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枯木罵道。

    罵歸罵，枯木看向木羽的眼光卻是一種欣慰和感激，木羽的出現就像是一位福星，帶給他太多的意外。盡管他經常被木羽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甚至這小子還是風浩塵的徒弟，可是在他出事後，木羽卻一直保護他，甚至還救了他。

    “其實你不該把歸原丹給我用的。”枯木歎了一口氣，他已經從冷冰雪那裏知道了一切，也知道了木羽想方設法把不可能完成的歸原丹融合，他清楚這個過程定然不簡單。

    “你要是掛了我還得給你送終，我可不想給你披麻戴孝的，多浪費青春。”木羽撇嘴。

    枯木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嘴裏永遠每一句好話。他沉思了一下，說道：“你該把歸原丹給風浩塵那個混蛋吃，這樣你就不用去天外天了……”

    枯木說道這裏忽然不說話了，他知道木羽一直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如果他知道歸原丹可以讓風浩塵恢複修為的話，木羽是否還會把歸原丹拿來救自己？畢竟風浩塵才是他真正的師父，自己相當於囚禁了他一年，他心裏肯定或多或少有些怨恨。想到這，他心裏很不是滋味，木羽如果早知道這一點的話，肯定不會去救一個脾氣壞還結巴古怪的老頭……

    “可我也不可能看著你死啊！你說給人送葬的時候要不要故意掉眼淚啊？我不喜歡哭泣，到時候不是還要弄點辣椒潑眼睛什麽的，真是無聊。”木羽嘿嘿一笑。

    木羽確實不知道歸原丹原來可以治療風浩塵的創傷，不過即使他知道，他也會選擇來救枯木。風浩塵的傷勢可以用已定的方式來治療，但是枯木卻是生命垂危，他不可能見死不救。木羽從來就沒怨恨過枯木，枯木教給他許多草藥方麵的知識，哪怕是被逼也好，至少木羽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至於重新煉製歸原丹的事情，木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歸原丹煉製過於麻煩，材料都是很難找的，對木羽來說根本不可能煉製七階丹藥，他最多隻能搞一搞半成丹而已。

    “哦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恬然，我的朋友。”木羽把背後的恬然叫過來。

    “枯木前輩您好！我叫恬然，來自紅塵門。”恬然愉悅地朝枯木行了個禮。

    但是恬然問候了半天也沒見枯木答話，木羽有些奇怪，抬起頭卻看見枯木在盯著恬然看。

    “嘿！你在看我嗎？”小帥一直耍賴依偎在恬然的胸前，它還以為枯木是在看它。

    “你、你、你怎麽長得這麽像苗語嫣？”枯木瞪大了眼睛。

    “你也認識我娘啊？”恬然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你娘叫苗語嫣？那你父親就是——風浩塵那個混蛋了。”枯木握緊了拳頭，他竟然知道這件事！

    恬然是三重大陸真神的女兒，這件事三重大陸基本上沒人知道，就連風浩塵自己都蒙在鼓裏，可是枯木竟然知道？

    “你怎麽知道！”恬然警惕起來，當初因為自己不小心把她父親的行蹤說漏嘴了，差點導致她父親出事，如今這件事她一直不敢再提出來。

    木羽驚訝萬分，這件事枯木怎麽知道的？

    枯木的身子微微顫抖，他看著恬然半天，最後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問道：“你娘，她還好嗎？”

    恬然聽到這兒臉色有些黯淡地說道：“我娘不太好，她因為不肯向門裏說明我爹是誰，故而被門派按門規囚禁在一座山上，不準外出。”

    “不肯說明你爹是誰就要囚禁？你們門規那麽嚴？”木羽不解地問道。

    “我娘是紅塵門的聖女，紅塵門的聖女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天賦出眾，修為高超，本是紅塵門的下一任掌門，不能和男人在一起。但是我娘破了戒，所以……”恬然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娘和三重大陸的真神在一起，你們門派都不肯嗎？”木羽覺得紅塵門的門規簡直是秀逗，懷孕乃是人類的天性，她們竟然要扼殺。更別說還是一個三重大陸的真神，風浩塵脾氣好修養高，如此好男人哪裏去找第二個啊！

    恬然搖頭，道：“她們不知道我爹是三重大陸的真神，即便知道可能也不肯，門派有門派的規則，為了培養下一任掌門，在確定的聖女身上耗費了太多的資源，聖女就必須守身如玉。”

    “那你也是聖女，豈不是說你以後也——”木羽皺眉道。

    恬然道：“我隻是因為天賦好，被定位聖女的候選人，還有其他幾位師姐呢！隻要不是最後選定的聖女，門派不會管這些的。”

    枯木忽然抓住木羽的肩膀，認真地朝木羽說道：“一定要找到冥草和九氣滌魂花，隻有風浩塵恢複修為，他才能去救苗語嫣！”

    “你救我師父就是為了恬然的娘？”

    木羽意外至極，他總算知道了枯木為什麽一方麵痛恨風浩塵，一方麵又要想方設法地讓木羽找冥草治療風浩塵傷勢。風浩塵的修為連八位門主加起來都不是他對手，他想要去紅塵門救苗語嫣綽綽有餘。枯木自己沒有風浩塵那種修為，他救不了苗語嫣，所以才想出了這麽一個折中的方法。

    原來這就是枯木不肯說的那件事，枯木幫風浩塵恢複修為的目的隻是為了去救一個女人？

    “您和我爹娘有什麽關係？”恬然一聽枯木談到風浩塵，頓時來了興趣。她也很希望有人能夠幫助她娘，一個人在山上被囚禁了十幾年，心中的苦悶誰能理解呢。

    “老相識。”枯木隻是簡單的一句話，但是木羽卻讀出了許多隱藏的蘊味。

    “噢！你和我師父是情敵啊！”木羽有些明白了。

    “閉嘴。”枯木惱怒地說道。

    “啊？前輩您喜歡我娘？可是……”恬然欲言又止，有一個人喜歡她娘，她不知道該怎麽看待這件事。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對她來說是很糟心的，她本應該站在她爹的角度上排斥枯木，可是枯木所做的一切也相當於在幫助恬然的爹娘重聚。

    “您和我爹娘到底有什麽過往？”恬然眨著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枯木看著恬然，他仿佛從恬然臉上看到昔日苗語嫣的影子，一瞬間他竟然沒法拒絕恬然的請求。

    “你真想知道？”枯木歎了一口氣，神情顯得有些落寞。很顯然，他在這場愛情中輸給了風浩塵。

    恬然連忙點頭，木羽也跟著點頭，然後小帥也不要臉地用頭撞恬然的胸。

    “是的，我確實喜歡你娘。無論你怎麽看待我，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說不上為什麽。”枯木坐在門檻上，恬然和木羽也坐在台階上迫不及待地側耳傾聽。枯木猶豫了半晌，往事忽然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當初離開丹鼎派後，在外麵遇到了恬然的師父苗語嫣，苗語嫣是出來曆練的。當時苗語嫣被一隻強大的妖獸所傷到，是枯木救下了苗語嫣，替苗語嫣療傷。苗語嫣沒有排斥喜歡玩毒的枯木，更沒有因為枯木的結巴而嘲笑他，和恬然一樣，苗語嫣也是一個善良的女子。

    他們兩個就這麽一起到處曆險，枯木漸漸對苗語嫣產生了情愫，然而就在枯木想要向苗語嫣表白的時候，劍影塵風走入了他們兩人的世界中。

    風浩塵是個修為高超，涵養極高的人，溫文爾雅，談吐不凡，仿佛世界上最優秀的詞匯用在這個男人身上都不為過。在風浩塵麵前，結巴又孤僻的枯木一下子相形見拙，顯得那般微不足道。

    當時苗語嫣和枯木還不知道風浩塵就是三重大陸的真神，他們隻當風浩塵是某個大門派出來的青年才俊。

    苗語嫣和風浩塵兩人一見鍾情，枯木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喜歡風浩塵，因為風浩塵搶走了他心愛的女人。但是他看到苗語嫣和風浩塵在一起的時候，笑得那般幸福，那是枯木所無法給予的。他明白自己配不上苗語嫣，於是選擇了獨自離開。

    枯木雖然玩毒，可是本性不壞。他明白愛一個人不應該是占有她，而是讓她感到幸福。他嫉妒風浩塵，可也僅僅是嫉妒而已，他從未想過去陷害風浩塵，因為他知道那樣做，苗語嫣便再也笑不出來。

    枯木喜歡苗語嫣的笑容。

    誰也沒想到苗語嫣會懷了風浩塵的孩子，當時苗語嫣已經被確定為紅塵門下一任掌門繼承人，是不允許出現男歡女愛之事的。這下子紅塵門豈能善罷甘休，一心想要找出那個男人是誰。苗語嫣死都不肯說出來，而那個時候風浩塵也已經不知所蹤。

    枯木知道苗語嫣的事後曾經冒險偷偷闖入紅塵門，找到苗語嫣，得知了一切。他這才明白原來風浩塵便是三重大陸的真神，也明白了風浩塵為了困住尤蒙，選擇把自己當成困仙牢的陣眼，犧牲自己換來三重大陸的安寧。

    但風浩塵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情況，所以苗語嫣不肯告訴紅塵門真相，隻把這件事告訴了枯木。

    看著心愛的女人被囚禁起來，他心裏很難過。他沒法解除苗語嫣身上的禁製，他明白能夠救出苗語嫣的全天下也隻有修為還在的風浩塵一人可以做到。

    他本來就是研究陣法之人，在從苗語嫣那裏得知風浩塵成為困仙牢的陣基，就明白風浩塵的下場會怎樣。他知道隻有冥草和九氣滌魂花能夠治療風浩塵的創傷，讓風浩塵恢複修為，去救出苗語嫣。

    這件事對枯木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他本來可以選擇拒絕，可是他不忍心看著苗語嫣在紅塵門嗟歎一生，他想為苗語嫣做點什麽。他自己沒辦法抗衡整個紅塵門，隻有依靠風浩塵。枯木更是知道恢複風浩塵修為救出苗語嫣之後，苗語嫣依然會選擇和風浩塵在一起，他什麽都得不到。

    可是他喜歡苗語嫣的笑容，喜歡她一直笑下去。隻要她好，枯木便會心安。

    愛一個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會讓人不求回報地去保護對方。

    九氣滌魂花和冥草隻有在二重天才能找到，進入二重天的傳送陣隻允許元嬰期修者才能通過。枯木必須找到一個機靈的人替他去二重天做這件事，於是他想出了一個辦法，通過改山穀尋找修為在元嬰期的修者，把他當成自己的傳人來培養。

    那麽多人進入枯木山穀，他都沒看上，直到木羽的出現，不僅成功偷吃掉天妖果，還打劫了枯木的住所。他知道木羽的那種怪異的控木能力，在浮仙嶼木羽使出天劍九引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木羽的師父是誰。

    情敵的徒弟出現在他眼前，讓他十分不爽，他本來不想要木羽當自己的傳人，可是他卻發現因為常年玩毒，留給他的時間卻不多了，而木羽又是一個十分合適的人選，不得已隻能選擇妥協。

    有時候枯木甚至都覺得自己肯定上輩子欠了風浩塵什麽，為何自己身邊的人總是和風浩塵有撇不清的關係。苗語嫣喜歡風浩塵，木羽是風浩塵的徒弟，好像一切事情都在與枯木作對似的。

    木羽和恬然被枯木的話所震撼，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枯木是一個為了成全別人的愛情而選擇自己承受孤獨的人。是有多大的勇氣才會像枯木那般做出讓步，去救情敵，把畢生所學傳授給情敵的徒弟……

    這世上恐怕再也沒發找出第二個像枯木那般癡情的男人了。

    “老爺子，對不起，我錯怪你了。”木羽撓了撓頭，他感覺就像是重新認識了枯木一樣，對枯木的尊重油然而生。

    “錯怪？你個混小子以前是怎麽錯怪我的？”枯木瞥了木羽一眼。

    “木羽一直以為你孤僻，結巴，愛發脾氣，古怪，嘴硬，頑固不化……”小帥在恬然懷中出聲道。

    “還喜歡威脅別人，喜歡打人，很暴力。”龍藤補充了一句。

    木羽頓時臉就綠了，揪起小帥的尾巴就把它扔了出去，然後連忙賠笑道：“別聽它們瞎說，我一直認為老爺子英明神武，心地善良！”

    “不要臉。”龍藤嘀咕道。

    枯木哼了一聲，沒有發火。無論怎樣，木羽始終沒有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雖然欠抽了一點，但枯木已經習以為常了。

    “你這次來也是要去二重天吧？”枯木問恬然。

    恬然點了點頭。

    “好好保護她，她和語嫣長得這麽像，我不希望她出事。”這話枯木是對木羽說的。

    “恩恩恩恩！”木羽頭點得跟篩子似的。

    就在這時，屋裏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大家都循聲望去，卻沒有看到人，就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出現在桌子上，木羽剛才在屋裏並沒有看到這碗湯。

    “冷冰冰長老剛才就在屋裏，這碗湯是她送來的，你們都沒看到嗎？”

    小帥眼尖，木羽和恬然的注意力都放在枯木身上，唯獨小帥對這個故事不感興趣，對它來說隻有吃才是最重要的，當這碗湯出現的時候，它立馬就注意到了冷冰雪出現在屋裏。

    “她什麽時候來的？”枯木臉色微微一抽。

    “就在你開始講故事後不久。”小帥老實地說道。

    木羽睜大了眼睛，冷冰冰長老剛才聽到了枯木的往事，這位可是對枯木一往情深的人哪！她聽到了心裏會怎麽想？她這幾天一直在照顧枯木，甚至在枯木醒來後親自去熬了一碗湯送來給枯木喝，但是知道枯木心裏仍然沒有放下苗語嫣，她能不傷心？

    枯木看著那碗湯，心情越來越沉重，他喜歡苗語嫣，但冷冰雪是他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他也喜歡冷冰雪，這兩段糾纏不清的情愫一直存在他心裏。他一直不想接受冷冰雪，除了苗語嫣外，他還認為自己不是一個負責人的男人，冷冰雪應該有更好的男人去愛他。

    “你不去向她解釋清楚嗎？”

    木羽對於這件事他不知道該怎麽評論，也許枯木是負心漢，但枯木自己有選擇愛一個人的權利，他並沒有對冷冰雪許下什麽諾言，又不能說他是錯的。

    枯木默然不語，坐到床上。

    “那個……那碗雞湯好香啊！我可以喝嗎？”小帥不合時宜地來了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