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村

    秦秀才家中，五菜一湯擺在桌子上，九斤坐在凳子上等著開飯，林壯一動不動的坐直身子，無他，誰讓嶽父大人，對自己“情有獨鍾”呢。

    秦秀才拿著一本書翻著，時不時瞟一眼林壯，看著自己父親如坐針氈的模樣，九斤在旁低聲直樂。

    林壯雙眼一瞪九斤，心想：回家非打你屁股不可，還敢笑話自家老子！

    秦婉容拿著碗筷進了屋，放在桌上，也坐了下來。便對自家父親說道：“

    爹，你這是知道我們要來？廚房櫃子有菜有肉的，還不少，你一個人在家也吃不了這麽多啊…”

    秦秀才放下手中書卷，口中道：“

    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你爹我偶爾給村中之人看黃曆，寫書信。村民淳樸，想著不能讓老夫白幹活，送米送菜，常有的事。你忘了你爹我是怎麽把你養活的了？吃飯吃飯，都快餓死你親爹了。”

    秦婉容一聽，想想也是。小時候父親便去鎮上買過字畫，給村中人看黃曆，寫信念信，是常有之事，村裏人沒有錢銀相送，便送些吃食。可能這次碰巧有人多送了一些。。

    拿起筷子給九斤夾了一塊肉，一拍腦門兒，頓時說道：“哎呀，忘了，容兒，去，老夫房裏櫃子上還有一壺酒，快去拿出來，我要和小林子喝兩杯。”

    “爹，不是跟你說了不能喝酒的嗎？你年紀大了，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我還盼著你長命百歲，親眼看著九斤娶妻生子呢。”秦婉容一臉無奈的說著

    “哈哈哈，有肉怎麽能沒酒，況且你們夫婦今天來，老夫高興，看到我的乖外孫，老夫是更高興了。快去快去，拿酒去，老夫和小林子少喝一點就是。放心，老頭子，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看得到九斤成家立業”，秦秀才摸了一把頭上紮成馬尾的灰白長發，大聲笑到。

    秦婉容還想說話，卻被林壯攔住，隻聽林壯說：“去吧，父親高興，我就陪父親喝兩杯，不礙事”

    秦婉容一聽，隻能作罷，起身拿酒去了。

    “小林子，老夫養的女兒，不聽老夫的話，倒是聽你的話。。”這話怎麽聽，都有一股醋味兒。。

    林壯尷尬一笑，連忙馬屁拍上：“都是父親教得好，父親大人是個有大學問的人。。小婿實在是佩服萬分。。”

    “得了，拍個馬屁都不中聽。坐下吃飯。這是我家，也是你家，你就不能自在點？”

    林壯一聽，憨笑著坐了下了，心想我也想自在，可你家菜刀太嚇人了。。

    九斤在一旁，見外公還要開口，便搶著說道：“娘親不聽外公的話，我聽外公的…外公說往東，我絕不往西”說完便又埋頭大吃。

    秦秀才一聽，指著九斤對林壯說道：“瞧瞧，你兒子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小小年紀便知替父分憂，哈哈，好啊，老父的乖外孫，這般聰明，外公這一身學問，不給你，能給誰？”

    此時秦婉容拿著酒壺和酒杯回到桌上，給父親，丈夫滿上。

    隻見林壯端起酒杯，口中說道：“嶽父大人，小婿這杯敬您，給您道句實話，這次過來是。。。”

    林壯尚未說完，秦秀才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小林子，你先聽老夫說。”

    林壯放下酒杯，恭聲應是，隻聽秦秀才接著說到：“你每次來家中，老夫看你一眼，你便甚是拘束，老夫知你心中所想，無非是覺得自己一窮二白，還娶了老夫這個學問人的女兒。活生生把一個不愁吃不愁穿的女子帶到自己家中吃苦，耕田鋤地，樣樣都得做…所以自己心中愧疚。。”秦秀才喝一口酒接著說道

    “今日老夫與你挑明，確實，初時見你，老夫的確不願將女兒嫁你，可後來你與婉容鐵了心的要在一起，你個憨貨還差點燒了老夫書，知道嗎，敢動老夫書的人，都被老夫大卸八塊了。。”說到這裏似是有些激動，夾了一筷子肉。放在嘴使勁的嚼著。

    “可後來，老夫還是讓婉容嫁你了，為什麽？因為你當初說的那句話，你說“我雖不能保證日後大富大貴，可我總能讓婉容吃飽穿暖”。老夫一聽這話，便知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很重的承諾。看你現在，才三十幾歲的人，頭發便顯白了。。”

    九斤看著自己老爹，鼻子一酸，秦婉容更是無聲掉淚。三十幾歲的人，像四十幾歲。可能對別人來說，吃飽穿暖隻是一個基本的生活條件，可對多年前的林壯來說，吃飽穿暖，是他要付出很多才能換來的。。

    “老夫這輩子從來沒幹過棒打鴛鴦的事，既然婉容喜歡你，你也喜歡婉容，老夫便想，嫁便嫁了了，女大不由爹啊……”

    “老夫自己也想著，雖說你窮，可見你有一副好身板，總歸不會讓婉容餓著，就算是再困難，也有老夫呢，嗬嗬，可是沒想到，這麽多年來，你們夫婦二人愣是沒向老夫開過口，還給老夫生了個這麽乖巧的外孫，小林子，老夫的女兒嫁給你，她是幸福的，小林子，你做得很好…老夫高興啊……”

    秦秀才仰頭又喝了一杯酒，摸了摸九斤的腦袋，眼中滿是慈愛。

    一番話說完，桌上林壯夫婦紅了眼圈，林壯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強忍著淚水，口中說道：“爹，您當初能把婉容嫁我一個連自家肚子都填不飽的莽漢，才是我這輩子最xìng yùn的事………我林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你的恩德…”說完一口抽幹了杯中的酒。

    一旁的秦婉容擦了眼淚，嘴裏埋怨著：“今天挺高興的，還翻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幹嘛，吃飯，九斤別發呆了，吃吧。爹，吃菜，別光顧著喝酒”

    九斤心中犯酸，看著父親娘親眼眶裏轉動的淚水，心中想著

    “這便是爹娘的愛情嗎？吃飽穿暖……”

    ……

    一場午飯下來，九斤吃得小肚子圓圓。一壺酒也被翁婿二人喝了個精光，林壯喝得麵紅耳赤，倒是九斤外公跟個沒事人一樣。躺在涼亭裏的躺椅上，右手拿著書，左手拿著那個紫砂小茶壺，時不時嘬兩口。

    秦婉容收拾好了屋中碗筷，向林壯使了個眼色，林壯當即明白了，這是要說正事了。

    旋即喚了九斤到跟前，一家三口走到涼亭中。秦婉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秦秀才說道：“先前小林子就有話要說，讓老夫給攔了下來了，現在說吧。”

    “爹，我們夫婦二人就是想請你老人家給九斤取一大名，孩子轉眼就快六歲了，也該有一大名了，林壯是一粗人，想不出什麽好名字，就想來求爹，給取個好名字”秦婉容一臉認真，林壯也麵露期盼。

    “外公，你可得給我取一好聽的名字”九斤在一旁趕緊加了一句。九斤可不想日後闖蕩天下，頂著一羞於出口的名字。。。

    “乖外孫，你剛出生的時候，外公就說了，大名得老夫來取！待老夫想想，給你取個好聽的。。。”說完便椅子上起來，來回踱步。

    林壯夫婦見狀，也不敢打擾，取名在青山村可是大事，不然也不會小孩子出生以後要先叫幾年小名了。。

    片刻後，秦秀才停下腳步，招手示意九斤過來，待九斤到了跟前，摸著九斤的小腦袋，嘴中道：“有了，老夫這外孫便叫林葉，字知秋吧。”

    “爹，這名字有什麽寓意嗎？”秦婉容問道。

    “嗬嗬，觀一落葉，而知歲之將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盼望九斤日後能先知先覺，看透世界的本質，凡事莫要隻看表象。”

    “林葉…林知秋…”秦婉容反複咀嚼。。

    “林葉，林知秋，哈哈，我有名字了，外公，爹，娘我喜歡這個名字”小九斤一臉興奮

    “哈哈，九斤喜歡就好，不不不，現在應該叫林葉，林知秋了，哈哈，小知秋…”秦秀才撚須笑道

    “女兒…”

    “小婿…”

    “謝父親大人賜名”

    林壯夫婦齊聲說道。

    秦秀才含笑點頭，接著說道：“繼續說吧，還有什麽事”

    “額。。。爹怎麽知道還有事。”林壯一臉疑惑

    “哼，真要是隻為取名，你用得著在飯桌上迫不及待的開口嗎？小林子，有事便說吧”

    林壯剛要開口，秦婉容便在一旁接過話來：“的確還有一事想讓爹幫忙…”

    “去搬凳子，坐下再說”

    說完，秦秀才坐回躺椅上，又將林葉，抱在懷裏。

    林壯夫婦二人坐下，便將昨日青山村發生的事緩緩說給自家父親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