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緋，這節體育課你的八百米還不及格，期末考試上的體育就會不及格了，別怪老師不近人情。”林老師發出最後通牒，蘇妤緋萬分不解：“為什麽？離期末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

    你們快要高三了，體育課總歸是無關緊要的課程，你們需要大把的時間學習文化知識。”林老師解釋，蘇妤緋弱弱地說：“不是說德智體美勞嗎，每一項都很重要。”

    你也知道每一項都很重要，你的體就不過關。”林老師笑著說，其實林老師打心底還是挺喜歡蘇妤緋的，這個女孩子淡淡的，乖乖的，不惹事，偶爾帶點小幽默惹的她樂嗬嗬的，她也不忍心讓她不及格。

    當蘇妤緋再一次踏上八百米的路程，說實話，她心裏是恐懼的，咬著牙閉著眼睛在一聲哨聲中起跑，季嘉眄用手肘捅了捅周柏帆說：“你看，烏龜緋又開始跑了，你說她都考了多少次了，還跑不及格，我還真是服了她了。”

    周柏帆站在不遠處看著一開始跑得飛快的身影，才跑完三百米，蘇妤緋的腳步就開始放慢了，季嘉眄看著這種情形：“嘖嘖嘖，照這樣下去，估計又不及格了。”閔澈走到身邊說：“老三，你不去跟林老師說說情？”

    上帝救自救者。”周柏帆見此情況毫無解救之意，閔澈攬過季嘉眄的肩膀說：“我們走吧，讓他一個人看，看到最後估計連他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季嘉眄會意，兩人勾肩搭背地離開了。

    朋友有時候是拿來給自己一個台階下的。

    蘇妤緋像斷了氣似的扶在牆麵上喘氣，林老師拿著懷表走到蘇妤緋身邊笑著說：“蘇妤緋，今天打擦邊球了。”

    蘇妤緋還沒回過神，傻愣愣地看著林老師，林老師摸了摸發愣的蘇妤緋的頭說：“小姑娘福氣不小。”

    蘇妤緋聽得雲裏霧裏的，但是最重要的是，她終於跟八百米解除關係了。

    潘玉霜在餐館裏忙裏忙外，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跟老板告了假，去了一趟醫院。

    醫生見潘玉霜蓬頭垢麵地走進來，著實愣了一下說：“我叫你一個星期來取病理結果，你怎麽現在才來？真沒見過對生命這麽不負責任的人。”

    最近太忙，”潘玉霜輕聲說，像犯了錯的小孩子，醫生見潘玉霜是個可憐人，說：“病曆卡給我。”

    潘玉霜眼眶微紅，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醫生對自己說的話不絕於耳，“你這種情況還是屬於中期的，建議做手術。”

    活幾年？”

    那說不準，不過不做手術肯定活不了多久。”

    那我再考慮一下。”

    潘女士，想必你自己的身體自己也了解，你的家庭情況我也能猜到幾分，一年多來你的胃一直都有不適，你最好盡快做決定。”

    我知道，謝謝醫生。”

    潘玉霜離開醫院沒有選擇回家，手上的檢查結果像個滾燙的紅煤燙得她皮開肉綻似的，她毫無目的地走著，走到小河邊，走到公園裏，走了多久，想必她也不清楚，隻知道當她找回魂魄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潘玉霜站在公園門外，看見不遠處一個綠色垃圾桶，環衛人員剛好掃完那片區域準備回家。

    潘玉霜走近垃圾桶，將檢查結果扔了進去，好似這樣便可以將身上的不明物體扔掉一般。

    她應該做了決定，很多時候，她一做決定，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蘇妤緋下了車，不遠處一個人影引起她的注意，她叫了聲：“媽。”潘玉霜轉頭，看見蘇妤緋拎著幾本書朝自己跑來。

    放學啦。”

    您這是從哪兒來？”蘇妤緋問，潘玉霜笑笑說：“去了一個地方，我們回家吧。”

    蘇妤緋挽著潘玉霜的手臂說：“今天我的體育及格了，第一次是自己跑及格的。”潘玉霜看著自己的女兒問：“曉宇什麽時候刑滿？”

    我聽說曉宇在裏麵表現很好，估計十月份就會被放出來了，”

    真好，你有打聽到你爸爸準備讓他做什麽嗎？是繼續讀書還是打工？”潘玉霜問，蘇妤緋有些許疑惑，照以前，潘玉霜是不會問這些問題的，今天怎麽回事？麵對蘇妤緋不解的眼神，潘玉霜冷笑了聲：“還不喜歡我關心你們了。”

    不是。”

    不是，那你就回答。”潘玉霜又回到潘玉霜自己的樣子，蘇妤緋應了一聲繼續說：“估計是打工吧。”

    你呢？可以上重點嗎？”

    不知道。”

    丫頭，謙虛是好事，但是自信也不可缺少。”

    應該可以吧。”

    哪所大學？”

    中國人民大學。”

    那不是郭雲雲她家兒子上的大學嗎？”

    對啊，蘊宜姐姐也在那所大學裏。”

    兩母女一邊走一邊聊天，潘玉霜整夜未眠，偷偷地將自己存的積蓄拿出來數了數，無奈地歎了口氣。

    入夏的夜晚開始慢慢悶熱起來，外麵開始了蟬叫蛙鳴，潘玉霜坐在窗前看著月亮發呆，自己這種狀態就叫做等死吧。

    期末了，又開始暗無天日的考試了，蘇妤緋上次成績不佳，所以坐到了第二個班級，有個好處是，沒有周柏帆的地方真是清淨。

    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將試卷寫得滿滿的，至少還剩下一些時間發發呆，夏天又到了，陽光絢爛的感覺真好，草綠了，很多生物開始蠢蠢欲動，在一種名為人的身上不怕死地亂竄。

    考試一結束，意料之中地，周柏帆衝進蘇妤緋所在的教室，說：“蘇妤緋，你知道你不在我待得那個班級考試，我心裏多麽不安。”

    怕我超過你？”蘇妤緋起身調侃，周柏帆靠在牆上說：“怕？怕字怎麽寫？”

    那不就得了，”蘇妤緋整理好筆袋，“你真是杞人憂天了，我喜歡上這個班級了，以後估計都在這個班級了。”

    你在這個班級怎麽上人民大學？”周柏帆本來不想說這件事情的，可是說漏嘴了。

    你……”

    我之前看了你的信。”對周柏帆來說，那是件君子不恥的事，蘇妤緋扯了扯嘴角說：“你倒是記得挺清楚，可惜，我忘記了。”

    得了，蘇妤緋，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你特記仇。”

    蘇妤緋有些詫異，以自己和周柏帆的交情並不深，周柏帆見蘇妤緋訝異的表情選擇閉嘴。

    你也想上人民大學？”蘇妤緋詢問，周柏帆玩著手中的筆說：“並不是很想。”

    我記得你要上大。”蘇妤緋突然想起來了，周柏帆兩眼放光：“不錯啊，看來你記憶力還真行，像我就記不住。”

    我還沒老，可是你不年輕了。”蘇妤緋嘀咕著，可周柏帆倒是聽得清清楚楚，他不跟她爭年不年輕的問題，而是問：“你真的會去人民大學？”

    蘇妤緋狐疑地看著周柏帆：“你問那麽清楚幹什麽？”

    沒有，隨便關心一下。”

    哦。”之後沒下文了，周柏帆終於明白，蘇妤緋想要終止一個話題，不會選擇回答問題，而是用一些讓人厭煩的語氣詞，比如“哦”“嗯”，諸如此類。

    夏天徹底地到來了，蘇妤緋寫完最後一門考試的試卷，擱下筆，望著窗外，監考老師鄭茵見狀走到蘇妤緋身旁輕聲問：“寫完了？”

    蘇妤緋回神，微笑著點了點頭，鄭茵笑笑說：“記得檢查，要不然又要落周柏帆一大截了。”

    蘇妤緋不語，低下頭檢查試卷上的答案，說實話是不是落周柏帆一大截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是不是落自己一大截，落遠方的他一大截。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蘇妤緋拿起試卷交到鄭茵老師的手裏說：“老師，我先回家了。”

    路上小心。”

    蘇妤緋背著書包默默走著，剛走出學校大門，季嘉眄就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蘇妤緋，你看見周柏帆沒有？”

    沒看見。”蘇妤緋輕描淡寫地回答完後朝公交站牌走去，越想越不對勁，今天考試，難道他沒來？

    望著蘇妤緋離去的背影，季嘉眄一愣一愣的，忽然有些來氣：“蘇妤緋，周柏帆再怎麽找你麻煩，你也稍微顧一下同窗之情吧。”

    蘇妤緋收回腳步轉身問：“他怎麽了？”

    算你有點良心，”季嘉眄繼續說，“他老早就交卷了，本來我們說好一起打球的，可是時間到了，他沒出現，你知道他不是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

    我倒是真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觀念，”蘇妤緋緊緊抓著自己的帆布袋說，“可是他也沒來找過我，我一天都沒見到他了。”

    倆人談話間，周柏帆急匆匆地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說：“我去，我剛剛經過河邊看見一個人溺水了，旁邊圍了好多人，老季，這個夏天不要去遊泳了。”

    蘇妤緋和季嘉眄兩兩相望，周柏帆見兩人沒反應問：“你們怎麽一點都不關心溺水者的事情啊，怎麽這麽草菅人命啊。”

    蘇妤緋看了季嘉眄一眼說：“同學，其實現在想想，並不需要大驚小怪，這麽一個大活人能出什麽事。”

    季嘉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道歉：“對不起啊，蘇妤緋，害你回家遲了。”

    你們在幹嘛？”周柏帆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不問溺水者最後怎麽樣了？”蘇妤緋傻笑著說：“溺水者肯定被你救了唄。”

    周柏帆長大嘴巴，難以置信，沒道理，那時候蘇妤緋應該坐在教室裏考試的。季嘉眄聽了這句話看著周柏帆：“真的？”

    當然了，沒看見我衣服是濕得嗎？”周柏帆驕傲地仰起頭，季嘉眄攬過周柏帆的肩膀：“你小子怎麽知道有人溺水了？”

    周柏帆嫌棄地看了季嘉眄一眼：“我考試考完了，實在無聊，又渴得要命，小賣部今天又關門，我當然得出去買喝的了，誰知道碰到這種事啊。”

    不錯啊，明天要上報了，那人了？”

    送醫院了，還好，隻是嗆了幾口水。”周柏帆說，“誒，蘇妤緋呢？”

    倆人轉身，見蘇妤緋已經上了一輛公交車，周柏帆兩人麵麵相覷。竟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形容蘇妤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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