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會在這兒？”

    喬雪望著木羽堅實的背影，心中像是被人撞了一下，那麽地歡喜。她剛才一直在想著木羽，木羽就出現在這裏，無論是不是起巧合，喬雪都已經不在乎。她眼裏的木羽在那一刻顯得如此高大，占據了她的心扉，讓她心潮澎湃。

    但是很快喬雪臉上的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她是妖族的一員，盡管不是妖族人，但與妖族脫不了幹係，而木羽是人族的一員，他們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他為何又會幫助自己？

    “我都讓你小心點了，你怎麽就是不聽！每次都要我來搭把手，累死了。”木羽無奈地看了一眼喬雪。他本想尋找奪舍九陣的弱點，把奪舍九陣給破解去，讓白猿妖王不用受到壓製，這樣白猿妖王足以對付這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自己也省得動手，可是沒等他破掉奪舍九陣，喬雪就快要沒命了，不得已隻能衝進奪舍九陣來救喬雪。

    喬雪是不是妖族人對木羽來說無所謂，他對妖族人沒多大的偏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看著喬雪出事。再說了，鬼門之人惡貫滿盈，為一己之私殘害無數人的性命，這種人族敗類就不該存活在世上！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觀呢？

    “我記得你，你是當初那個可憐巴巴的螻蟻。”

    鬼玄月臉色沉了下去，他認出木羽來，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初的木羽是如何將他的雙生子摧毀，若不是他跑得快，恐怕也難逃一死，沒想到竟然會在二重天見到他。

    當年的木羽，在他麵前什麽都不是，甚至可以隨意被他捏在手裏嘲笑玩弄著。可是一眨眼，這小子竟然也有了元嬰期的修為，看他那內涵的氣息，非同尋常，對他更是產生了一種難以言狀的威脅，著實讓他驚訝。

    “鬼玄月，當初你的雙生子已經被我毀滅，我很好奇，你現在的雙生子又是誰呢？”

    木羽手中的分影劍氣縱橫，直指鬼玄月。當初在漠允山脈，鬼玄月高估自己，被三重大陸的真神一劍劈碎了身體，導致他的雙生子活了過來，代替鬼玄月掌握了主動權。但隨後，失去控製的木羽卻直接斬殺了他的雙生子，重創了鬼玄月。沒有雙生子的鬼玄月，是不配稱作鬼門弟子的。

    鬼玄月臉色忽然變得極其猙獰恐怖，夾雜著萬分的怨恨，木羽的話像是勾起了他痛苦的往事，他整張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起來。

    “你想知道我的雙生子是誰嗎？”

    鬼玄月全身一震，一道影子從他體內飛出。這道影子極其消瘦，十分蒼老，他有著白發與白須，是一個老者的形象。無論是衣服還是氣勢都顯示了他曾經是一位養尊處優的人，但此刻卻成了鬼玄月的雙生子。

    在看到雙生子出現的一刹那，木羽猛地一怔！這老者木羽認識，赫然是昔日漠允山脈鼎鼎大名的九華派掌門人，在漠允山脈修真界萬人敬仰，與青鬆道人平起平坐的九華真人！

    更是鬼玄月的親生父親 ！

    “你居然把你爹弄成了雙生子？”木羽長大了嘴巴，萬分震撼！

    昔日在漠允山脈與青鬆道人並稱兩大巨擘的九華真人，竟然成為了他兒子的雙生子！

    鬼玄月露出狠厲的目光：“托了你的福，我任務失敗，隻剩魂魄逃回。我師尊大怒，嚴懲於我，我必須得找到另外一個魂魄成為我的雙生子，可是成為雙生子的條件非常苛刻，必須要對其一言一行十分了解，還要做到心意相通，符合條件的，也隻有我爹了。”

    “所以你便把你爹殺了？”木羽覺得人心有時候真的是十分可怕，弑父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鬼玄月竟然下得去手？

    “沒錯！我殺了我爹，我親手割斷了我爹的脖子，抽出了他的魂魄，把他煉成我的雙生子。每當看到我的雙生子，我都萬分怨恨，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今天我就要替我爹報仇！”

    鬼玄月聲嘶底裏地看著木羽，眼睛變得血紅，恨不得要把木羽碎屍萬段，他全身已然騰起森森鬼霧，朝木羽卷來。

    木羽微微搖頭，他覺得十分可笑，鬼玄月竟然把他爹的死歸咎於木羽，當真是不可理喻。

    “你們鬼門人果然喪心病狂，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但是你想報仇的話，你就應該殺了自己，如果你下不了手，那麽我來幫你吧！”

    分影劍化出一道弧光，迎上了滔天鬼霧。九華真人眼神空洞，然而身手竟沒有因為成為魂魄而生澀，他手持九華劍，除了意識被自己的兒子封閉外，他的劍法依舊不減當年。

    “叮！”

    眨眼間，木羽已經和九華真人劈殺幾百回合，劍氣蕩起了鬼霧，卷散了怨靈，劍光湧動，靈氣四泄。鬼玄月手中的鬼幡如索命之幟，狂風亂舞，數不清的惡靈傾巢而出。

    另外一邊，喬雪已經和死無生鬥在了一起。喬雪本身修為就不俗，剛才鬼玄月的功法克製她，但是死無生的功法並沒有對她產生影響。再加上同伴的死刺激到她，她把水靈的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借助漫天水珠，與死無生打得難解難分。死無生終於喚出了他的雙生傀儡，暴狂的喬雪讓他感到了一絲壓力。

    “受死吧！”鬼幡的惡靈所到之處，寒霜遍地，所有植物的生死都被吸走。他的修為比起鬼刀高太多，木羽也不敢大意。

    然而，鬼霧終究是鬼霧，它的天敵便是生機勃勃的木靈。

    木靈迎上了九華真人的劍，沒有任何意外，九華真人手中的劍瞬間被木靈斬斷，周圍的鬼霧也盡數被木靈吸收，九華真人比起鬼刀的雙生子靈性得多，他立馬返回鬼玄月身邊，沒有與木靈硬碰硬。

    “沒想到幾年不見，你竟然有如此修為！”

    鬼玄月與九華真人各自散開，一左一右，夾向木羽。萬千鬼靈撕咬著撲了過去，如此多的靈魂，真不知道死在鬼玄月手上的人究竟有多少！這還隻是一個鬼門弟子，恐怕每個鬼門弟子手上都沾染了幾百條人命，這種殺戮的手段比起尤蒙魔族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怨靈在你手中，你晚上睡覺就不怕做噩夢嗎？”

    綿綿不息的劍氣從木靈中席卷而出，侵蝕著冰冷的鬼霧，木靈所到之處所有的惡靈怨魂都盡數被它吞噬。鬼幡的力量越來越弱，鬼玄月也越來越吃驚，他記得曾經木羽異變的那一幕，他忽然想起木羽的身份了。

    “你和那女子一樣，你也有控製——”

    “有些話就不用說出口了。”

    木靈劍將所有的鬼霧吞噬殆盡，直奔鬼幡而去。萬惡的鬼幡被木靈輕輕一碰，便如泥巴一般融化，成為黑色的碎片，消失在木靈身上的孔洞之中。

    “我不信！”鬼玄月的法寶已然破滅，他驚駭萬分地看著木靈朝胸口而來，想要躲閃，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木靈鎖定了氣息，他無法掙脫。臉色一狠，手中法訣連動，九華真人已然擋在了他麵前，他為了活命竟然想要讓自己的爹來替自己受死！

    木羽歎了一口氣，他替九華真人感到悲哀，將自己的兒子送入了鬼門，卻沒想到改變了鬼玄月的心性，讓他變成了一具麻木的行屍走肉，連最基本的親情都丟失。

    九華真人當初助紂為虐，為了索魂之陣，幫助自己兒子殺了那麽多的金丹期修真者，可是他現在也付出了代價，他也成為了自己兒子手上的一個冤魂。

    木靈劍從九華真人的胸膛穿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直直地朝鬼玄月而去。鬼玄月想錯了，魂魄形態的九華真人如何能夠擋得住木靈劍氣？鬼玄月整個人狂躁不安，蒼白的臉龐瞬間變得通紅，而後天靈蓋破開，一道影子從他天靈蓋中衝出。

    鬼玄月舍棄了身體，魂魄遁出想要逃跑。然而他的如意算盤再次落空，木靈劍身輕顫，周圍波紋湧動，融入虛空，再出現已是鬼玄月魂魄上方，一道恐怖的吸力襲來，鬼玄月的魂魄沒有任何招架之力就被吸入了木靈劍的一個孔洞中。

    “不——我不甘心！”

    絕望的聲音回響在天際，鬼玄月作惡多端，不僅把手伸向了三重大陸的真神，更是狠辣地把自己的父親殺死祭煉成雙生子，如此泯滅人性的家夥救不該存在於世上！

    但是一個鬼玄月倒下，鬼門之中仍有數不清的鬼玄月，這些人的存在玷汙了生命的真諦，如同人族之中的毒瘤，何時才能被連根拔起？

    九華真人的眼神逐漸恢複了一絲清明，鬼玄月沒了軀體，雙生子便會覺醒，九華真人的意識重新歸位。他低頭看了一眼被木靈劍洞穿而無法愈合的胸膛，而後眼光落在了仰天倒在地上的兒子，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殺了我兒子。”

    九華真人看到木羽的時候，沒有一絲意外。他的聲音極其苦澀，千算萬算都沒想到在那一天，自己最信任的兒子竟然向自己揮起了屠刀，他下手是那麽果斷，那麽堅決，沒有一絲猶豫。

    那一天，他捂著血流不止的脖子，艱難地問出為什麽，可是迎接他的隻有兒子狠厲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是個失敗的父親，把兒子推入了深淵，導致他萬劫不複，也把自己拉下了地獄。

    “你想為他報仇嗎？”木羽淡淡地問道。

    無論九華真人如何為虎作倀，他還是一個父親，一個被自己兒子親手殺死的父親。木羽起了惻隱之心，他不會去救九華真人，但也不會再去落井下石。

    九華真人搖了搖頭：“因果報應，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恨你，也不恨他，我恨我自己。謝謝你讓我得到了解脫，也讓我兒子得到了解脫。”

    九華真人的臉色露出微笑，在兒子對他揮出屠刀的那一刻，他就想明白了，一切的錯都在他身上。他現在終於可以安心地走了，不用成為兒子手上的工具，對他來說確實是一種解脫。

    他的魂魄開始出現了絲絲裂痕，風吹過，化作了千萬碎片，逐漸消散在人世間。

    “小帥，你說人死後，會去了哪裏呢？”

    木羽望著天空，天空之外是什麽呢？小時候村長爺爺常說，人死後會化作天上的星星，那些死去的人去了天上嗎？木羽從來沒有飛出天空之外，因為天空很高，根本飛不出去。

    如果人死後還有歸宿的話，那麽九華真人是否會再見到他兒子，他兒子又如何麵對九華真人？

    有時候，人性真的讓人無法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