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飛燕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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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飛燕小店

    一座草寮,門前高懸雙飛燕幡,招牌上寫著‘北方風味’的小吃店。兩個北方漢子在門前擺出桌椅,一麵大聲吆喝:“山東大饅頭,遼東熱豆漿,北方燒餅。”

    馮斧,辛福,成思,杜明四人來店前坐下說道:“宋老板,張老板,來四碗豆漿,四份燒餅,要熱的。”

    宋老板喊道:“來了。新出鍋的豆漿,可不要急著大口喝,新出爐的燒餅,拿著會燙手。馮將軍,辛校尉,成校尉,杜校尉,您四位軍爺請慢用。”

    宋老板與張老板端上豆漿,燒餅。

    馮斧拿起燒餅。

    辛福也拿起燒餅,不停地換手道:“好燙,好燙。真的是新出爐的,好燙手。”

    成思道:“三哥,你把燒餅上的芝麻都拍到桌上了,可惜。燒餅的香味,就是靠這些芝麻。老五,你也拿一塊趁熱吃。”

    杜明也拿起燒餅,故意把燒餅拍兩下,把芝麻拍到桌上。

    馮斧話中有話地說道:“老宋,老張。你們二位來到這裏開店,日子過得不壞嘛。”

    宋老板笑道:“諸位軍爺賞光,生意還不壞。多虧公主恩典呀。”

    馮斧正色問道:“那你為什麽還想著燕王?”

    一個大帽子扣得宋,張二人暈頭轉向,宋老板陪笑道:“馮將軍,這話從何說起?”

    馮斧指著幡說道:“你們把飛燕繡在幡上,不就清清楚楚了嗎?”

    宋老板恍然大悟,笑著解釋道:“馮將軍,這可差多了,完全是兩碼事。燕王軍旗是一隻燕,頭向上。我們的幡上是雙飛燕,是兩隻。我二人來自北方燕地,一來招引北方過來的兄弟嚐嚐家鄉口味,二來吸引本地鄉親嚐嚐新鮮,如此而已。而且我們的雙飛燕頭是向下的,和燕軍軍旗根本不一樣。”

    馮斧說道:“那你們還是想家了!”

    宋老板認真地說道:“攢一些錢,有機會回鄉看看也好。要說是長住定居,還是這裏好。這裏沒有三九嚴寒的冬天,更主要是這裏沒有戰亂,沒有永遠打不完的仗。年紀大了,就圖個安定平和。”

    張老板趕忙插嘴打斷道:“四位將軍,你們慢慢吃吧,還需要什麽,隻管吩咐。我們就不打擾了。”

    宋,張二人回店內。

    杜明點頭說道:“看來公主真能幹,不但會治軍,而且夷州也被她治理得頗見起色。”

    辛福以不肖的口氣說道:“那有什麽?還不是公主她錢多。我要有她那些錢,什麽事情我幹不了?”

    成思點頭說道:“對,我們公主好像有用不完的錢,她好像從來沒有為錢煩惱過。”

    馮斧認真地說道:“我也覺得奇怪,她的錢是從哪裏來的呢?一不在夷州征稅,二無東吳撥餉,可是她的錢總是花不完。不要說夷州這一大片土地的治理,就是崇武半島那一塊的建設,也要花成千上萬的銀兩。”

    杜明說道:“我說馮大哥,在我們這支軍裏,為首的是公主,可是為副的是大哥呀。這樣能文能武,又有花不完錢的公主,大哥怎麽沒抓到手裏,反倒便宜了那個憨憨的多羅呢?”

    馮斧感慨地說道:“如此一個美人,我怎麽會沒想?原先我敬她是先帝國母,所以不敢有非分之心。後來先帝逝去,她就調我到旗艦上來。我原先以為這一次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了,沒想到她突然來了個水遁,後來你們幾個接著又來了個兵變,結果五腳全顯出來了。她跟我們也就生份了。又從何談起?”

    杜明說道:“你這一生份可不要緊,龍弘可就得了大便宜,不但升職,而且還得到荷葉,真可謂一箭雙雕。”

    成思說道:“公主手下那些女兵哪個不是千嬌百媚的?就連三木那個木頭人也把菱角撈到手。我越想越氣不過,臨去長崎老家時,公主還給了他四錠黃金。那該是多少錢哪!”

    辛福說道:“要是公主能把她身邊的女兵賞我一個就好了,我也在夷州成家立業不走了。就是那個新來的小寡婦蓮芯,又老實又能幹,小臉蛋又那麽可人,真……”

    馮斧不耐煩地打斷他,說道:“別那麽沒出息了。我們要是能知道公主的錢是從哪裏來的,我們也把錢弄到手,什麽樣的娘們找不到?”

    馮斧提到一個關鍵問題,辛福,杜明,成思都默不作聲,陷入沉思。

    成思低聲說道:“公主的錢在哪裏我們不知道,可有一個人很可能知道。”

    馮斧,辛福,杜明三個立即湊上去問道:“誰?是誰?”

    成思說道:“就是昨晚跟我們賭博的那位。”

    辛福說道:“就是那個送錢給我們花的呆子?不可能。我們幾個明擺著下套讓他鑽,他還是死不回頭,把錢輸光了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還裝得很瀟灑,把錢往桌上一放,頭也不回的挺胸走回去了。”

    四人哈哈大笑。

    杜明卻認真地說道:“不一定,周安真有可能知道一二。”

    三人齊聲道:“哦——”

    杜明說道:“第一,周安和公主,菱角她們都走得很近,菱角又常稱他周伯,交情不淺。”

    三人點頭讚同道:“嗯。”

    杜明說道:“第二,周安來夷州二十多年,他自稱是夷州地保,本地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公主瞞別人,也一定不瞞他。”

    馮斧點頭說道:“有理。”

    成思斜眼看看,小聲說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你們看,周安從那邊來了。”

    辛福笑道:“看樣子周安沒吃早飯。他昨晚把夥食錢都輸光了。”

    成思補充說道:“聽說有一次他輸得精光,沒夥食去偷番薯度飯頓。”

    馮斧胸有城府地說道:“這樣我們就有機會了!宋老板,我們都吃完了,收碗吧。今天大哥請客。”

    馮斧把銀錢放在桌上。

    宋老板收拾碗,接過馮斧的錢,回店內。

    五十一周安談兵

    周安走過來笑道:“四位正在用早餐吧?”

    四人齊聲說道:“周將軍請坐。我們剛好用完。”

    四人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燒餅塞進嘴裏,大聲地咀嚼著。

    宋老板上來殷勤地問道:“周將軍要吃些什麽?”

    周安大大咧咧地說道:“我已經用過了。”

    周安作打呃狀,說道:“我吃得很飽了。你去忙你的吧。”

    宋老板笑道:“是,周將軍請坐,小人隨時伺候。”

    宋老板退回店中。

    四人互相看看,詭秘地笑笑。

    五人圍桌而坐。

    餐桌上已經收拾幹淨,唯有剛才散落在桌上的芝麻星星點點。

    馮斧笑道:“聽說周將軍開發夷州,勞苦功高。”

    周安頗為自豪地大聲說道:“功高不敢當,勞苦可真不少。當年魯大都督派到夷州的第一撥人就是我周安了。”

    辛福說道:“請周前輩講講當時初到夷州的經曆,讓我們這些後來人長長見識。”

    周安說道:“我們第一撥將士初到之時,夷州真見荒涼。沒有港口,沒有碼頭,當然更沒有這些草寮和房屋。看到的到處是茂密的草,各式各樣的花,和參天大樹。走幾十裏路,才能看到一社。說是社裏,其實也隻有四,五戶,上十戶而已。”

    成思笑著小聲對杜明耳語說道:“看來周安真正沒吃早飯,桌上的芝麻粒,他已經瞄了三次了。”

    杜明微笑點頭不語。

    辛福故意問道:“那後來這些碼頭,這些人家又是怎麽多起來的?”

    周安說道:“這些碼頭,房屋都是我們遵照魯大都督的指示建起來的。後來果然都派上大用場。船一艘一艘的增多,人也一撥一撥地來,都說是中原戰亂不斷,無法生活,要找一個安定的地方穩心過日子。來的人都說夷州沒戰亂,氣候又好,土地又肥沃,真正是個避亂的世外桃源。所以人越來越多,越來越鬧熱。”

    成思又對杜明耳語道:“周安又看那些芝麻粒三次,看來真是餓極了。”

    杜明點頭,微笑不語。

    馮斧探問道:“魯大都督開發夷州,興建這麽多工程,幫助這麽多人在夷州安居興業,一定花費了朝廷很多銀兩吧?”

    周安搖頭說道:“魯大都督當時僅是一個普通鄉紳,如何能動用到朝廷銀兩?那些銀兩,都是夷州自產的。”

    馮斧與辛福,杜明,成思對此言都大感意外。

    馮斧小聲問周安道:“夷州乃一荒僻孤島,何來銀兩?”

    周安以前輩口吻說道:“這話你就講差了。夷州有一座玉山,滿山都是美玉。”

    四人睜大眼睛說道:“哦,玉山——滿山都是美玉。”

    周安又說道:“夷州還有一座金山,遍山都是黃金。”

    四人更加驚訝:“金山一一遍山都是黃金?”

    周安更加精神說道:“夷州除了玉山,金山外,另有一座銀山。”

    四人點頭說道:“銀山一一那當然遍地都是銀錢了?”

    周安炫耀地說道:“對,遍地都是銀錢。”

    馮斧認真地小聲問道:“既然遍山都是美玉,黃金,銀錢,大家還辛苦種田做細幹什麽?大家都去挖金掘銀就吃不完了。”

    辛福又對杜明耳語說:“老周又在注意芝麻粒了。”

    杜明不耐煩地推開辛福,向周安直接問道:“周將軍,你是不是也掘到很多金銀?”

    周安說道:“我怎能掘到金呢?取金取銀須管製長自取,才能取得。”

    四人相視點頭,說道:“原來須管製長自己去取,才能取到。”

    周安繼續說道:“管製長在取金取銀之前,需向山神敬獻神禮,向山神告知取金銀是為百姓創置田產,購置需用器物。禮神禱告之後,山神允許,管製長方可去取。他人如敢妄想竊取,不跌死也跌傷,會被野狗拖去,屍骨無存。”

    馮斧暗暗點頭,心中有數了。

    馮斧進一步探問道:“哦,原來如此。那麽周將軍也曾跟管製長取過吧?”

    周安眉飛色舞地講道:“那是當然。每次管製長取銀錢都會叫上我,一掘就得金得銀回來。”

    四人互使眼色,相互點頭,決定對周安下功夫。

    杜明又問周安道:“聽說前次與燕兵大戰,周將軍十分神勇,大有斬獲。”

    周安一聽要他講與燕軍之戰,兩眼放光,精神十足說道:“這個當然。你們看,當時燕軍駐紮在後山山頭上,有三,四百人。”

    周安伸出舌頭,用指頭沾著口水,在桌上畫著。

    成思小聲對杜明耳語道:“乖乖,老周畫這個圈,消滅了五粒芝麻。”

    周安繼續在舌尖上沾口水,邊畫邊說:“這是一條路,通向港口。港口有燕軍的五艘戰船。我呢,當時半夜就埋伏在營後的這條小路旁的樹林裏。”

    成思小聲地數著:“又消滅六粒,又消滅四粒,又消滅五粒。”

    周安繼續邊畫邊說道:“當天晚上,我從這裏,這裏,這裏,三次襲擊燕軍營地。燕軍一夜沒睡好覺。天亮時我們埋伏在這,這,這,幾個地方。”

    成思繼續數倒計數:“三粒,二粒,一粒,桌上已經沒有芝麻了,隻有桌仔縫還有三粒。”

    辛福幸災樂禍地小聲耳語說道:“老周點幾次都沒把這三粒點到手。”

    辛福學周安道:“‘當天晚上,我從這裏,這裏,這裏’,一粒也沒吃到。”

    成思也學周安道:“‘我們埋伏在這,這,這,’又沒吃到。三粒芝麻好好的還在桌縫內。”

    周安思索道:“這時,這時……”

    成思竊笑著小聲說道:“桌仔縫的三粒芝麻,看他怎麽消滅。”

    周安用手指頭點著桌子說道:“這時我們就等呀等,等呀等……”

    成思幸災樂禍地小聲說道:“看來,這三粒芝麻老周他是吃不掉了。”

    周安焦急地用手搓著大腿道:“這時怎麽辦,該怎麽辦呢?”

    周安突然靈光一閃,他用力一拍桌子,得意地說道:“對!對!這時公主船隊趕到,燕軍拚命向港口逃竄,我就率隊乘勝追擊,就在這裏,這裏,這裏把他們都抓起來了。”

    技驚四座,周安一拍桌子,三個芝麻一起跳出桌縫。

    成思頗為遺憾地看著三粒芝麻被周安一一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