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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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叫你們來護駕的啊!可是看看你們這些家夥,哪還有一點節操和廉恥,哪還有一點人性啊?都什麽時候了,還顧著自拍發朋友圈!”

    在超市裏最靠裏的角落,竹竿護在朱利安的身前,看著從麵前依次經過的同學,痛心疾首地說道。

    “在這史無前例的曆史性時刻,都不知道給自己美美地拍張照留作紀念,那還有沒有一點智商和理想啊?”正好輪到從他們麵前路過的思顏白了竹竿一眼,曼聲說道。

    在往日裏,身為本校校花之一的思顏根本不屑於看竹竿這樣的吊絲男生一眼,更別提跟他說話了。可今時不同往日了,竹竿依然是竹竿,可他身後那個曾經的吊絲,如今是外星人欽定的人類代表啊!

    在竹竿發出了“護駕”的呐喊之後,超市亂成了一團,無數聞訊趕來的學生都想擠進來一睹朱利安的真容。

    好在許多人的頭腦還算清醒,知道要是把朱利安擠出個好歹,大家都得跟著完蛋。於是很快恢複了秩序,大家排成長龍,依次從朱利安身前走過,與他合影留念。

    思顏舉高了新男友新給她買的iphone8,捏著粉拳,嘟著小嘴,哢嚓!

    很好,她自己被拍得很漂亮——她本來就長得漂亮——可惜的是,我們人類的代表一直勾著腦袋,又被他前麵的幾個死黨擋住了,除了一頭雞窩似的頭發什麽都沒拍著……

    也沒辦法了,在身後人流的推動下,思顏隻得繼續前行,一邊隨著人流走向門外,一邊將手機轉入攝像模式,始終對著朱利安所處的那個角落。

    在那裏,朱利安和他的小夥伴們,正在進行一番對人類的未來產生了深遠影響的嚴肅對話……

    “萬萬沒想到,你才是那個踩著七彩祥雲來拯救我們的蓋世英雄。”看著吊絲氣質一如往昔的朱利安,老大感慨萬千。

    老大名叫劉傲宇,比同寢室的弟兄們也大不了幾個月,不過被弟兄們“老大老大”地叫了兩年多,居然也多少有了點老大的氣質。

    “不錯嘛,這麽重的擔子壓在身上,都沒把你嚇尿,我還是小看你了。”老大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給周圍的弟兄們散了一圈,又親手幫朱利安點著了火,“這下好了,你的夢想快要成真了。”

    “我的夢想?”朱利安一下被煙給嗆著了,此時他的腦子早成了一團漿糊,哪裏跟得上劉老大那跳脫飛揚的思維。

    “穿越啊!”劉老大提高了音量,“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你不是還趴在自己的狗窩上麵發白日夢,說什麽人生無味,好想穿越一回嗎?難道你忘了?”

    朱利安當然記得,可是……真的是幾個小時之前嗎?怎麽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呢?

    “現在好了,用不著天打雷劈,也用不著去跳樓撞車,憑著外星人那神話般的科技,穿越的大門已經向你打開了!”劉老大俯下身,一雙眼睛直視著朱利安。

    “你想啊,一場需要十多年才能分出勝負的比賽,那賽場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大,裏麵還有什麽‘原有生物’,這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我問你,這情形像不像是穿越?”

    “確切地說,是魂穿!”邊上的眼鏡補充道。

    “哎呀!這下小安豈不是發了?建功立業、廣開後宮啊!”胖子的小眼睛裏閃閃發亮,“說得我都想去了。”

    “去你的!瞧你胖成啥樣了,外星人就算瞎了眼睛都不會選你。”同樣是不具備入選資格的竹竿笑罵道。

    “不過話說回來,有全人類在幕後出謀劃策,這要是都混不出點名堂來——那得蠢到什麽地步啊!”眼鏡藏在那厚厚鏡片後麵的眼睛裏,同樣流露出羨慕。

    “可是,那個世界並不隻有我一個穿越者,還有其他文明的代表呢。”朱利安擔憂地說道。

    “隻知道吊打土著算什麽本事?有旗鼓相當的對手才更有挑戰性嘛。”老大笑道。

    “你們對我有信心嗎?覺得我一定會贏嗎?”朱利安說這話時有些哆嗦。

    “有個毛的信心!看你這身令人無法直視的吊絲氣質。”老大笑罵道,“可怎麽辦呢?我倒是巴不得外星人給我們選個英明神武文武雙全的家夥,問題是這不科學啊。難道去找他們申請換個代表?”

    劉傲宇伸手用力摟緊了朱利安的肩膀,“沒事的。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們的命是從外星人的指頭縫裏漏下來,被我們重新撿了起來,多活一天就算是便宜一天吧。”

    “宇宙都有滅亡的一天,憑什麽人類就永生不滅?”旁邊的眼鏡突然說道。他的聲音不大,卻恍如洪鍾。

    竹竿忽然“嘿嘿”怪笑了一聲,“照外星人的風格,一定會讓我們死得非常痛快……”

    以上就是他們對話的主要內容。這番對話在日後被全世界的人們廣為傳頌,並且被全世界的無數專家學者反複研究。人們得出的一致結論就是:

    以劉傲宇同學為首的小夥伴們,用詼諧生動的語言,深入淺出地為朱利安先生分析了當前的形勢,點明了問題的實質,指出了前進的方向,甚至描繪出了美好的未來!從而使得我們的朱先生在很短的時間裏,從極度震驚和恐慌的精神狀態中擺脫出來,並且在卸下了心理包袱的同時,勇敢地擔負起了本應由他承擔的重任!

    盡管距離決出勝負的時日還很遙遠,盡管最終的勝負還難以預料。但僅此,劉傲宇等同學,已經為人類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勳!

    最後,劉傲宇嗬嗬一笑,摟著朱利安肩膀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大膽地去吧——嗯,我估摸著政府來接你的人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已經來了。”眼鏡的眼睛不行,耳朵倒尖。他說完之後,大家聽到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那聲音由遠而近,不一會兒已經是震耳欲聾。聽那聲勢,也不知來了多少架直升機。

    透過超市的大門,可以看見外麵在直升機燈光的照射下,亮如白晝,空中垂下了幾條長繩,一道道矯健的身影順著長繩快速溜下,猶如神兵天降。

    與此同時,空中響起了高音喇叭的聲音,“我們奉上級委派,前來迎接朱利安先生,請同學們讓開。時間緊迫,請同學們讓開。”

    圍在外麵的幾千學生像是被摩西分開的紅海,“呼啦”一聲讓開了一條道路。十多個頭戴鋼盔身穿防彈衣的軍人跑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將朱利安和他的同學們隔開。

    為首一名軍官身材高大,三十歲上下年紀,生得劍眉星目,相貌俊朗,在一身筆挺戎裝和周圍學生的襯托之下,更顯得英氣勃勃。

    可是當他麵對朱利安的時候,這個英俊而威武的軍官竟然顯得有些局促和忐忑。

    他驀然站定腳步,雙腿並攏,昂首挺胸,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道:“朱先生,您好。我叫孫浩軒,現任我軍內勤某部大隊長,受上級委派,暫時負責您的保衛工作。如果您現在有任何疑問或者要求,可以隨時向我詢問、指示或者由我向上級傳達。”

    可憐朱利安從小到大,何曾有人對他這樣客氣,“哦哦哦,好的……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朱先生,請相信我……”孫浩軒麵無表情,眼中卻是精光閃爍,難抑心中的激動,“此時此刻,能夠出現在您的麵前,是我畢生的榮耀。”

    說完這句話,孫浩軒接過身後一名士兵遞來的防彈衣和鋼盔,幫朱利安穿戴,還稍稍把鋼盔扯歪了一點,以遮住他腦袋上的大包。

    “現在我們要護送您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請跟我來好嗎?”

    朱利安點點頭,在一群士兵的護衛之下,剛要往外走,忽然從身後傳來老大的喊聲。

    “小安!”

    朱利安停下腳步,環顧著周圍的同學。隻見這幾個和自己朝夕相處了兩年多的牲口們哆嗦著嘴唇,抽搐著麵部肌肉,看上去就快哭出來了。

    老大大聲說道:“好好幹,別給咱們地球人丟臉!”

    胖子突然跳了出來,振臂高呼:“人類必勝!”

    聚集在超市裏的同學們受到了感染,齊聲高呼:“人類必勝!”

    朱利安用力揮了揮拳頭,然後在孫浩軒等人的護衛下快步走出超市大門。

    學校上空有幾十架直升機在盤旋,雪亮的燈柱照亮了校園的每個角落和聚集在超市外黑壓壓的人群。有一架降落在超市門前,朱利安走到直升機前,剛想登上機艙,耳中忽然聽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遊目四望,很快在不遠處的人群中看到了幾個青春靚麗的學妹,在拚命地向自己招手、跺腳和尖叫。朱利安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她們喊的是“利安學長,我們愛你!”

    朱利安腦袋上的包又在隱隱作痛,從內心深處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學校的廣播裏突然響起了《命運交響曲》那雄壯激昂的旋律,而這首曲子正是朱利安的最愛。

    一個個音符像是一記記重錘,敲打著朱利安的心髒,震撼著他的靈魂,仿佛是在提醒著他,要像這首曲子的作者那樣,扼住命運的咽喉!

    忽然,朱利安的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那些外星人,縱使他們有舉手投足間毀了地球滅了人類的大神通,隻怕也不一定能譜寫出如此偉大的樂章吧!

    不知道在他們當中,可曾誕生過李白、杜甫、曹雪芹、莫紮特、莎士比亞、托爾斯泰、達芬奇、米開朗基羅……那樣的人物?

    朱利安閉上眼睛,回想起人類悠遠的曆史、燦爛的文明……

    緊接著,他又睜開眼睛,仿佛穿越了時空,看到了如巨龍一般盤旋於崇山大漠之中的萬裏長城,如高山一般聳立於尼羅河畔的大金字塔,還有那羅馬競技場、帕特農神廟、泰姬陵、巨石陣……

    他抬起,透過燈光,直麵星空。

    宇宙如此浩瀚,與之相比,窮盡世間的一切詞匯,都難以形容人類的渺小。

    可是,就算人類再渺小,就算人類將要毀滅,也曾經來過,也曾經創造過……

    不知不覺間,朱利安的眼睛濕潤了,他忽然說些什麽……

    一個擴音喇叭遞到了朱利安的麵前,朱利安看了看舉著喇叭的孫浩軒,見他一臉的企盼。

    “說點什麽吧,朱先生。”孫浩軒有些激動,“全世界的人們都迫切地想聽到您的聲音。”

    朱利安深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以人類代表的身份,向全世界,同時也是向全宇宙,發出了人類有史以來的最強音!

    “人——類——必——勝!”

    一聲呐喊,宛如一聲驚雷,驚醒了迷茫而彷徨的世人;宛如出現在東方的一縷晨光,瞬間照亮了五洲四海,為無數身處黑暗深陷絕望的人們帶去了無限的光明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