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執行。晚餐的時候，桌子上明顯空了許多。

    朱利塔和喬恩這樣的平常人還好，而克裏斯丁和波隆他們顯然就吃不飽了。盡管這樣，克裏斯丁還是剩下了一些食物，讓給了自己的妻子；而崔蔓則連同她自己剩下的，一起讓給了她的妹妹。

    崔茜看了看盤子裏的那幾根胡蘿卜，又轉頭看了看坐在主位的朱利安，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忍不住吃掉了一半，然後又轉頭看了看朱利安，狠心端著盤子站了起來……

    “我吃飽了！”朱利安裝模作樣的擦了擦根本沒有絲毫油膩的嘴巴，起身說道，“我練劍去了。”

    在眾人崇敬的眼神中，在崔茜如釋重負的眼神中，朱利安走出了大廳。

    他不敢在大廳裏再呆下去了。他的鼻子已經開始在酸。

    這些家夥啊……朱利安心中暗想，他們究竟是有多麽的悲催，才會攤上我這麽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領主啊？

    朱利安也清楚，那些家夥尤其是朱利塔和喬恩他們，家裏或多或少都還有點存貨。可是在佐治亞所有人的糧食和錢財都被集中了起來的前提之下，即便有存貨，數量肯定也極其有限。

    至於城堡的仆役，多半是隻能實打實的挨餓了。不過他們比起被留在村子裏的村民，又要強得多了。至少不會餓得那麽厲害……

    ※※※

    夜深的時候，朱利安挺住一個咕咕作響的肚子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老爺。”喬娜端著一隻托盤走了進來，托盤裏的烤雞金黃焦脆，散著致命的誘惑。

    “剛才我親手做的。吃吧。”她笑嘻嘻的說道。現在城堡裏也就隻有她能敞開肚皮來吃了。朱利安寧可自己挨餓，還是萬萬不舍得餓到她的，吃得她紅光滿麵，到了這個時候，一個小肚子也總算微微凸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麽？”朱利安神情不善的說道。

    喬娜的笑容僵住了，不過很快又笑著說道，“唉，您這又是做什麽呢？您的治下有一萬多人，就算一人省一粒糧食，也足夠把您撐死了。”

    “我這是給大家做出一個表率。”朱利安耐下心跟她解釋，“我少吃了，我手下的官吏和騎士自然也要跟著少吃；他們少吃了，城堡裏的仆人和村裏的管事人員隻好也跟著少吃。隻有這樣，才能給處在饑餓當中的人們帶去安慰。隻有這樣，大家才能齊心合力，共渡難關……你明白嗎？”

    “不明白。”喬娜愣住了，“可是……唉，就算您吃了，反正也沒人知道。”

    “怎麽可能沒人知道？”朱利安笑了。

    “就算知道了，難道還會有誰因此而心懷不滿嗎？又有誰又敢出去亂說？至少那些正在挨餓的村民是不可能知道的。”喬娜說道。

    “是，我相信他們不敢出去亂說。”朱利安正色道，“他們不會去說，而是會付諸行動。少了我的以身作則，他們就無法維持現在的樣子。這——還需要用嘴巴去說嗎？”

    “老爺……”喬娜的眼睛裏，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落，“你這個樣子，我看了，真的……真的……”

    “沒什麽的。”朱利安笑道，“神奇的東方大6有一句諺語，叫做‘三分饑寒七分飽’……嗬嗬，我現在剛剛好。”

    “可是……”喬娜看著托盤裏還在冒著熱氣的烤雞。

    “你吃了吧。”朱利安轉過臉，不去看那烤雞，“不要在這裏吃。”

    “是的，老爺。”喬娜哽咽著答應了一聲，端著托盤走了出去。

    走在外麵的走廊上，她幾乎是本能的感覺到有人在暗中窺視著自己。她不知道那是誰——是誰都有可能。她知道，他們對自己非但沒有惡意，甚至連目光都隻停留那隻烤雞上麵。

    喬娜端著托盤，索性來到了大廳，在更多目光的暗中注視下，狠狠的撕開烤雞，將那鮮香的雞肉合著鹹澀的淚水一起塞進了嘴裏……

    喬娜不知道，她剛剛離開，朱利安就急忙打開了艾倫送來的盒子，取出了裏麵的一顆粉紅色藥丸，一口吞下了肚子。

    空蕩蕩的肚子升起一股暖流，大大緩解了饑餓。眾所周知，空著肚子吃藥更能揮藥效。

    這可是十五個基尼啊！朱利安暗自苦笑，我的這頓“宵夜”還不是一般的貴……

    ※※※

    第二天中午，在建橋工地上，佐治亞的行政官喬恩趁著壯丁們吃飯的時候，對著他們大聲說道：

    “鄉親們，你們知道嗎？為了讓你們吃飽飯，有力氣幹活，尊敬的子爵大人減少了他的飲食，盡量把糧食省了下來。”

    聽到這話，正在吃飯的壯丁們麵麵相覷，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而就在這個時候，喬恩那幹癟的肚子裏忽然出了一陣咕咕聲響，為他所說的話提供了最好的佐證。

    “行政官大人！”旁邊的某位工頭出了一聲痛徹心扉的哀嚎，“保重啊！”

    “子爵大人都縮衣節食了，我又豈敢多吃？”喬恩摸著肚子，苦笑著說道。

    “鄉親們，子爵大人和行政官大人這麽的體貼我們，我們要知道感恩啊，我們再不好好幹活，那還是人嗎？”那工頭大聲疾呼，“我建議，我們也應該節省糧食，同時還要延長工作時間。”

    壯丁們又是一陣麵麵相覷，然後遲疑著紛紛點頭。

    “這都沒得說。”一個壯丁怯怯的說道，“可是，如果連子爵大人都開始吃不飽了，我們留在村裏的家人……”

    “你這蠢貨！”工頭撲過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子爵大人連你這蠢貨都不肯虧待，又怎麽會虧待你的婆娘小孩？”

    ※※※

    “鄉親們，我知道，你們餓得厲害。”

    薩凡納村，在冬陽的照耀下，朱爾村長召集了留守在村裏的村民，向他們這樣說道。

    村子中間的空地上，一口巨大的鐵鍋架在火上，裏麵燉著些許牛肉和少量的蔬菜和豆子，莫名的草根和樹皮倒有許多——那是全村六七百號人的午飯。

    沒有被選中去幹活或者打獵的老弱婦孺，早已餓得沒了力氣，虛弱的沐浴在無力的陽光下，一邊對著鐵鍋狂吞口水，一邊呆滯的聽著朱爾村長的演講。肚子出的咕咕聲此起彼伏。

    不過，村長大人的肚子裏同樣出了咕咕的聲音，讓他們的眼睛同時一亮，並且打起了一點精神。

    “是的，我也餓……”朱爾苦笑著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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