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國患思賢良 聚財用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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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徹的英雄心自來有之。在他很小的時候,便聽過本朝許多人物的事跡。尤其是高祖皇帝肇基之初那些壯懷激烈的英雄chuán qí。



    金戈鐵馬、奇謀密計,萬軍對陣,流血盈野!這些對於他的先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但是對於出生於繁華未央宮的劉徹來說,每當聽到這些,少年的心就充滿了熱血沸騰的yòu huò。



    由於這樣的情懷,他自小就熱衷於弓馬武藝,自覺勤奮苦練,跟宮中的很多侍衛都討教過,而李廣就是他曾經最欽佩的一位將軍,飛馬騎射之術就是他一手傳授。



    先帝駕崩,劉徹即皇帝位的時候還不到十六歲,至今已十餘年矣。



    可是,他並沒有得到想象中的無上天子權力,因為長樂宮中那道如山般的陰影籠罩著他。



    經過文、景兩位皇帝的苦心經營,留給劉徹的是一個朝廷穩定、民間日漸繁榮的大好局麵。



    政局穩定當然是一件於國有利的事。但是同樣的,也給朝堂上帶來了安於現狀不思進取,勳貴大臣們的心都惰了。



    劉徹暗中歎了口氣。今日留下這幾位大臣商議匈奴事,他本來心中還是存有幾分希望的,希望他們還能有那種為國的勇氣,可是,他終究是失望了。



    “暮氣沉沉的朝堂啊!這不是朕想要的。朕對外需要的是手中利劍的鋒芒,對內需要的是經緯天下的無雙國士。”



    要說朝中還是不乏能臣勇將的,比如丞相竇嬰,在漢景帝時,就有保國之功,被景帝稱為社稷之臣。



    能做到社稷之臣,那可不容易。而竇嬰就是其中之一。



    在由於景帝削藩而引起的那場"七國之亂"時,舉全國之力方才平息了這場叛亂。而將帥用命,更是其中的關鍵。



    叛亂平息後論功,公認的功勞最大的兩個功臣,一是周亞夫,二就是竇嬰了。



    竇嬰是竇太後的親侄子,當時以宗室之親,不辭辛勞,親冒矢石 ,領軍衝殺在最前線,便宜指揮,統帥得當,為平息叛亂立下了巨大功勞。



    竇嬰對漢室的忠心,那是沒的說的!因此景帝駕崩時,遺命他以大臣身份輔佐幼帝,足見對他的信任。



    可是天下承平這些年,他身上當年的銳氣早已不複再見,當起了按部就班唯唯從命的平和宰相。這讓劉徹對他漸漸失望起來。



    其實,即位之初時,劉徹對竇嬰還是很讚賞的,這源於他印象深刻的一件事。



    那是劉徹剛剛懂事的時候,竇太後非常寵溺小兒子梁孝王,那年重陽節諸王來給太後賀宸,一家人在長樂宮後花園圍座 。



    竇太後也不知道是有些高興過了頭,還是飲了幾杯酒的緣故。閑談之際,轉身對自己的兒子漢景皇帝說了這麽一句話“武兒仁孝,如果你以後皇位傳給他,一定也會做得很好的。”



    當時景帝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但他卻不敢反駁自己的母後 ,隻得強裝笑臉,違心的說了一句“千秋之後可傳梁王。”



    當時竇太後大喜,連聲誇讚,兩個皇兒都孝順。周圍之人雖然看出皇帝的不悅,但無人敢開口說此事的不妥。



    這時候 ,隻見坐在座位最末的魏其侯竇嬰舉了一杯酒,站起身來,先祝了太後壽語。然後轉身對皇帝拜了拜,冷著臉說道:“天下者,高皇帝之天下也,父子相傳,乃當時的約定,陛下怎能擅自送給梁王呢!”



    漢景帝心中大喜,臉上卻裝出發怒的樣子訓斥了他幾句。而竇太後被竇嬰駁了話頭 ,無法再繼續說下去,此事就此作罷了。



    當時劉徹就在旁邊,他雖然年紀幼小,但卻記住了此事,並在當上皇帝後還念念不忘竇嬰當年犯顏進諫的恩情。



    隻是,魏其侯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鋒芒畢露的人了,繁雜的政務早已消磨盡了他當年的銳氣,一如這個暮氣沉沉的朝堂。



    “天下英傑何其多也!朕這次一定要好好選拔一批賢才,完全為朕效力的賢才,與朕一起打造一個全新的大漢!”皇帝劉徹握緊了手中寶劍,暗自下定了決心。



    青郊外酒樓中,幾個書生終於從醉中醒來了,隻是個個頭感到疼的厲害,齜牙咧嘴的喝了卓文君給他們準備的醒酒湯,方才逐漸感覺好起來。



    距離朝廷召開的詞林苑招賢還有半個多月時間,既然閑來無事,這幫人就天天在酒樓喝酒作賦,談論國事,司馬相如作陪,倒是逍遙快活。



    偶爾也會去後院,看看那處釀酒作坊的操作,美其名曰免費品酒,與在此處的元召小冰兒崔弘說笑些時候,倒是與三個孩子相處得甚是融洽。



    司馬相如已經把元召那次所吟誦的《俠客行》抄錄整理了出來,與嚴安等人逐句賞析了一遍,越發覺得這首詩作的妙處。



    自古書生俠客夢!何況這幾個人本來就是文武雙全之輩。這樣的詩句正切合他們的心境。司馬相如竟然依律給它譜了琴曲,吟唱起來更添豪情颯遝之氣,後來終於在世間流傳開來,成為英俠之輩的最愛!這對於元召來說倒是始料未及的事。



    元召又經過幾次改良,終於蒸餾出來的酒口感更好了些,聶壹已是大為滿意。



    閑暇之時元召與他秘密商談了幾次,至於說了些什麽,外人無從知曉。隻是再以後這北地大商看元召的眼光與從前不同。



    “你確定這次匈奴人會提出那樣的條件你怎麽知道他們會有這樣的條款”聶壹壓抑住心底的激動,看著平靜的在仔細端詳盞中酒的元召。



    “當然!並且朝廷很快就會答應這件事。呃,你不用那麽看著我吧?因為很明顯,這是所有條件中最容易解決的嘛。”



    “你……你真的是個八歲的孩子好吧,隻要這次你說準了,以後所有北地邊塞的商品配貨你說了算!聶家會無條件全力支持的。”



    元召點了點頭,衝聶壹笑了笑,這正是他想要的承諾。



    “不用懷疑,隻要參考我跟你說的那些去做,不出三年,邊塞、草原直至整個北方的商品交易就是聶伯伯說了算了。到時候……嗬嗬,聶家想不成為江北第一大豪門都難啊!”



    聶壹的血湧上來,仿佛已經預見到這個誘人的前景。難道聶家會在我的手裏發展成為百年大族很有可能啊!記得從前有個奇人給我搖過一卦,說在中年時會有天外飛來客贈場大富貴!難道……會應驗在元哥兒你身上不成



    元召聽他如此說,倒是心下一愣,真有這麽神的人不過他臉上卻並不表現出來,隻是笑笑說:“富貴是肯定有的,隻是大小就需要聶伯伯自己去掌握了。”



    聶壹握了握拳頭,鄭重道:“放心!既然事先能搶得此先機,我一定會好好布置,竭盡全力。”



    “這種酒我會分成幾類,度數越高的,不妨價格定的貴一點,我想,匈奴人會更喜歡這種吧?他們的錢反正也大多是搶來的,閑著也是閑著,就拿來換酒喝嘛。嗬嗬!”



    聶壹心中一動,他試探地問道:“這麽說來,與草原上的匈奴人進行這樣的商品貿易,是對我大漢有利嘍”



    “是啊!用這些茶啊、酒啊、鹽啊什麽的,把他們手中的錢換過來呀,要不他們手裏很多錢幹什麽用啊,等著他們去打造刀劍配置馬匹啊?然後更有力量來踐踏大漢的國土?”



    聶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拍大腿。



    “我就說嘛!我們大漢的子民,怎麽會去為敵人做事。從前對匈奴人賣出點什麽東西,總覺得心裏有些忐忑,那麽做會不會是算出賣我們中原的行為。今天聽元哥兒這麽一說,聶伯伯是豁然開朗啊!這……這原來也是一種愛國嘛!”



    “所以,這次聶伯伯回去後,不用再有顧慮,就好好布置準備,一旦朝廷開放邊市的詔令到達,就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了,估計有可能這次最少會開放五六處,才能滿足匈奴人的需求,草原上欠缺的東西太多了。”



    聶壹頻頻點頭,經商利在先機!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明白,早在心裏開始盤算下一步的打算了。



    兩人正在敘話之際,牆角處轉出一人,哈哈大笑。



    “你們在商議發財大計,卻已被我聽罷多時了,可否說與我參詳參詳?”



    聶壹回頭看時,來人翩翩佳公子,正是司馬相如好友,這幾天經常往後院來的徐樂。



    元召不動聲色,隻是衝他笑了一下:“就是商量往北麵運點酒賣罷了。不知道徐叔叔想知道什麽?”



    徐樂此人卻是心思十分細膩,他早看出眼前這個孩子的不同尋常之處。他先與聶壹互相打個招呼,然後對元召說道:“我家祖居川下,倒是薄有家財,經營的就是鹽業,元哥兒如果有此門路,倒是可以商議商議。”



    元召頗有些意外,看不出這公子哥樣的人,家裏麵原來是開鹽礦的。不過,這徐樂人還不錯,雖然也是一介書生,但卻沒有一絲驕傲之氣,很是隨和,元召對他印象挺好的。



    元召想了想,又問了幾句徐家經營的一些情況。徐樂很是誠懇,並不隱瞞,一一詳說。



    原來他們家在漢中川下一帶,祖輩經營鹽業,規模雖然不是很大,但也有幾個井礦,更有三四個大鹽池,門第也算可以的了。



    到了徐樂這一輩,家中倒有幾個堂兄弟,正主卻隻有這一根獨苗,就走上了讀書的這條路子,希望他在仕途上能有所成就。



    家裏的產業暫時交給叔叔伯伯們打理,隻讓他安心讀書。



    隻是徐樂從小耳濡目睹,骨子裏終究是有商賈之念的,也懂得變通,並不是那等迂腐的書生可比。



    今天無意中聽到元召對聶壹所說的一番話,他的心裏,隱隱感覺似乎有一個機會擺在了眼前,因此才現身出來打算詳細詢問仔細。



    其實徐樂還是有些底氣的,徐家的製鹽業雖然比不了齊和江淮兩地所產的海鹽,但在這西部之地,還是有很大優勢的,無論規模還是鹽粒品質都算上乘了,因此,他對元召和聶壹提出可以合作的要求時,心裏還是有些優越感的。



    可是,當他疑惑的接過元召遞過來的一個小包,打開來,看到那些晶瑩細膩白亮亮的碎粒時,不禁目瞪口呆。



    “這是鹽那些粗黃的大粒子竟然能做成如此精美!”出身於製鹽世家的書生徐樂捧在手心,眼神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