是智慧文明蜥蜴人,蜥蜴人了解沼澤魔獸,知道骨刺泥獸是一種獨居掠食者。
矢心抱起昏迷過去的古香蓮,與洛靈藏在這小塊陸地邊緣的一處亂石堆後,骨刺泥獸帶著幼獸回到了巢穴中,沒等骨刺泥獸有任何時間休息,泥沼上出現了一個人影,人影將骨刺泥獸的注意力盡數吸引過去,已經無暇顧及藏在不遠處的幾個陌生人,就剛才的情況來看,這幾個陌生人並沒有傷害幼獸,這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骨刺泥獸的好感。矢心藏在石堆後,向遠處望去,人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一個蜥蜴人出現在矢眼中。
蜥蜴人在泥沼上如履平地,完全不會受到泥沼表麵瓦解下陷影響,每當有一處地麵將要瓦解,蜥蜴人總能提前預判,並快速繞開,小型旋渦顯然無法奈何這個蜥蜴人,矢心自問也能感覺到腳下旋渦成型,但那是自己身處泥沼上時,而矢心隻要踩上泥沼,勢必會陷入其中,蜥蜴人則沒有這方麵顧慮。
長期進化演變,讓蜥蜴人的腳掌與手掌能夠催生一股氣流,利用這股氣流,蜥蜴人其實並沒有直接踩上地麵,也就不會陷進其中。
不多時,蜥蜴人已經接近了受傷的骨刺泥獸,這回就連洛靈也實在忍不住伸出半個頭默默注視過去,如果蜥蜴人都是這副模樣,那便與前幾日交過手的龍人真的極為相似,就算強行說它們是親戚也不為過,不過,誰知道呢,沒準真是這麽回事兒,洛靈心中揣測,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按照三人的想法,若能在大沼澤中不與蜥蜴人碰麵,自然是最完美的,一個兩個蜥蜴人或許不是難題,但若是因為少了一個蜥蜴人又來了一群蜥蜴人,那便是dà má煩了,這是在圖森卡大沼澤,三人不認為可以與蜥蜴人整個種族為敵。
“十拉斯,時那卡咯……”蜥蜴人嘴裏念念有詞,衝著骨刺泥獸說著。手中握著一把長刀,握住長刀的手有些顫抖,顯然麵前這個蜥蜴人作為一名追獵者,同樣也有些緊張,而此刻受了傷成為一個獵物的骨刺泥獸,卻一改之前的風格,咄咄逼人得朝蜥蜴人渡步走去,既然已經追至巢穴,而巢穴中還有幼崽,骨刺泥獸已經沒有退路,大多數魔獸是會拚命保護下一代的,顯然骨刺泥獸也屬於這一類魔獸。
蜥蜴人自然發現了巢穴中探頭探腦的幼獸,而這一發現也正是蜥蜴人感到緊張得原因,之前的戰鬥非常驚險,幾乎是憑借運氣才傷到了骨刺泥獸,而且還是傷到後腿,大幅削弱了這隻骨刺泥獸的機動能力,骨刺泥獸自知情況不對,轉身逃走,追獵者不想放棄,於是跟著蹤跡一路追蹤而來,這是一個大好機會,成功獵殺到一隻成年骨刺泥獸,對於蜥蜴人來說,是非常榮耀的事情,顯然這個蜥蜴人無論實力高低,野心不小,想要獨享這份榮耀。沒有任何其他一起行動得追獵者就是最好證明。
正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骨刺泥獸知道麵前的蜥蜴人是來幹什麽的,自然也不會輕易讓對手得逞,骨刺泥獸發動了凶狠得攻勢,這一出手,就讓矢心臉色微變,剛才沒有貿然開打,果然是對的,骨刺泥獸的骨尾簡直猶如一個精通長矛的人類武者般,將戳,刺,掃發揮得淋漓盡致,骨刺泥獸後腿受傷,移動原本應該受到極大限製,但此刻拚著戰死得覺悟,硬是將蜥蜴人打得手忙腳亂,隻有招架地份。
長刀不時橫揮,豎擋,蜥蜴人手法還算不錯,卻吃了實力級別的虧,這骨刺泥獸若是沒有受傷,恐怕要戰師級別的武者才能對付。看眼前蜥蜴人使出得內力,相較日前龍塚比武時的武者差得太多,戰師級別的武者,內力一旦爆發出來,刀刃冷光閃爍,周身帶起氣旋,忽明忽暗,氣勢十足,威力巨大,與此蜥蜴人刀刃間那微薄淡色氣流不可同日而語。
眼看本來應該能擋住的一記掃擊,卻因後繼內力跟不上消耗,蜥蜴人長刀脫手,手臂被劃開一道小口,身體向後被擊飛出去,險些栽進泥沼,趟在地麵上,泥沼開始移動,蜥蜴人後背猛然使力,一股氣流托起了陷入危險的蜥蜴人,骨刺泥獸終於還是因為後腿傷勢無法做到乘勝追擊。
蜥蜴人手臂受了點小傷,鮮血緩緩滲出,看著眼前氣喘籲籲得骨刺泥獸,蜥蜴人咧了咧嘴,又說了句什麽話,“科度拉卡拉,阿尼十!”也不怪矢心聽不懂,即使是洛靈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需要聽蜥蜴人說話,人類通用語自然難不倒精靈族,可蜥蜴人這種已經兩千年沒有離開大沼澤的種族,簡直猶如荒野暴民,從來沒有被列入任何精靈族的外交名單。
矢心與洛靈麵麵相覷,眼前的戰鬥即將白熱化,蜥蜴人長刀脫手,沉入了泥沼中,骨刺泥獸體力不支,流血過多,若不是因為巢穴中嘰嘰喳喳的幼獸嘶吼聲,恐怕這隻步伐不穩的母獸已經倒下了。
困獸之鬥,尤其凶險,麵對絕望之獸,除非有十足把握,否則最好還是暫避其鋒芒,可蜥蜴人卻遲遲沒有選擇暫時離開,而是繼續與目標對峙著,對於實力不強的蜥蜴人來說,這是非常愚蠢的決定,也是缺乏經驗的證明。骨刺泥獸如果不是因為大意被傷了後腿,想必也不會敗在這個蜥蜴人手中,從戰鬥經驗與強度,以及各方麵因素來看,這個蜥蜴人追獵者絕不應該選擇它作為獵物。這場景讓矢心不得不推斷,若非運氣使然,這骨刺泥獸勢必已經得到新鮮食物回來喂食幼獸了。
繼續在此時選擇進擊非常危險,蜥蜴人以往或許缺乏經驗,此時也已經親眼見識了一切,骨刺泥獸顯然已經準備臨死反撲了,雙眼變得赤紅,手腳也開始顫抖起來。將獵物一而再,再而三得逼入絕境,這個蜥蜴人追獵者也足以感到自豪了。為了不功虧一簣,蜥蜴人抽出了腰間短bǐ shǒu,這是現在全身唯一剩下的wǔ qì了。
當然,蜥蜴人在打架時,經常也有用到尾巴去騷擾對方,諸如勒脖子,絆腳,抽打之類,但此刻麵對更加靈活以及長出一大截的骨尾,蜥蜴人不敢再把自己的尾巴算做wǔ qì,這是極有可能弄巧成拙的事情。
戰鬥的氣氛讓人感到壓抑,若不肆意宣泄一番,作為武者往往會感覺非常憋屈,矢心熱衷於狩獵,事實上,但凡跟打架有關的內容,矢心都非常感興趣,也許是天性,也許是必須,惡魔從來不會拒絕到手的快感,但也同樣不會因此就放棄其他利益,這恰恰是惡魔令人恐懼的原因之一,惡魔太過叛逆,惡魔不尊禮法,隻要**在,惡魔就可以肆意妄為,不擇手段。還好,矢心此刻並不想引起與蜥蜴人間的衝突,就像在龍塚前不想與在場的人類引起衝突一樣,矢心現在的目的,是在沉默中再次成長起來。
矢心沒有突然出現加入戰鬥,簡直是謝天謝地,洛靈又如何不知,旁邊的這位深淵居民早就在極力按捺**了。
骨刺泥獸向蜥蜴人再一次甩出骨尾,霍霍生風,威勢不減,完全看不出此時已是強弩之末,蜥蜴人表情再隱晦,此刻也難掩臉上驚愕之色,蜥蜴人看起來是完全沒有料到,山窮水盡的獵物竟還能發揮如此強大戰鬥力,蜥蜴人趕緊急速後跳著離開了陸地,退至泥沼上,手中短匕,看起來非常可笑,可這是蜥蜴人迄今為止僅剩的工具了。
然而,眼前追獵者也並非如看上去那樣莽撞,蜥蜴人向來就會利用沼澤給自身帶來優勢,能夠在泥沼上自由行動,是大沼澤賜予蜥蜴人的禮物,不至於讓蜥蜴人徹底滅絕。
骨刺泥獸似乎很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態無法持續太久,若不能在這最後的力量中獲得轉機,等待自己的結局隻有一個。
母獸回頭望了眼巢穴中的幼獸,又再一次看向一旁亂石堆後的矢心,這一眼望來,險些沒有把矢心嚇一大跳,母獸一直知道,剛才的陌生人躲在暗處不知打著什麽主意,母獸的眼神,透過沼澤上微微浮動得薄霧,直刺矢心靈魂深處,命魂眼再次因此有了反饋。
腦海中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響起,“陌生人,拜托了……孩子們還小,他們應該獲得一次生存的機會……”矢心當然知道,這是來自靈魂力量的交流,剛才那一眼,竟直接觸動了附魂魔本源之力,靈魂力量,可以打破一切交流的阻礙,通過靈魂,附魂魔可以窺見許多內心深處的聲音,這母獸究竟傾注了多少愛給後代,就連惡魔也被打動了。
骨刺泥獸不再猶豫,縱身躍下泥沼,再一次與蜥蜴人短兵相接,隻是這一次交戰,已經沒有了懸念,骨刺泥獸無法在重傷多時後成功捕捉到泥沼上的蜥蜴人,骨尾再也沒有力氣抬起,尖銳獠牙也不再聽從大腦指揮,四肢開始無力,終於倒下了,蜥蜴人的遊走戰術奏效,抬起bǐ shǒu結束了狩獵。
臉上浮現出喜悅之色,隻身一人成功狩獵一隻成年骨刺泥獸,是個莫大榮耀,在得到骨刺泥獸新鮮的獠牙後,這份榮耀正式屬於這位蜥蜴人追獵者。
蜥蜴人把骨刺泥獸的屍體拖上陸地,正準備開始分解,轉過頭,看到了巢穴中的幼獸。食物對於一個部落來說,自然是多多益善,蜥蜴人也有歸屬的部落,那是一個叫做阿卡恩的部落,而自己作為酋長之子,成功帶回食物,有著很重大的意義。
拿起bǐ shǒu,向幼獸走去,蜥蜴人眼中似乎產生了猶豫,和剛才凶狠戰姿比起來,顯得極為矛盾,幼獸親眼看見母獸倒下,嘰嘰喳喳的聲音消失了。
矢心道:“我不能讓他殺死這兩隻幼獸,剛才……那,母獸開口求我……”
洛靈小聲道:“你搞什麽呀!這都是什麽呀,那我們隱藏這麽久到底是為了什麽?”洛靈並不是反對矢心出手,而是搞不懂矢心為何突然在這個時候改變主意,母獸什麽時候開口,就算開口,矢心又如何聽得懂。這些內容一時間讓洛靈難以消化。
“你看好古香蓮,我意已決,這兩隻幼崽,我救定了。”矢心將虛妄握在手中,從亂石堆後走出。
蜥蜴人暫停了腳步,看向眼前突然出現得人類,道:“庫莫拉斯?”
早就已經料到會是這番場麵,矢心伸出長槍指了指幼獸,隨後擋在了蜥蜴rén miàn前。
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蜥蜴人顯然沒有精力再接著打一場,隻是人類得出現讓蜥蜴人感到有些吃驚,圖森卡大沼澤很少有人類旅者前來,更別提這中部區域,眾所周知,圖森卡大沼澤的資源非常匱乏,除了那些依賴泥沼為生的魔獸外,沒有什麽值得人類大費周章甚至不顧性命也想得到的東西。
阿卡恩部落酋長之子盧卡恩雖然不爽這人類入侵者,但還是選擇了退讓,忽然,盧卡恩竟然用人類通用語說話了:“人類,我提醒你,這兩幼獸,沒有,母獸,會死。”
“啊,看來,是一個有學問的蜥蜴人,能夠交流真是太好了。”矢心眼前一亮,亂石堆後的洛靈也非常吃驚,顯然沒有料到,這蜥蜴人竟能說幾句人類通用語,雖然說得有些幹澀,甚至咬音也有些不準,可在這種地方能與當地人交流,何必還要苛求什麽呢。
矢心接著道:“我們所有人,最終都會死去,但至少我們,有努力求生的機會,你殺死了母獸,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就到這裏為止吧。”
“骨刺,泥獸,很對,如果,平時,我一定,和你,戰鬥。現在,我們,就這樣,分開吧。”
“這麽說,這母獸叫做骨刺泥獸了,想打架,在下定然奉陪,不過你現在的狀態,還是收拾收拾趕緊回去吧,對了,你是哪個部落,叫什麽名字?”
“阿卡恩部落,我是盧卡恩,你呢?”
“在下矢心,說來話長,這可能不是我本來的名字。”矢心不知為何,說了一些多餘的話,就像是很欣賞眼前這個叫做盧卡恩的蜥蜴人,矢心願意多費些口舌。
“在下矢心?奇怪的,人類,名字。”
“不對……好吧,是,矢心。”
盧卡恩大概能聽懂矢心的意思,沒有再提任何異議,又看了一眼巢穴中瑟瑟發抖得兩個小家夥後,轉身開始處理骨刺泥獸的屍體。
洛靈有了新的發現,再也待不住了,趕緊在亂石堆後呼叫矢心,蜥蜴人嗅覺不說有多強大,比起人來還是略勝一籌,剛才就從空氣中聞到有些不對勁,此時亂石堆後的聲音,正好解開了盧卡恩的疑惑,剛才沒有腦袋一熱就與突然出現的人類開戰,顯然是一個明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