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邊緣，綠蔭環繞，野草盎然，仿若兩個不同的世界。

    “木羽，我知道你又要去某個地方鬧個雞飛狗跳，真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將來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句話的事。”采烈隱約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可是他說不出不對勁在什麽地方。

    木羽心中微動，笑道：“我已經幫你再次除去了木渣，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希望你是六階煉丹師了。”

    采烈是木羽真正的朋友，但很多事他不能和采烈說明白。

    “放心吧！我可是丹鼎派的未來之星，現在連天佑師兄的天賦都比不上我，誰讓我有你這個好哥們呢！”采烈哈哈一笑。

    木渣困擾著所有的煉丹師，連天佑本是丹鼎派掌門雲丹道人的高徒，煉丹天賦首屈一指，可惜他現在也遇到瓶頸了。沒有木羽的幫助，恐怕他需要好多年才能踏入分神期。

    采烈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天際，木羽望著東邊初升的太陽，吐出了一口濁氣。

    “木羽，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小帥好奇地問道。

    “我去一趟南方五十裏園。”木羽回首看著茫茫的大沙漠，心中一陣悵惘。在這裏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但是在這裏，他也和師兄弟產生了分歧。

    他要回一趟南方五十裏園，如果沒猜錯的話，承言肯定把空空和妙妙兩人也從漠允山脈接了出來。師父出事後，他不會放心讓這兩個小娃子獨自呆在那裏。木羽想去看他們一眼，然而便離開。

    花費了幾天的時間，他再次踏入了九裏街。

    小院的門擋不住木羽，雖然這個院子被風浩塵設下了陣法，但是這個陣法並不會阻擋木羽。

    院子還是那般熟悉，樹下的石桌邊坐著青鬆道人，他也離開了漠允山脈，隨自己的女兒來到了這裏，此刻正在調息修煉著。

    木羽收斂起自己的氣息，給自己施展了一個yǐn xíng的幻陣，然後默默地走過青鬆道人，往後院走去。

    空空和妙妙兩人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相互嬉笑著，他們的修為竟然已經達到了金丹期！

    風浩塵收的徒弟沒有一個是草包，空空和妙妙兩人天天調皮搗蛋，修為也快得驚人。

    尋老正在躺椅上打瞌睡，空空和妙妙跑過去，正交頭接耳地準備給尋老的胡子打幾個結。

    木羽無奈地搖了搖頭，尋老照顧這兩個頑童也算是累人。

    “你們兩個，不準捉弄尋老。”

    蘭靈兒從屋子裏走出來，輕喝一聲，把兩個調皮搗蛋的家夥給趕走。青玫也走了出來，滿臉微笑著看著蘭靈兒在小聲訓斥著空空和妙妙。

    不過空空和妙妙早就嬉皮笑臉地跑遠了。

    “承言他們怎麽還不回來？”青玫看了一眼天空，輕聲說道。

    “希望他們能把向南和木羽都帶回來吧！木羽要和人家比試，可千萬別出事才好。”蘭靈兒臉色也十分擔憂，他們知道承言和駱殤此行去清水城要做什麽。

    木羽出現在清水城的消息早已弄得眾人皆知。

    木羽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師姐和嫂子，他很想告訴蘭靈兒自己沒事，還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但是他又想到，自己的平安無事對師兄而言，真的算平安無事嗎？

    就在這時，木羽眉頭一皺，他忽然發現院子角落裏的梧桐樹邊出現了一絲異動。

    他緩緩地走了過去，卻驚訝萬分。

    向南就在梧桐樹上，坐靠在樹枝上，碩大的梧桐樹葉擋住了他的身影，他默默地看著蘭靈兒以及院子裏跑來跑去的空空和妙妙。

    “我知道你在這兒，我隻是回來看一眼他們，然後我就離開。”向南輕輕地說道。即便木羽用陣法隱住身形，可是向南還是一眼發現了他。

    木羽摸著梧桐樹，人已經消失在梧桐樹下，轉眼已經坐在梧桐樹的另外一根樹枝上，和向南背對著。

    沉默了許久，木羽說道：“我和你一樣。”

    向南做的事木羽不能同意，但是他發現自己沒有資格去勸說什麽，就像他想要解開九天封魔陣，別人也不會理解他。他們都有自己的信念和執著，也許是錯的，但是他們都不想承認這個錯誤。

    “南方五十裏園，這裏算是最修真界最hé píng的地方了，因為這裏禁止修真者在街道上爭鬥，所以蘭靈兒他們在這裏不會出事。”向南隔著樹葉，看著蘭靈兒的背影，院子裏種了許多蘭花，蘭靈兒此刻正在那裏打理著。

    “你去過漠允山脈了嗎？”木羽問道。

    向南點了點頭：“困仙牢解除後，我擔心師父，就回去一趟。但還是去晚了，師父和安叔都失蹤了，想必已經落在了三重宮手裏。可是三重宮神秘莫測，我至今還找不到他們到底在什麽地方。”

    三重宮的所在地沒有人知道，他們就如同幽靈般神出鬼沒，沒有蹤跡可循。木羽恨不得此刻就衝過去把師父救出來，可是他是那麽弱小，在三重宮這尊龐然大物麵前他什麽都不是。

    木羽咬了咬牙，一直把心中的那個念頭給壓下去。他害怕將來麵對三重宮守陣人的時候，看到的是師父熟悉的麵孔。

    師父是永生之人，三重宮守陣人抓住師父，肯定會奪走他的永生之軀。如果是那樣，他該如何對三重宮守陣人下手？

    “你接下來要做什麽？後土的記憶裏我看到了九天封魔陣的解除辦法，隻有靠殺戮才能破壞九天封魔陣的平衡，你想shā rén嗎？”向南問道。

    殺戮，也是句芒告訴木羽的辦法。

    木羽的手輕輕拂過梧桐樹葉，梧桐樹在風中鼓動起來，歡欣鼓舞，撫平木羽躁動的心。

    “我不想shā rén，隻想找個地方把修為提上去，然後解開九天封魔陣，救活枯木老爹，枯木老爹也是困仙牢的守陣人之一，他也許知道一點三重宮的事情。”木羽平靜地說道。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不再對shā rén感到排斥，甚至還喜歡上了shā rén的感覺。尤其是在殺掉天不待的時候，他當時甚至還想著殺掉更多的人來滿足自己心中的殺氣。

    冥草的死氣影響了他，讓他對生命的觀念有了重新的認識。

    但是他克製著自己，不讓自己成為生命的收割者。

    他強迫自己去討厭殺戮。

    “解開九天封魔陣隻有殺戮一條路可以走，不是嗎？”向南皺起眉頭。

    木羽搖頭道：“殺戮不是唯一的辦法，我學會了陣術。懂得如何破掉九天封魔陣，隻是我的修為還不夠。”

    “修真界有許多人不值得活下去，他們的性命活著毫無意義。比如天星門的人，比如鬼門和生死門的人，比如影人組織的人。你殺他們不需要承擔負罪感，因為他們都該死。”向南口氣很平靜，平靜得讓木羽感到陌生。

    昔日憨厚老實的向南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木羽再次陷入了沉默。向南所說的這些人確實都該死，他們都不尊重別人的生命，以各種手段屠殺著其他人，間接地替三重宮製造魂力，讓三重宮更加強大，助紂為虐，確實不配活下去。

    “三重大陸每死去一個人，三重宮的力量就強大一分，所以我都很少shā rén。但是後土告訴我，你身上冥草的死氣可以吞噬掉人的一切，包括魂力，你shā rén不會給三重宮帶來任何力量。你是真正的死神，你殺的人才是最有意義的。”向南說道。

    “你在慫恿我shā rén麽？”木羽皺起眉頭。

    向南道：“你當真以為我真的希望修真者死去嗎？我隻想讓你知道，總有些人將會死去，那麽死在你手上與死在別人手上是不同的概念。三重宮將會發動尤蒙魔族和人族的戰爭，那個時候大量的生命會死去，所產生的魂力是空前巨大的。戰爭一旦打響，就是三重宮最強大的時候。所以我能做的，隻有控製住更多的修真者，不讓他們死去。”

    向南頓了頓，繼續說道：“承言一直都不喜歡shā rén，他從小就跟在師父身邊，被師父隨和的性格潛移默化。而駱殤是最暴躁的，他才是最喜歡shā rén的一個，隻是因為師父不喜歡shā rén，他尊重師父，所以改變了自己的性格。我也痛恨shā rén，尤其明白當一個人被殺之後，他的親人會經曆什麽。”

    向南說道這裏，他身上產生了一種壓抑的情感：“但是我明白，許多事情不是你痛恨就能避免的。想要對抗三重宮，我隻能這麽做。那些被我控製的人我並非想讓他們去死，而是讓他們避免去死！”

    “但是他們被妖魂附體之後就會留下難以磨滅的創傷，是麽？”木羽問道。

    “主宰意識”這個能力控製修真者的意識綽綽有餘，但是它有一個缺欠，那便是沒法讓修真者在被控製後自然地融入各自的生活，被控製的人隻會像傀儡一樣執行命令，不會有自己的情感。而把妖魂的意識融進人的意識，就能夠避免這個問題。

    隻是妖魂和人的意識融為一體後，會嚴重傷害到修真者。

    向南默然，輕聲道：“這是一場戰爭，關乎人族和尤蒙魔族，關乎我們幾個師兄弟和三重宮的仇恨，也關乎到人族自己的命運。他們一味地信奉三重宮這尊神明，我們沒法喚醒他們，隻有消滅掉三重宮，人族才有未來。戰爭必然伴隨著犧牲，少了十萬修真者的魂力，三重宮就會少一部分力量。”

    木羽默然歎息，他發現向南說的是對的，可是又覺得他是錯的，他沒法反駁向南的觀點。向南的計劃也以犧牲十萬修真者的自主意識為代價，這相當殘酷。

    風輕輕地拂動著梧桐樹，梧桐樹碩大的葉子飄飄灑灑地落在了整個小院。

    尋老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過來，他萬分無奈地把自己被空空和妙妙打結的胡須給捋順了。看到滿院子的梧桐落葉，他拿起了掃把，開始清理院子裏的落葉。

    半個院子的落葉全部被他掃到了梧桐樹下，尋老擦了一下汗，發現還有一半的落葉沒掃完。忽然他像是察覺到什麽，抬起頭朝梧桐樹梢望去，但是那裏什麽都沒有。

    “奇怪，我剛才明明感受到陣紋的氣息。”尋老疑惑不解地繞著梧桐樹走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等他拿起掃把想要把剩下一半院子的落葉也掃幹淨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所有的落葉打著旋，像是有意識一般都自己朝梧桐樹下飄了過來。

    “這——”尋老張大了嘴巴，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院子裏此刻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人在，這些梧桐落葉是怎麽跑過來的？

    木羽會心一笑，離開了小院。

    （第七卷：荒漠綠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