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邋遢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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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眾人於大殿中集合,掌門宣布選徒開始。
似乎各個長老已達成協議,接下來的選徒顯得較為順利,木田被禦劍選中,那灰袍老者笑了笑對木田點了點頭,秀氣少年季風和麵蒙迷紗,氣質出人的紫靈被修元選中,阿牛被獸術選中,而那難得招人的陰靈竟也選中了麵帶狂傲的封俊,其餘的弟子也被各派平攤了下來,有丹閣,有器樓,總之各門各有所得。
可唯獨大殿中有一人剩下,此人呆呆傻傻,資質靈根全無。
長老們看著此人,紛紛搖頭,把目光轉向身邊其他長老。
“我看丹閣器樓所選甚少,何不擇此良兒。”禦劍的灰袍老者看向丹閣器樓處,輕聲問道。
“我丹閣雖不如你禦劍那樣出名,但區區凡人之體,豈能勝任!”丹閣長老眉頭微皺,似乎對灰袍老者的提議有些不滿,器樓長老也讚同的點了點頭,灰袍老者環顧四周,各長老紛紛相顧左右。
大殿之下的天予,此刻看到眾人突然全部看向自己,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雙手不斷的絞弄著衣角,心裏十分害怕,他想起了古村中自己犯錯時,叔叔嬸嬸的目光,這與那時一模一樣,心想自己肯定又犯錯了。
心中的酸澀夾雜著淚珠在眼眶中打轉,以前每到這時,母親總是安慰自己,摸著自己的頭說,笑著看他們,就行了。
笑著看他們,他們也會開心,也就不責怪自己了,所以天予每次犯錯就笑,笑了笑了,別人也就不看自己了,或許別人真開心了。
殊不知別人隻是--同情!
此刻的天予眼角帶淚,可臉上又帶著笑,看上去癡癡傻傻,著實令人可憐,看向天予的眾人都撇過頭去,心有不忍,一旁的阿牛木田早已淚濕滿麵,他們互相看了看,心中有所決定,如果天予真不能入宗,那他們幹脆不修這個仙了,同村長大的他們,情比天高!
有幾位長老看著天予的神情,心有不忍,有些意動,但想起其區區百年壽命,又紛紛收斂了起來,半刻過後,眼看無人選擇,就要流選之時,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你們不要,那給我如何,我正缺一人給我倒倒水,洗洗腳。”
來人是一個老人,一個跛腳老人,他衣衫襤褸,破爛不堪,腳上的鞋子也破了個洞,腳踢頭和腳後跟都露了出來,蓬散的頭發都快要遮住了臉,不知幾年未洗,總之髒亂不堪。
一些長老看到此人,紛紛側目,修士自能呼風喚雨,衣著光鮮,可這老者,身上此等肮髒,難得連一個低階的水球術都不會嗎?著實令人鄙夷。
當然鄙夷的並不是這老者,而是那一係,在修真界中,幾乎有一個共識,隻要是身上髒亂不堪的那肯定是那煉體士了,或者說是修體一脈,他們隻修煉身體,對於靈氣練氣毫無接觸,據說這煉體後期著實厲害,能夠拳碎虛空,踏破蒼穹,但這也隻是傳說而已,現在的修真界估計能找到修體的就不錯了,且修體前期極為平凡,較之練氣,可謂被其碾壓也不為過,況且煉體之路艱苦異常,困難重重,所以現在的弟子願修體的就更少了。
而對於老者,在座的長老們知之甚少,似乎聽說過,在宗門的外山,有著這麽一個人,此人是煉體之修,好像是翰殊原先修體一係的,可這修體一係,自幾百年前就以沒落,幾乎宣告封係了,曆年來,招收弟子都沒有這一係的招收,今天這老者來此,似乎有些奇怪呀。
眾長老把目光投向掌門,眼神帶著稍許疑惑。
“您老怎今日有閑暇,難道是來挑選良徒嗎?”白袍老者一改震驚之色,拜拳向著邋遢老者問道。
“翰殊自建立以來,修體一係,從未斷絕,可時至今日,竟剩老夫一人,且老夫一直臥床,如不在尋托弟子,恐這修體一係,要就此斷絕啊。”老人看著白袍老者,麵帶深色,然後打了打量一直傻笑的天予。
“仙路漫漫,修體一係從古至今亦可為仙,但其中艱辛付出猶勝練氣百倍,你可願隨我修仙?”邋遢老人摸了摸天予的頭,輕聲詢問道。
仙字縹緲,靈元、青靈和真月這三處大陸,已近千年沒有成仙之事,所以現在的修仙界,已改名修真界,妄談‘仙’字,隻會引來恥笑,在座長老們聞之,無不色變,不由對這老人收起了原先的鄙夷輕視之心,不過也傳來了陣陣碎語和嘲諷。
天予看了看老者,雖然有些看不清出神色,但老人的目光異常深邃,竟讓他不由的迷茫於其中。
“不說話便是同意了,那咱們走吧。”老人摸了摸天予的頭,然後拉著他的小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殿。
白袍老者看著一老一少離去,目光帶著迷蒙與深意,宣布了散會,片刻,眾弟子與長老們紛紛離去,殿內隻剩自己和灰袍老者。
“天靈,你可知此人。”天元掌門看向旁邊座椅上的灰袍老者。
“記得,哪能不記得,按輩分來說,他應該高出我們三輩了吧,應該是月字輩的,我們應當稱呼為師叔祖了!”
“那年大亂,師祖一輩,師傅一輩,師兄一輩盡皆離去,可隻有這師叔祖一人歸來,那時的我們還都隻是道童!”
“那時宗內隻剩下區區百人,我修煉數年後,便已結丹之境接手了這禦劍之位,你更是執掌了這宗門之首。”天靈長老想起了往事,心中有著說不出來的荒謬之感,又有些吐不出來的哽咽之感。
“此時不可再提,不能再提,你身為大長老,現在開始,宗內弟子事物分發加倍,我要去經閣閉關,你突破在即,也要抓緊。”天元陷入了深思,而一旁的天靈則是在座椅中慢慢淡去。
片刻,天元儲物袋中一個通訊玉片亮起,其他三宗掌門手中玉片也一個個逐漸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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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亂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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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來了麽,天元眼中亮起震驚之色。
一老一少牽著手,一步步向著道門之外走去。
老者所住之地並非在翰殊內,所住之地與之隔了一條較長的幽深山路,是在一片紫竹林中,居於此處的原因用老者的話說,安靜利於休息!
天予扶著老者的手,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達住處,用茅草築的小屋展現在天予麵前,極為簡單樸素,四周紫竹環繞,微風吹過,陣陣“沙沙”聲響,四周更有些許鳥獸的叫聲傳來,他不由感到親切,想起了古村,那種大殿內的束縛之感全無。
扶著老者進入裏屋,屋內隻有一張床,別無他物。
老者坐到床上,讓天予站在身前。
“老夫,名為月休,翰殊修體一脈首座,翰殊創立當初,修體修元同出一體,為翰殊諸閣之首,風光無限,奈何修體之路艱難,成效甚微,故大多弟子轉投它閣,時至今日,已淪落於此地步。”月休長老追溯時光,漫無心思,語氣有些嘲弄。
天予看著發呆的老者,心中不知所想,但看著老人的神色,天予感到十分可憐,於是天予晃了晃他的手。
“開心,開心,笑笑,笑笑。”
老人看著天予的神色,目中閃現出一絲安慰。
“你本性純良,收你做弟子老夫也是滿意,雖天資差些,但後期勤能補拙,這你須謹記,看你目閃神光,心智雖不全,但仍可補救,老夫今日稍後助你破境,好了,不多說了,舊病即將複發,還是盡快行拜師禮吧。”
老者說完盤膝而臥,隻見其胸口忽有血光亮起,並不時傳來聲聲獸吼,聲勢驚人,老者突然雙拳緊握,接連砸向胸口,聲若悶雷,接連不斷,直到獸吼聲淡去才逐漸停下。
這一幕看在天予眼中,駭然不已,一聲聲獸吼從老人體內傳出,嚇了他一大跳,讓他直呼,仙人仙人
老者的拜師禮十分特別,竟讓天予打一桶水為其洗澡,天予雖不解,也隻能隨之去辦,等水桶逐漸裝滿,天予早已氣喘連連,汗流浹背。
老者滿意地點點頭,跨入其內,隻見老者皮膚不斷地震動,瞬間桶中冷水逐漸升起熱氣,天予伸出雙手,為其擦拭。
老者的身體極為壯碩,並未像其年紀般蒼老,疤痕遍布其上,尤其心口那道傷疤,觸目驚心,不知老者經過何等慘烈的戰鬥,盞茶過後,洗畢,老者披起那破舊的長袍,坐於床上。
月休看著此刻的天予,隻見他一指指向天予的眉心,道道波紋隨之進入天予的腦海,天予身體隨之發出顫顫抖動。
天予原先隻感到頭腦有些微熱,但片刻過後,微熱竟變成了高溫,似乎整個頭腦在熱水中煮沸一般,隻感到劇烈的疼痛,天予下意識的就想避開,可這手指似乎粘住了眉心,怎麽都挪不開,然後就在這疼痛中,天予的頭腦開始不斷冒汗,變得通紅,升起了陣陣煙氣。
直至半日過去。
老人緩緩睜開雙眼,收起雙手,看向麵前的天予。
片刻,天予也睜開了雙眼,劇烈的疼痛依然在頭腦中縈繞,可此刻天予卻感到頭腦劇痛下的一絲絲清涼,比起原來頭腦中那種迷霧般的朦朧,天予仿佛獲得了新生,那真的是一種重生的感覺,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看了看周圍,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油然心生,原先那種壓抑,那種迷蒙難受,此刻全部不翼而飛,好像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他看了看麵前的老者,跪了下去。
“師尊。”
老人看著天予笑了笑,頗為滿意。
“老夫破你分神一境,心智已開,你已重生,日後妙處你自有體悟,好了不多說了,老夫久病纏身,須臥床閉關。”
“老夫名為月休,一生收了兩個弟子,大弟子承金,二弟子承發,這兩人我也不多說了,以後你自會知曉,如今你已入我門,便為我三弟子,為師修煉有礙,不得不閉神壓製傷勢,所以修煉上對你也將會無所照顧,你可會怨為師?”月休看向天予,低聲笑問道。
“弟子不怨,弟子爹也曾告誡,人生之路隻能依靠自己,所以弟子在師傅閉神期間,自當竭盡全力修煉,片刻不敢懈怠。”天予感到心神一片暢然,再無原先那滯納阻塞之感,說話也順了許多,他望著師尊目光堅定異常。
月休聽了,點了點頭。
“希望你不要再走你師兄的路子了,這是為師的令牌,翰殊你憑此令牌,自可進出自由,有所幫助。”說完月休老者說完便閉目不言,應是進入了所謂的閉神之境。
千年來,我有過三次的氣血悸動,一次收了承金為徒,一次收了承發為徒,這次收你為徒,可看你表現了,一陣心聲隨著閉神隨之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