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緋兢兢業業地做著來之不易的工作，紮著馬尾辮圍著圍裙穿梭在各張桌子之間，她所追求地一直都是自力更生，隻不過這個年齡的她離這個夢想著實太過遙遠。“妤緋，33桌水煮活魚好了。”

    好的。”蘇妤緋忙完這桌跑到窗口把客人點的東西小心翼翼地端過去。老板娘笑眯眯地看著來回奔跑地蘇妤緋對身邊的收銀員說：“真是個勤快的孩子。”

    是的咯，誰家有這麽好的孩子真是有福氣呢。”收銀員羨慕的眼神不知瞄向哪裏，待飯點過後，飯店才慢慢閑下來，蘇妤緋很自覺地進後門幫助洗碗阿姨刷盤子，整個飯店沒有人不對蘇妤緋大加讚賞。

    夜幕降臨，街道兩旁的街燈不約而同地亮起來，蘇妤緋耐心地站在門口等待客人，飯店的工作時間很準時，所以蘇妤緋很快便適應過來。

    爸爸，我想吃糖醋排骨還有水煮肉片。”一聲甜甜的女聲傳進蘇妤緋的耳朵，而後一個沉穩的寵溺的聲音傳來：“好，晴晴還想吃什麽？”

    我想喝飲料。”

    蘇妤緋端著食物走向聲音發源處的對桌，她微笑著將食物擺好，側頭看了一眼那一家人，微笑，微笑，微笑，三個人沒有一個不是幸福地笑著，可是幾天前他帶回去的人呢？現在卻消失不見？

    服務員，點好了。”蘇抬頭，目光愣住，“妤緋？你怎麽在這裏？”蘇妤緋朝他對麵的女人笑笑平靜地說：“我在這裏打工，點好了就給我吧。”蘇妤緋見蘇沒有遞過來的意思，自己伸手去拿，至始至終她都扮演了很好的服務生的角色。

    當上菜時，蘇妤緋有意無意地問了句：“曉宇呢？怎麽沒見他出來？”

    曉宇說自己不想在飯店吃飯。”蘇幫著把菜端下來。

    請慢用。”蘇妤緋客客氣氣地說，“爸爸，您為什麽騙那個姐姐？蘇曉宇因為腳被媽媽打傷了才不能出來的。”

    蘇妤緋輕握托盤的手自覺地握緊，心有絲絲刺痛，很難過。她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心靈上的苦往往比物質上帶來的苦要煎熬得多，曉宇……

    蘇妤緋靜下心來，趕緊來回奔跑，希望爭取快一點結束。

    收工後，蘇妤緋拜托廚師叔叔炒了一盤酸辣土豆絲和紅燒鯽魚，帶上兩樣東西來到金沙大廈，妤緋按了按門鈴，良久，門才緩緩打開，蘇曉宇看到來人一瘸一拐地抱住蘇妤緋帶著哭腔叫著：“姐姐……”

    蘇妤緋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輕輕摸了摸曉宇的頭說：“曉宇乖，再忍幾年，等曉宇上了初中就可以住校了，不用住在這裏了。”妤緋蹲下瞥見他腳踝腫脹的青紫，曉宇將腳藏在另一隻腳後麵，問：“你怎麽來了？”

    我在飯店見到爸爸了，還沒吃飯吧，給，都是你愛吃的哦。”蘇妤緋笑，蘇曉宇接過飯菜說：“謝謝。”

    曉宇要答應姐姐一件事好不好？”蘇妤緋等到蘇曉宇點頭繼續說道，“曉宇要努力讀書，隻有成績好了，爸爸才不會不讓你上學，現在不管阿姨怎麽在爸爸麵前煽風點火，你也要忍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姐姐還想看著曉宇大學畢業，然後拿錢給姐姐花呢。”蘇妤緋情不自禁地笑起來，自我構建的美好真的很吸引人，殊不知這些美好在蘇曉宇的世界裏純屬空想。

    蘇曉宇低著頭，拎著一袋飯菜不語，那一天不知道會不會到來？蘇妤緋看了看手表說：“我該走了，記得吃飯，堅強地活下去，相信姐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曉宇重重地點頭，他選擇相信。

    蘇牽著朱晴晴的小手有說有笑地進屋，看見埋頭吃飯的蘇曉宇，林琳聞到整個房間的飯菜味冷笑道：“我就說呢，怎麽可能沒錢？沒錢能吃得這麽好？蘇，你私底下到底給蘇曉宇多少錢！讓我們母女倆過苦日子！”

    你胡說什麽呢？”蘇走過去將紅汞水放到桌上問：“誰給你帶的晚飯？是不是你姐姐？”林琳冷哼了一聲：“少在那兒演戲！演給誰看哪！”朱晴晴將小腦袋湊了過去問：“蘇曉宇，吃什麽吃得這麽香啊？給我吃一口唄。”

    蘇曉宇放下手中的筷子說：“跟你無關！賤丫頭！”

    你還臭小子嘞！爸爸，你看，這次是蘇曉宇先找茬的。”朱晴晴瞬間紅了眼睛，蘇曉宇埋頭繼續扒飯，蘇安撫著朱晴晴說：“晴晴不哭，哥哥跟你開玩笑呢，你剛剛不也罵了哥哥嗎？”

    媽媽，爸爸護著蘇曉宇，他教訓我！”朱晴晴喊著，林琳聞聲從臥室裏出來：“怎麽了？”她抽出餐巾紙幫助朱晴晴擦眼淚，轉頭瞪著蘇說：“蘇，你最好給我記住，你住在誰的房子裏，我的女兒永遠比你的兒子要嬌貴！”說完，把蘇曉宇麵前的兩盤菜橫掃在地。蘇曉宇扒飯的手頓住，他緊閉著嘴唇，那一刻，蘇曉宇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怒火。

    最後可想而知，當別人家燈火通明的時候，有一戶人家充斥著濃重的罵聲。也是第一次，朱晴晴坐在角落裏流著眼淚說：“曉宇哥哥，為什麽我們的家庭這麽不安靜呢？”蘇曉宇有些錯愕，好多第一次發生在意料之外的夜晚，卻也不用意料的夜晚。

    同個晚上，蘇妤緋將整個頭埋在棉被裏，失聲痛哭，第一次蘇妤緋懂得了發泄，因為她心中僅有的情感在一點點消散，逐漸模糊，終有一天消無，像晨霧一般，既美而幻，最後是晴空萬裏，可是她的生命從來沒有晴空萬裏。

    次日，蘇曉宇躡手躡腳來到一片狼藉的客廳尋找那瓶紅汞水，他撿起紅藥水，蹲坐在沙發旁，小心翼翼地塗抹。朱晴晴揉著眼睛出來問：“你在幹什麽？”

    在處理你媽媽的傑作。”蘇曉宇頭也不抬地說，朱晴晴蹲在蘇曉宇的麵前羨慕地說：“真羨慕你，有個這麽疼你的姐姐。”

    不用羨慕我，你也有個疼你的媽媽。”蘇曉宇咬緊牙關，腳踝上的傷不見好，跟昨天相比更加疼了。朱晴晴起身重新走回房間，曉宇從來不懂落寞，盡管他全身帶的無一不詮釋著落寞。

    幾年後蘇曉宇才漸漸懂得，這個家並沒有那麽糟糕，隻是大家都缺乏愛，不相信愛，最後對愛誠惶誠恐，相互廝殺，一如朱晴晴，二如林琳，三如蘇曉宇自己。還有一個，他們的父親，她的丈夫，承擔著的是我們大家所有的幻想和願望，偶有一絲絲和自己的夢想相違背，便極力扯回，不惜一切代價。

    年關，蘇妤緋難得放了假，買了潘玉霜愛吃的玉米，她說玉米是粗糧，可以保持她的身材，蘇妤緋看著手上的玉米，年齡不小了，保持那麽好的身材幹嘛？不過既然潘玉霜說了，蘇妤緋隻能照做。

    拐進小巷子，連承諾捧著幾本書低著頭迎麵而上，蘇妤緋把身子一側，連承諾抬頭看到蘇妤緋，微笑地問候：“最近好嗎？”

    很好。”蘇妤緋淡淡地笑著，自從那次彼此的母親吵架之後，蘇妤緋不知道該用什麽身份去麵對連承諾了，連承諾抽出一本書遞給蘇妤緋：“拿回家看看，很好看。”蘇妤緋接過書本，看了看書名《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待蘇妤緋回神，連承諾已經走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蘇妤緋沉醉在如此美麗的八個字中。潘玉霜提著菜籃子走到蘇妤緋身邊：“什麽事可以讓你笑得這麽？”

    媽……”蘇妤緋收起笑容說，“你買好菜了？”

    嗯，看來女大始終不中留，現在就巴不得扔下老人自己自由去了。”潘玉霜發著牢騷，蘇妤緋愣愣地，提著玉米進屋說：“媽媽，您愛吃的玉米。”

    放著吧。”潘玉霜有氣無力地回答，蘇妤緋自覺地走進廚房，離開一個多星期了，家裏的灰塵積了一層，轉眼快過年了，原本冰冷的世界開始染上喜悅的色彩，對聯，福字，正常人的家裏一定貼滿了這些可以帶來喜氣的物件，蘇妤緋看了看自己的家，可惜她的家並不是正常人家，所以自然也不需要這些物件。

    喜不喜氣，一輩子也就這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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