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緋帶了兩本需要預習的書籍回到家，潘玉霜默默地對著一碗鹹菜吃著雪白的米飯，妤緋心酸地看著潘玉霜，眼眶突然紅了，眼淚滑過臉頰，潘玉霜不知所措：“你不是在上自習？”

    我一個人自習慣了。”蘇妤緋將兩百塊錢擱在桌子上哽咽著，“媽，你這樣讓我怎麽能夠安心學習呢？”

    別胡說，我隻是抽不出時間去買菜，死丫頭，別到外麵亂說！”潘玉霜收起碗筷走進廚房，蘇妤緋看著她的背影那份堅持的動力慢慢開始轉移。潘玉霜走到蘇妤緋麵前問：“你吃了沒？”

    蘇妤緋搖搖頭說：“還沒？”潘玉霜重新盛了一碗飯，妤緋緊緊捧著瓷碗輕聲呢喃：“謝謝您。”眼淚一滴滴滑落，掉進晶瑩剔透的飯粒裏，隨著筷子的扒動融進蘇妤緋的口裏，心裏……很甜很甜。

    初三的上學期，蘇妤緋踏著紛飛的落葉走上久違的觀音院，虔誠地扔下十塊錢，要了三炷香，頂禮膜拜。一位老奶奶跪在身旁靜靜祈求：“菩薩保佑，賜給我一個男孫吧。”妤緋將香插進香爐，掛著淡然的微笑離開了這裏，登高望遠，妤緋看見的是一片繁華落地，休養生息，而自己還得起早貪黑，摸滾帶爬。

    蘇妤緋對著幹枯的樹枝沉思，自己初三了，他也高三了，已經多久沒有單獨聊天了，每次他都和蘊宜姐相扶持，討論這討論那，自己怎麽也插不上話，時間好快，自己已經快要結束初中生活了。

    今年的除夕，曉宇不再肆意妄為不顧蘇的臉色而私自跑來妤緋家裏，這個簡陋的房子少了曉宇這盒調味劑顯得平淡多了，潘玉霜漸漸開始關心起蘇妤緋的學習成績來，因為她從郭大嗓門郭雲雲口中得知，上了高就是朝名牌大學校門邁了一隻腳。

    中考逐漸地在班主任的誇張形容下弄得人心惶惶，張佳文朝蘇妤緋笑笑說：“信心百倍吧。”蘇妤緋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上那抹若隱若現地緋紅讓張佳文覺得這個世界還真是有著如此純潔無暇的女孩，所以張佳文也不急著打趣她，她已經打心底將蘇妤緋當成好友一般對待，隻是蘇妤緋自己卻不知情，她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多麽值得讓人疼愛的女孩！這一切的一切身為當事人的蘇妤緋一概不知。

    邁入考場，蘇妤緋自覺地天空瞬間明亮了，如喜事降臨般讓人興奮，那所有著連承諾濃濃痕跡的地方她自覺地勢在必得。考試結束之後，門外站著望不著邊際的家長，蘇妤緋知道在這一片溫情之中沒有屬於自己的那一小片。

    結果還真是這樣。

    大家都說，中考是人生第一個轉折點，未成年的孩子們麵對轉折點時應該和父母一起麵對，蘇妤緋手裏緊緊攥著筆袋，裏麵所有的文具都是自己一手準備，默默朝大路走去，耳邊充斥著母親對子女的安慰聲，詢問聲，而她呢，來時一個人，回時依然一個人。

    路無數分叉，每條路拐進幾個人，最後留在妤緋小巷子的隻有妤緋一人，她在巷子口站定，一隻溫柔白皙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妤緋轉頭，差一點她都認不出眼前人。

    緋緋，考試考得怎麽樣？”

    蘊宜姐……你……”妤緋打量著梁蘊宜美麗的連衣裙和精致的高跟鞋，梁蘊宜笑笑說：“驚訝嗎？其實每個將要讀大學的人都會有一番改變，我剛剛參加完同學會。”

    哦，那你和承諾哥上同一所大學了嗎？”

    緋緋希望我和承諾上同一所大學嗎？”梁蘊宜正色道，蘇妤緋抿著雙唇思考了一會兒說：“當然啦，蘊宜姐和承諾哥成績都這麽好。”梁蘊宜溫和地對著妤緋笑笑說：“成績好又怎麽樣，不過是一個接近他的借口罷了。高能上嗎？”

    一提到學習，妤緋總是有些難以啟齒，她不像其他人，因為成績好而大言不慚自信滿滿地說自己百分百上，每次麵對這個問題，妤緋選擇閉嘴不言，梁蘊宜看著沉默的蘇妤緋露出爽朗的笑聲說：“好好加油。”

    蘊宜姐，你去了哪所大學？”

    中國人民大學。”

    那承諾哥呢？和你一樣嗎？”

    嗯，一樣，緋緋想來這所大學嗎？”

    不想。”蘇妤緋口是心非地搖了搖頭，梁蘊宜的眼神由緊張變成了釋然，鼓勵般地了拍妤緋的肩頭朝自己家門走去，蘇妤緋看著她的背影苦笑，然後邁開腳步，推開破舊的門，沙發上一雙赤裸的身體使她羞紅了臉，潘玉霜嬌聲連連被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壓著，蘇妤緋甩門而去，潘玉霜從沙發上驚醒，卻不得不應付好這單生意，當男人證明了自己的精神還充沛時，甩下一疊鈔票瀟灑離去，潘玉霜抓過床單蓋住自己布滿淤青的身體，懶懶地靠在沙發裏數著茶幾上的紅色大鈔，最後欣慰地笑了：“緋緋，三年的學費湊齊了。”

    蘇妤緋帶著憤怒厭惡的表情胡亂奔跑著，穿過一條條街道，跑到石板橋上，順著欄杆跌坐下來，無助地將頭埋進膝蓋，這一刻，她的天忽然之間崩塌了，她的一半信仰土崩瓦解了，腦海裏不斷地回放著那惡心的一幕，此時此刻妤緋開始相信郭雲雲的話了，“你媽就是個妓女！”

    我媽是個妓女？我媽是個妓女。”一遍一遍地呢喃，一遍一遍地從淚縫裏看出了傷悲和絕望，蘇妤緋側身抓著欄杆，渾濁的江水奔向屬於它的歸宿，哪裏才是她的歸宿？

    夜，暗了，路燈一盞盞亮起，橋邊的人群開始散去，經過妤緋身旁，時不時疑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隻是靠著欄杆的女孩兒目光呆滯，任眼淚直流，按今天來看，大家都猜想女孩兒為什麽而哭？哦，中考考砸了。

    蘇妤緋寧願自己中考考砸了，也不願看見母親如此肮髒的一幕。她寧願一切不幸發生在自己身上，也不願看見母親躺在別人身下尖叫的樣子。夏日的夜晚有些悶熱了，風卷著江水的臭味襲來，妤緋緊抱著雙膝前後搖晃。

    久久，不知時針和哪個點相遇，潘玉霜穿著寬大的休閑褲吸著一雙人字拖在妤緋麵前站立，隻是不曾開口說話，妤緋抬頭看著潘玉霜憔悴的臉，和以往灑滿粉黛的臉不一樣，此時的她跟前幾天相比老了好幾歲，好似一夜白頭。

    而這些蘇妤緋從來不曾發覺。

    回家吧。”潘玉霜淡淡地說，妤緋不是一個執拗的女孩，默默地起身走在潘玉霜前麵，潘玉霜隻是慢慢地跟在她身後，沿街的路燈拉長了她們的影子，直至連接在了一起，妤緋看著即將消失的相互扶持竟感覺有些慌亂了。

    妤緋一聲不響地吃著飯，潘玉霜坐在沙發裏平靜無比地說：“以後媽媽再也不做這一行了，好不好？”好不好？這一行很光榮嗎？蘇妤緋一陣惡心，冷笑道：“如果你喜歡這一行，何必爭取我的意見呢。”

    潘玉霜有些悲傷地看了妤緋一眼：“嗯，那我就不爭取你的意見了。”蘇妤緋覺得潘玉霜離不開這一行，她上癮了，出賣身體換來紅色大鈔給予的快感，她沒那麽容易放棄，在妤緋心裏，開始慢慢地排斥這個肮髒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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