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執事？”

    木羽驚呼了一聲，尋執事的聲音木羽依稀還記得。當初在學府的時候，正是尋執事在小虎麵前維護了木羽，也正是因為如此，尋執事經被小虎記恨，最終被小虎逼迫到妖獸森林去，以他的練氣期的修為在妖獸深林根本活不下去，這些都是小虎親口告訴他的。

    可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原來你認識我，咳咳，給我一件衣服。”

    尋執事似乎得了很嚴重的病，一直在喘氣著，那喘氣聲和木羽剛才在排水道裏聽到的一模一樣。木羽連忙從袖裏乾坤中掏出一件自己的長袍給尋執事披上。

    尋執事慘笑了一下，靠在牆上，看著木羽：“你看著有些眼熟，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木羽的震驚無以複加，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看見尋執事。此時的尋執事白發白須都擠成一團，還有一些血跡凝固在上麵，他的臉色很憔悴，看起來像是病了很久似的。

    “尋執事，我是木羽，當初在學府的時候我們見過的。”木羽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尋執事的額頭，他身體很燙，感覺發了高燒。

    尋執事慘戚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道：“不認識，我見過那麽多修真者，哪裏會記得所有人。”

    木羽啞然，他不知作何解釋。尋執事幾乎見過所有門派的弟子，可以說每個門派弟子在踏入修真界之前都會在尋執事麵前用測靈石進行測試，再由尋執事指導他們該站在什麽位置。

    木羽也是其中之一，他兩年前隻和尋執事講過兩次話，然後就隨風浩塵離開了學府，尋執事不記得木羽也是很正常的。

    “我對你有些印象，你似乎是落塵派的弟子，落塵派從來沒在學府收徒，你好像是第一個。”尋執事皺了一下眉頭開口道。

    木羽拚命點了點頭，他心裏湧出了一股愧疚感，都是因為他尋執事才會被小虎記恨，導致幾乎喪命，還好大難不死，撿回了一條命。如果有什麽可以彌補的，木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你為什麽追我？你是來殺我的嗎？”尋執事喘著粗氣問道。

    “我以為你是那匹shā rén的噬魂狼，等等，你是不是就是那匹——”木羽瞪大了眼睛，這怎麽可能？人怎麽會是那匹噬魂狼呢？

    尋執事目光閃爍著一縷寒芒：“那些人該殺。”

    木羽沉默了，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該死，也許死去的修真者都有可恨的理由，不過他還是覺得有些過分。

    但是這一切都把他搞糊塗了，那匹噬魂狼怎麽會是尋執事呢？尋執事是一個人，他被小虎害死了，可是此刻他怎麽又出現在這裏？

    “你不是來殺我的，我沒有感受到你的殺意。”尋執事望著木羽。

    木羽點了點頭：“你和那匹噬魂狼有什麽關係？”

    這個問題讓尋執事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痛苦，他有些憤恨道：“那個青鬆派的混小子，騙我來到這妖獸森林，引來了一群妖獸，是他把我害成了這樣。咳咳，不過我終於報仇了，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木羽知道他指的定然是小虎，小虎如今已死，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死在了一匹噬魂狼手上，而這匹噬魂狼還和尋執事有著莫大的關係。

    木羽把手貼在尋執事背後，把自己的靈力輸入到尋執事體內，尋執事的身體很糟糕，全身骨骼似乎都有磨損，好像被什麽擠壓一般，身體的經脈也很受損嚴重，五髒六腑更是擠在一起，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堅持到現在的。

    “你為什麽要給我療傷？既然你認識我，你也應該知道我隻是一名灰色弟子吧？”尋執事的臉色慢慢有了一點血色，他有些意外地看著木羽。

    “可能你已經忘記了，不過我當初也是灰色弟子的一員，被小虎羞辱的時候，是你站在我這邊，所以我沒瞧不起任何一個灰色弟子，而且我也把你當成了一個長輩。”木羽輕聲說道。

    尋執事微微一愣，他沒想到還有人這麽尊重他。一般門派的修真者是不會對灰色弟子這麽客氣的，所有門派的修真者在灰色弟子麵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

    “難得你有這份心，你挺聰明，那麽多人都沒發現學府失蹤的人，倒是被你給發現了。”

    木羽歎了口氣：“那些人是你殺的吧！可以告訴我你和噬魂狼有什麽關係嗎？”

    “我就是那匹噬魂狼！”尋執事自嘲一笑。

    木羽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不過他還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是一匹噬魂狼呢？除非這匹噬魂狼是個妖族，可是尋執事又不像是妖族的，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匹噬魂狼的特征。

    “當日被遺棄在這做森林後，我遭受了妖獸的襲擊，不過我命大沒死，一匹噬魂狼和另外一隻青獅牛大概為了爭奪我這個食物打了起來。噬魂狼贏了，但是它也奄奄一息，忽視了我而躲進了這個洞穴，我爬了進來，殺了那匹噬魂狼，然後生吞了它的妖靈。”

    尋執事說得風輕雲淡，木羽卻可以想象那種絕望的情景，兩隻三階妖獸大打出手，而尋執事隻是練氣期修為，他隻有等死的份。可是天無絕人之路，他竟然找到了一個生還的機會，吞噬了噬魂狼的妖靈。

    “噬魂狼的妖靈不是我能承受的，它的力量太霸道了，我當時感覺自己整個人快要炸開了，這個洞府中有一枚奇特的果實，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我隻知道我想要解渴，便吃了那個果實，然而就不省人事了。”

    尋執事繼續說道：“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匹狼，那種感覺太可怕，我想著殺戮，我想要吃點什麽，我失去了理智，衝了出去，我不知道殺了多少妖獸，等我恢複了理智之後，我便重新在這裏，變回了人……”

    木羽默然，他聽承言說過噬魂狼的洞穴裏都會生長一株噬魂花，等噬魂花結出果實後，噬魂狼便會吃掉噬魂果，長出第二條尾巴，修為暴漲，一般的三階妖獸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尋執事無意間吞噬了噬魂狼的妖靈，又服下了噬魂果，這種力量不是人類能夠承受的，恐怕這便是導致他產生異變的原因。隻不過這種異變實在是罕見，木羽從未聽過有人類還能變成妖獸的。

    尋執事麵露一絲痛苦，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chéng rén不人獸不獸的樣子，為了活下去他必須去獵殺妖獸，那種殺戮的感覺很可怕，幾乎讓他喪失了做人的理智，好在他意誌比較頑強，總能及時克製住自己。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我如今發現自己能夠隨意控製人形態和噬魂狼的形態。我知道我的食物是什麽，我需要妖獸的心髒，我也隻吃心髒，我在這座森林裏廝殺了幾個月，終於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修真者，那個修真者曾經在學府的時候百般折磨我們這些灰色弟子，我控製不住自己，便把他殺了，那是我第一次嚐到人類的心髒……”

    “所以你就一發不可收拾，去學府獵殺那些欺辱灰色弟子的修真者？”木羽怔怔地說道。

    “沒錯！我喜歡人類的心髒，可是我還是有理智，我知道自己不能隨便shā rén。每次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隨意毆打灰色弟子，我心裏總是很憤怒，我一直覺得學府這種地方不應該存在於世上。

    我了解學府的一切，我在那裏呆了一輩子，那裏的每一寸土地我都了如指掌。我知道學府的構造，也知道如何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學府，你也看到那些我挖的通道了，所以我決定開始尋找修真者的心髒作為我的食物。”尋執事臉色露出一絲狠厲。

    “那你怎麽知道誰在欺辱灰色弟子？你每天都不敢出現在學府外麵吧？”

    木羽覺得尋執事做法很偏激，shā rén這種事木羽一直不喜歡。可是灰色弟子的性命被修真者看作草芥也是事實，經常都會灰色弟子被修真者打傷，這點許多門派的修真者極其過分。

    他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一邊。

    “我管理學府這麽多年，難道還沒有一些信任的灰色弟子嗎？我讓他們每天把欺辱灰色弟子的修真者名字丟進排水道裏，每天晚上我就進入別院裏，用藥迷昏他們，拖到排水道中，殺了他們，吃了他們的心髒！以我的速度，對付那些築基期的弟子綽綽有餘。”尋執事笑了笑，露出了滿嘴的黃牙，竟有一絲猙獰。

    “那為何殺小虎和九華派弟子的時候要直接殺掉而不拖入排水道中？”

    “他們？哼！他們平常最為囂張，懲罰我們這些灰色弟子也是最狠的，我索性便讓世人都知道他們的死相，這樣也好出口惡氣！尤其是小虎這種人，他的死，對青鬆派可謂是打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尋執事笑了起來，被欺負慣了，忽然發現自己有一天有還手的能力了，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

    木羽心裏冒出一股寒氣，尋執事似乎不再是當初那個唯唯諾諾的老人了，他如今變得有些心狠手辣，在他眼裏那些人的性命根本就不值錢，他隻想著報複，報複曾經不把他當人看的修真者。

    “你為什麽剛才在排水道的時候不殺了我？又把這些事告訴了我？”

    尋執事搖了搖頭，道：“我不想濫殺無辜，你沒有欺壓灰色弟子，我便不能殺了你，況且有人告訴我前天你把青鬆派和九華派的弟子都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我怎麽能殺死你呢？”

    他做事竟然還講究原則。

    木羽站了起來：“你說你不想濫殺無辜，可你已經在濫殺無辜了！那些人雖然可惡，但沒有必死的理由，你不該這樣輕易奪去別人的生命。你殺了小虎，以青鬆道人元嬰期的修為，你以為他查不出來嗎？”

    “青鬆道人？哼！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我在地下shā rén吧？”尋執事不屑地說道。

    木羽歎了口氣：“這件事沒有那麽美好，我剛才看過了，你身體很糟糕，恐怕你在變狼和變人的時候要遭受很大的痛苦吧？你的肌肉骨骼和內髒都變形了，這種痛楚你怎麽忍受得了？你變回人類之後，一點力氣都沒有，你這樣下去要是有一天失手了該如何是好？”

    尋執事咬緊了牙關：“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恐怕再變身幾次，我就會力竭而亡。我的身體太虛弱，承載不了噬魂狼的力量，但是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殺掉一個欺辱灰色弟子的修真者，我隻希望那些灰色弟子的待遇能夠好一些，而不是整天被人當狗一樣使喚！”

    當了一輩子的灰色弟子，他知道灰色弟子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人過的。在他擁有噬魂狼的能力過後，他便想著報仇，想著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改善灰色弟子的處境，這是尋執事最為幹脆的做法。

    尋執事不是青鬆道人，他沒有能力說句話就改變灰色弟子的現狀，他隻能靠自己。

    灰色弟子的慘狀讓木羽心裏很不是滋味，可是尋執事如此極端的手段他也難以接受。木羽也認為學府這種地方不應該存在，但尋執事這樣做又能改變多少呢？

    “你知道我會阻止你的吧？”木羽沉默了許久，開口道。

    尋執事笑了笑：“你當然可以，你可以現在殺了我，那樣也算是一種解脫了。我在學府當傭人，做了一輩子的修仙夢，卻淪落到這個下場，這比死還難受，不吃心髒，我便會失去理智，我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我的一生都給了學府，走之前我總要留下點什麽！”

    “尋執事，你還記得一個小孩子和你說過的話嗎？如果有一天他有能力了，一定會回來帶你離開學府。我就是那個小孩，我不希望你以死亡的方式離開學府，我希望你能跟我回落塵派，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我會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修真者，一個體麵的修真者身份，那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木羽重新坐了下來，懇切地望著尋執事。

    尋執事一怔，他一生都希望能夠得到某個門派長老的垂青，成為門派長老身邊的隨從也好，仆人也罷，至少那也是一個修真者的身份，不用在學府受盡每個人的氣，可是沒人看中他的資質。

    許多次他都在想，窮盡一生去追求的修仙夢，到底是為了什麽？

    木羽的話讓他有些心動，但是他還是搖頭了。

    “不了，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要，我隻想殺幾個人，我想把這一生的怨氣都發泄出來，這樣便足夠了。”

    尋執事慘笑一聲，那麽淒涼，如風中搖曳的殘燭，隨時都能夠熄滅，可是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為那些灰色弟子改變一些什麽。

    “我把你引到這裏來，便是有把握困住你。”尋執事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