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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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同樣是從鎮長府出來,那位王姓會長滿麵笑容地走向等待他的人群,朗聲說道:“乙木鎮有黃老總領坐鎮,豈容奸人肆虐。諸君放心,適才鎮長與黃老已定下方略,我等可安枕無憂矣!”

    說罷向著一旁等候的外地商人們拱手告辭,也不管有幾人兀自挽留,由下人攙著上了自己馬車。

    等到關閉車門,放下小窗簾子,老者的麵容轉做鐵青,臉頰肌肉陣陣抖動,隻是閉目不言,似乎在壓抑極大的憤怒。馬車裏早坐著一名青袍中年,乃是他家中頗受倚重的一名客卿。見狀出聲問道:“王老何故如此?可是在那黃向道府上……”

    王奕程立起手掌止住了對方疑問,指了指車外,語聲凝重低聲道:“回府再說。”顯然是出門之時看到黃府門外聚集了大批武備士,知道武備士中能人眾多,縱使此刻是在自家馬車上也深怕隔牆有耳,被聽去了什麽。

    那客卿頓時不再出言,兩人相對無語,很快馬車起行,嘚嘚聲中向著自家去了。

    回到府上,老者一路疾行,旁人都是有眼色的,看到這位平素極平和的老人這般模樣,皆避在一旁。有一名下人正在打掃走廊,擋在了老者前麵,躲閃不及,見家主麵上表情心中大叫要糟,王奕程此時心中有事,哪會與他一個下人計較,隻是叫住吩咐了幾句便讓他去了,隻有那名客卿緊步跟隨,片刻之後一起進了老者書房。

    一進書房,老者重重坐在書案之後,向站在一旁的客卿擺了擺手,那客卿告聲謝也坐了。王會長這時才向這名心腹說道:“適才我叫人去喚書方,墨林先生且暫歇息,一會還要賴你為老夫參詳。”

    一會門外有人叫門,“爺爺,喚孫兒何事?”

    王老還未應答,門外那人便自己推門而入,正是王會長的長孫王書方,衣飾華麗,一幅瀟灑模樣,他今日沒心情外出,倒是呆在家裏。

    王書方向著一邊的客卿墨林先生點點頭算是招呼,走到王老案前,自有下人從外麵將門關上。

    王書方從小親近爺爺,去年從書院畢業,他是王氏長孫,理所當然是要繼承家業的,偏生有向道之心,整日裏念念不忘的便是想結識仙人,尋到仙緣,對王家偌大產業半點興趣也無。

    因此他借遊學離開辛府城,想的是爺爺疼愛自己,定能理解他的遠大理想。可惜王老嫌他作風浪蕩太過輕浮,王書方則覺得爺爺越老越囉嗦,實在惹厭,目下正是這爺孫二人相看兩厭之時。

    但畢竟血濃於水,王奕程見孫兒到了麵前,輕聲一歎,示意對方坐了,才說道:“前日鎮上出了一件凶案,你該當知道了。”

    “孫兒在乙木結識幾位好友,早聽說了。”年輕人微露不解之色,不知為何爺爺叫自己前來,不像往常一般問功課好壞花錢多寡,卻說起了凶案。

    “死者之中可有人與你有怨?”

    聽到這裏,王書方心中才“咯噔”一下,想起那件事來,頓時麵色難看,望望坐在對麵的墨林先生,又望望麵容嚴肅的爺爺,最後幹脆把視線扔在了地上,呐呐回道:“孫兒倒是在其中一人那裏吃過點小虧。”

    “咚”的一聲悶響,王書方眼中見到一個小銅爐落在在自己腳前,重重將地板砸出一道裂口滴溜溜地滾了老遠,直碰到房門才停了下來,散落一路香灰。不禁腦門上出了一圈汗珠。

    耳後爺爺的聲音又響起,這回王老再不壓低聲音,飽含怒氣地罵了出來。

    “你這孽障!不過是在一點小小摩擦便到處宣揚,搞到乙木人人都知道你與那劉繼德生了仇隙。我知你年少氣盛,不甘被人蒙騙,所以並未出手調停,還望你吃一塹長一智,多些長進。誰知你昨日愈發不堪,聽聞他在家中遭難,竟邀了好友在步雲樓上大肆慶祝。還說什麽早看出他敗德折福,命不長久。這般幸災樂禍,簡直有辱斯文!”

    “我,我隻是……”王書方被罵得抬不起頭,雖聽爺爺所說有些不符事實,但王奕程表情猙獰,他欲辯無言,隻低眼瞟著那位墨林先生。

    “你隻是頭腦簡單又好出風頭!”王老罵得口幹,端起書案上的茶杯灌了一口,“人命大事,縱使你年少無知,也不該在這時搞得眾人矚目。我自然相信你不敢犯下這等罪過,但旁人豈能如我一般想法!”

    王書方聽到這裏,嚇得整個人站了起來。他先前還當爺爺如此憤怒隻是因為自己行為不檢,有損王家顏麵,這時聽來竟似有人要把人命官司往自己身上引來,頓時大驚失色,連連解釋道:“孫兒豈是如此膽大妄為之人,爺爺明鑒啊!”

    想了一想,又補了一句:“那姓劉的做玉石生意,一貫以次充好,見我是外地人,又年輕,便有心蒙騙於我。他向我展示一具白玉鹿雕,說是請名匠為此地山君造像,擺在家中可避災求福,孫兒一時糊塗,重金買了下來。”

    “昨日展示給一位本地好友觀賞,卻被他告知孫兒,所謂山君玉像根本無稽之談:供奉山君自有專門處所,豈能隨意造像出賣,讓我大失顏麵,偏生又拿不住那姓劉的把柄。孫兒隻是心中懷恨,並未有何出格舉動啊!”

    “罷了!”王奕程見孫兒越說越激動,連頭上青筋都現了出來,怕他血氣方剛,氣重傷身,打斷了王書方的自辯。

    “適才在鎮長府上,有個匹夫借此刁難老夫。我故意動怒與他爭執,見在場眾人並無明著附和他的,我才放心。你輕浮也有輕浮的好處,不見得真有人拿你當了敢行凶shā rén的凶狠之輩!”

    見孫兒沉默點頭,老人心中一軟,讓他坐下,“但你昨日之事實在太過張揚,既已落人口實,再被有心人借題發揮,於你終究是個麻煩。黃正雖然不是隨意攀扯之輩,但若案情遲遲不能明晰,你身負嫌疑,他早晚查shàng mén來。到時我辛府商會名聲都會受到影響!”

    王書方重又坐回,早已麵色慘白,大汗淋漓。心中不住責怪自己意氣用事,不僅為自家,更為整個商會招來莫大非議。

    看孫兒如此頹唐,王奕程也是心中不忍,起身走到王書方身邊,輕輕將手放在孫兒肩頭拍了拍,慈聲安慰道:“既然如此,爺爺忝為商會首腦,自當做出表率。書方你遊曆的也夠了,這便回返辛府去吧。隻盼你日後事前多加思慮,聽你爹的話,莫再如此孟浪了。”

    語聲淒然,心中不舍表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