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帥？小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小帥從落塵山開始就跟著他，但是它卻沒有出現在以時登天為首的那段記憶中。如果木羽的記憶真是幻夢師造出來的話，那麽小帥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等等！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仔細捋清了那段記憶，終於把兩段混亂的記憶分開。

    木羽用力地抓起小帥，晃動了幾下，這貪吃的家夥，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油漬，吃貨的本色依舊沒變。他往自己的乾坤袋裏一看，乾坤袋裏還有給小帥留的食物，更有丹鼎派敲詐過來的無數丹藥以及枯木留給他的地圖，這些都是這兩年來才應該有的！

    “你幹嘛？木羽，你發羊癲瘋啦？”小帥在木羽手上不滿地叫喚。

    “小帥，愛死你了。”

    木羽簡直想要狠狠地親它一口，他慢慢地分清楚了那段被硬塞進來的記憶。雖然這些是如此真實，就像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但是在小帥這一環節就出現了破綻。

    小帥真實地出現在他眼前，那麽木羽就能肯定，有小帥的這段記憶才是真的！而時登天作為他師父的那段記憶是虛假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為什麽會有自己身為嬰兒的記憶？自己隻是一個嬰兒，小時候的事誰會記得那麽清楚？而他卻能夠清清楚楚地記住一歲到五歲的記憶，這太反常了！

    “這裏到底是什麽東西在搞鬼，居然會給我植入假記憶？”木羽站了起來，在那些記憶湧入他腦海的一刻，他差點就相信了自己從落塵山開始的一切都是夢，他幾乎把夢與現實搞混。因為在他看來，那些新的記憶他都親身體驗過，他很難分辨什麽才是真的。

    木羽站了起來，看著駱殤等人用驚駭的眼光看著他，他沒有再去理會。他的目光落在臉色蒼白的恬然身上，恬然禁閉雙眼，沒有任何氣息，這個現實中和夢境中他都很喜歡的單純女孩，此刻卻靜靜地躺在那裏。

    他看見時登天臉上一條深深的傷口，他對時登天既尊敬又怨恨，那段新記憶中時登天轉身變成他的師父，而實際上時登天又是害他出不了二重天的罪魁禍首。

    他看到風浩塵一臉平靜地躺在地上，身上連一個傷口都沒有，隻是生機全無。他現實裏最尊敬的人在新記憶裏卻欺騙了他，截然相反的記憶在折磨著他，讓他無法麵對時登天和風浩塵這兩人。

    他心裏隱隱有些怒氣，為何在自己的夢裏恬然要死？是誰這麽惡趣味，讓自己師父和敵人都顛倒了過來，腦海裏的兩段記憶讓他基本的世界觀都改變了，木羽此刻即使分清了哪些是現實哪些是虛假，但是這記憶沒有消去，他一輩子都很難受。

    “沒想到我構造的這麽美好的夢境居然因為一隻靈獸而被識破了。”風浩塵忽然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微笑著看著木羽懷中的小帥。

    小帥迷糊地打量著眼前的風浩塵，道：“咦，你不是人類？不對，你的存在和我一樣，你是誰啊？”

    “和你一樣，你猜不出我的身份，我也不能把你植入我創造的夢境中。我們總是被天地間的各自法則束縛著，超出五行之外，像我們這種存在有一種莫名的力量互相製約著，不是嗎？”風浩塵笑著說道。

    “你到底是什麽？不準以我師父的形象出現！”木羽的分影劍已經出鞘。

    “那以這個人呢？”枯木的身形緩緩出現，一臉和藹地看著木羽。

    “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給我植入假記憶？”木羽怒氣衝衝地問道。

    “因為摧毀一個人的意誌，不用靠修為，隻要用記憶就可以辦到。”

    風浩塵手一揮，周圍的場景忽然急劇變化，枯木等人消失不見。光線暗了下來，木羽出現在一個新的地方。鳥語花香，草長鶯飛，一派生機的景象，剛才荒蕪的地方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木羽和風浩塵兩人。

    木羽前麵出現了一個石桌，石桌旁邊是一棵蒼老的榕樹，風浩塵此刻正坐在石桌後的椅子上，石桌上擺著一壺清茶。

    “坐吧！”風浩塵示意木羽坐下。

    木羽沒有動彈，他冷冷地說道：“為什麽不以你真實麵目示人？”

    風浩塵微微一笑，捋了一下白須，呷了一口茶，緩緩道：“什麽是真麵目？我在世間沒有任何麵目，萬物便是我的麵目。我想這個人在你心中分量最重，所以也許以他的形象比較好和你溝通。”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木羽努力把十五年的記憶劃開，以這兩年的記憶為主。

    風浩塵笑道：“我想和你聊聊。”

    “那就把那些不屬於我的記憶消掉，這樣我們再來聊聊。”木羽說道。

    “什麽記憶？”風浩塵睿智的雙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祥和地看著木羽。

    “就是……”木羽頓了一下，“就是……”

    他皺起眉頭，那段被塞進來的記憶忽然全部憑空消失了，他的記憶完好無損，不多也不少。記憶中的他從落塵山開始，走出漠允山脈，闖蕩三重大陸，經丹鼎派進入二重天。

    而時登天作為他師父的那段記憶卻忽然消失了，他依然記得這段記憶，隻是記憶的主角已經不再是他，好像他隻是以旁觀者的身份看了窺探了另外一個人的生活而已。他記住了這些生活，可是這些生活不屬於他。

    “坐吧！”風浩塵再次示意道。

    木羽盯著風浩塵看了一會兒，這位睿智的老者一舉一動和他師父沒有任何區別，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懷疑這就是他真正的師父。風浩塵在他現在的記憶中並沒有害過他，那些假記憶早已從木羽腦海裏消失不見。

    木羽遲疑了一下，最終坐了下來，對方手段如此高明，要殺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犯不著再耍什麽手段，且看他到底如何解釋。

    “你疑問很多，問問看。”風浩塵給木羽倒了一杯茶，把茶杯推到木羽前麵。

    “你到底是什……誰？”木羽沒有去碰那微微冒氣的熱茶，他本來想問你到底是什麽，可是對方的更像是一個有情感的人，而非妖獸。

    風浩塵沉思了一會兒，似乎在想怎麽給木羽解釋，然後說道：“按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我叫幻靈。幻化世間萬物，看透人世間一切俗事，掌控人世間的一切印記。我可以讓人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可以讓人沉浸在不同的夢裏，讓任何人以他們認為現實的記憶來造夢。這樣解釋能理解嗎？”

    木羽思索了一會兒，他的腦海裏並沒有關於任何幻靈的知識，無論是自己師父還是枯木，亦或是丹鼎派的記錄書籍都沒有關於幻靈的記載。對方的解釋似乎通俗易懂，但對木羽來說還是很抽象。

    “簡單來說，我能讓一個人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我會創造一些虛構的記憶，植入他們的腦海，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我構造的記憶喜歡把那個人原有的記憶顛倒過來，把他認為的正派塑造成反派，把反派塑造成正派。”幻靈笑道。

    木羽頓時明白這隻是幻靈的惡趣味，他的現實中與時登天結仇，可是幻靈卻塑造了一段時登天成為木羽師父的記憶來玩弄他。而風浩塵本是他的師父，卻被幻靈弄成了邪惡的幻夢師。

    “為什麽要找上我？”木羽雖然對幻靈的所作所為很憤怒，可是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幻靈的強大手段。如果木羽沒有及時從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中醒悟過來，分清現實與虛幻，他極有可能會崩潰。

    幻靈搖了搖頭：“是你來我這的，你忘了嗎？”

    木羽一怔，難道是他無意間闖入了幻靈的地界？這幻靈也是二重天的一種妖獸還是什麽，但是他為什麽對人類世界這麽熟悉？

    幻靈看出了木羽的疑惑，他雙眼富有深意地凝視著木羽：“我不喜歡人類來打擾我，所以我想要懲罰你。可你又不是普通的人類，這就算是我給你的一個考驗吧。”

    “考驗？”木羽不明白這在考驗他什麽，對力量的掌控？對夢境的看破？心境？意誌？

    幻靈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所有的夢境都不是憑空而生的。夢由心生，由現實幻化，我造的夢，取決於你的現實，雖然有時候會與現實截然相反，但這就是夢的力量。你無法分清現實與夢境的話，不用我動手你就會迷失自己，意誌錯亂而永遠沉淪下去，無法自拔。”

    木羽心中一片駭然，夢的力量如此可怕！若不是小帥的出現，他也許真的會被自己的兩段不同人生觀的記憶折磨到發瘋。

    “我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能根據他的記憶來模擬他將來的路，演算他將來的命運。可惜命運哪裏是那麽好算的呢？你似乎並不喜歡我給你安排的夢。”

    “鬼才會喜歡！”木羽罵道。

    “我給你安排的夢並非空穴來風，它與你的未來息息相關。為何不品一下我給你的茶呢？餘溫尚在，涼了不免可惜。”

    桌上的茶杯古樸清新，茶水透著清香，讓人心曠神怡，猶豫了半晌，木羽還是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溫茶入口，沁人心脾，苦中帶著芬芳，回味無窮，哪怕連木羽這種不懂茶的人也覺得這是一杯好茶。

    “我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我從你的人生中看出了一絲不平凡，你想要冥草治療坐在你眼前的這個人。他確實值得被治療，他將來也許會改變你的人生，誰知道呢，給你又何妨，我也該離開了……”

    周圍開始起霧，霧氣漸漸朦朧了風浩塵的身影，花鳥老樹散去，天空出現了霧霾，幻靈的聲音漸漸變得虛幻：“現實又怎樣，虛幻又如何，誰說夢就一定是假的呢，世人太注重現實，夢為什麽不能代替現實呢，夢或許就是某個現實呢，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你要掌控力量，不要讓力量掌控你，說不定我看到的也會被改變呢……”

    虛無縹緲的聲音逐漸沉寂，留下木羽獨自坐在一塊石頭上，他的前方便是山穀的入口。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出了這個山穀，天空依舊陰霾，但是東邊露出了魚肚白。

    木羽仔細回味著幻靈的話，他在告誡木羽一些什麽事，是關於他的未來嗎？亦或是警告他謹慎對待力量嗎？木羽想起自己在夢裏那種隨心所欲的力量，強大的力量讓他幾近喪失了意誌，力量掌控了他，而不是他掌控了力量。

    可是那終究是一個夢啊！

    木羽低頭看著手中一株黑色與白色對半的小草，兩片葉子一黑一白相互纏繞，死氣與生機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狀態。這便是冥草，傳說生在在冥界與生界交接處，能夠溝通往生與來世，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木羽離開了山穀，逐漸消失在遠方。他不知道的是，天空中有兩雙眼睛正注視著他。

    幻靈所化的風浩塵站在高空中，望著木羽遠去，而後他的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影，那是一個藍衣男子，來得那麽突然，又仿佛站在那裏許久。

    “以後不要再以劍影的形象出現。”藍衣男子輕聲道。

    幻靈身形一轉，變成了一團朦朧的雲霧，飄蕩在那裏。它的聲音很空靈，宛若穿越了茫茫河山，帶著一絲戲謔道：“幻影清雨，不喜歡看到劍影塵風麽？”

    幻影清雨笑了笑：“劍影當初布下了一盤大棋，可惜代價太大。我能幫他的也隻有這些，再多做一些，恐怕就不妙了。”

    幻影清雨望著天空，萬裏蒼穹有道道紫光隱隱閃爍著。

    “那木羽要如何離開二重天？”幻靈問道。

    “你用夢推演他的命數，沒有看到這點嗎？”幻影清雨道。

    “畢竟是劍影塵風看中的人，若我能推演出，我們也不會在這裏。”幻靈悠然道。

    “走吧，我們無法再幫他了。其實我當初一直反對劍影的選擇，現在想想，他的選擇比我們兩個好太多。”幻影清雨的身影漸漸淡去，隱入長空之中。

    “唉，修真的世界，要是有他們想象得那麽簡單就好嘍！”幻靈也慢慢虛無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