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千裏東海水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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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間四季中,秋天,是一個最色彩斑斕的季節。尤其是在長安城西臨近終南山的這片地域,層林盡染,萬紫千紅,盛景無限。



    清爽的風吹過來,身邊是妖嬈的美人服侍,如果再喝上一壺美酒,欣賞一下眼前景致,本來是該多麽愜意的一件事呢!



    這會兒,在齊王劉定國和他的護衛們眼中,景致還是那麽美,就是紅色太多太濃了些,並且逐漸蔓延,遮蓋了這片空間的一切色彩,隻剩下血紅……和血!



    從齊國帶來服侍了一路的幾個美人,早已經被眼前的場麵嚇得花容失色,戰戰兢兢的抱成一團,就差癱軟在地上了。



    齊王臉頰上肥胖的肉哆嗦著,身體發抖的厲害,緊張的把手掌都掐破了,自己都沒有察覺。視賤民如草芥的皇子龍孫,有人竟然敢當麵這麽殺過來



    一字排開呈半月形放箭shā rén的三十護衛,隻不過在短短一個照麵的功夫,甚至連敵人身形都沒有看清楚的情況下,已經被盡數所傷,無人幸免。



    胳膊掉落一地,也分不清是誰的了,殘損的弓箭、飛濺的鮮血、大聲的慘呼,無人顧得上這些,隻剩下滿地翻滾。



    魏無雙臉色發白,使勁咬了下嘴唇,雙刀一錯,十字插花式,飛身躍起,刀鋒左右分開,向身前一丈之外的少年摟頭蓋頂砍去。



    要說起他的刀法,可稱一絕,雙刀變幻,神出鬼沒,多少江湖客曾經亡魂刀下。



    眼前之人是生平遇到的最厲害敵人!所以魏無雙這一躍雙刀,用盡了全身的功力,就算不能傷敵,也要逼退他的腳步,才好給後麵的護衛們留出時間,把齊王保護好。



    然而,少年猶如禦風而行,又似閑庭信步,腳下不停,直奔齊王。聽到頭頂刀鋒帶起的勁風,連看都沒有去看,隻是輕描淡寫的抬臂往上隨便揮了一下,就像是趕走一隻討厭的蒼蠅。



    魏無雙身在半空,用盡全身力氣斬下的雙刀,眼看就要砍到對方頭頂,心頭一喜,以為奏功。忽覺精光耀眼,有磅礴劍氣排山倒海撲麵而來,刀劍相交,雙刀齊斷,齊王護衛統領倒飛而出十餘丈遠,跌落路旁灌木叢中,胸口氣血翻湧,猩紅熱血從嘴裏噴將出來,隻覺四肢百骸如同廢了一般,再也爬不起來了。



    “快上!擋住他,別讓他過來!快呀!都上啊……!”



    齊王劉定國瞪大了眼睛,聲音裏帶著顫音,恐懼湧上心頭,心裏砰砰直跳。大中午的陽光下,他卻覺得有陰森刺骨。因為,他看到那越來越近的少年,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



    區區百名諸侯王府的護衛,能夠擋得住師父的腳步嗎?在樓前緊緊盯著的崔弘搖了搖頭,看了看身旁左右,自己一方人的表情,神色各異,都很精彩,具體不好形容,反正唯一沒有的就是擔心。



    半刻鍾後,一地哀鴻,不過,沒有死人。齊王哆嗦著把最後的屏障擋在了自己的身前,緊緊的閉著眼睛,不去看近在咫尺的惡魔少年。



    “你、你別過來啊……孤王是高祖皇帝的直係皇玄孫,當今天子的皇叔,你、敢傷……就、就誅你九族!”



    元召伸手把幾個美人推到了一邊,衝她們笑了笑,示意不必害怕。無缺劍刃染了血,這麽好的劍怎麽能沾上血呢,哦,齊王殿下的袍子倒不錯,上等的絲綢,是擦劍的好材料啊。



    齊王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那把閃著冷鋒的寶劍,在他刺繡蜀錦的王袍上來回擦拭著,所過之處,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這、這太尼瑪折磨人了!



    “哦,原來是齊王殿下啊!失敬失敬。那就說說吧,幾千裏路從東海邊來,為何剛剛見麵就要致我們於死地的呢?嗯”



    元召臉上笑吟吟的,沒有一絲嗜血後的戾氣。然而,齊王心裏卻更寒。



    聽聞春秋義烈,有使氣shā rén數十者,氣淩霄漢。有為國刺王殺駕者,發指衝冠!而如眼前少年,劍染百人血而笑意不改者,非妖即魔也!



    “你、你想怎麽樣孤王……別、別、你不能傷我啊!想要什麽,孤王都答應你、都答應!”



    眼見那劍在自己身上遊離不定,齊王是真怕他一個失手,斷胳膊斷腿那可不是玩兒的,就再也接不上了!



    “哦那……我想要點東海之鹽,想必齊王殿下一定會答應的吧?”



    齊王劉定國心頭一鬆,要點鹽這算什麽大事啊!東海的鹽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隨便去取就是了。



    “你……長樂侯此話當真隻是要鹽孤王答應了你,今日事,就算了?”



    元召收回了劍,臉上的笑非常真誠。他和氣的拍了拍齊王的胳膊。



    “當然了!我隻要東海之鹽!別的什麽都不要齊王的分毫。隻要殿下點頭,今天的事就一筆勾銷!權當沒有發生過。嗬嗬!”



    “好!本王答應你了。”



    齊王連忙點頭,先脫離眼前的困境再說。這小子太厲害了,自己金貴之軀,不能吃這個眼前虧,先答應他的要求,進到長安城內,再會同諸侯王,去禦前告狀去!



    “陛下是個爽快人啊!請記住今日的話,不日後我就會派人去東海取鹽的,提前多謝美意了。哈哈!”



    話音未歇,人已飄然而回去酒樓前,元召笑聲很暢意,似乎是發自於內的開心。



    齊王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細想他話中的含義,現在,他隻想趕快脫離此地,回到長安王府好好的安安魂再說。



    收拾完殘局,一行人狼狽而走,趾高氣昂的威風掃地,人人負傷。齊王儀仗,以這副姿態進入了長安。



    幾個時辰之後,聽完西鳳衛報告了全部事情經過的皇帝,用手揉了揉額頭,有些頭疼啊!



    “這小子做事總是這麽喜歡將軍,朕也不得不按照他的步伐去部署。好在,這次他沒有把朕的那位皇叔怎麽樣,還有一段緩和的餘地,否則,諸侯王們這次進長安就鬧將起來,朕就有些手忙腳亂了。”



    “陛下,長樂侯這次也是迫不得已的,齊王也太驕橫了些,在長安城外就敢縱容衛隊shā rén,聽說還動用了弓箭。也就是長樂侯身手好,否則,後果難料!”



    東方朔是知道元召提出削弱諸侯計劃的寥寥幾人之一,他與元召至交,自然會見機替他說話,以免在皇帝心中留下什麽不好的誤解。



    韓嫣眼珠轉了轉,又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卻是輕聲說道:“天下的諸侯王爺們馬上就要進長安了,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了這樣的事,如果造成了什麽不可預料的後果,陛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劉徹擺了擺手:“無妨!既然早晚會攤牌,先提前敲打敲打也好。嗬嗬!”



    韓嫣連忙應是,陪著笑臉,不再進言。東方朔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心中冷笑。



    齊王劉定國在長安城外被折辱罪魁禍首又是元召長安五十裏外的暫歇處,聽到這個消息的淮南王劉安冷冷的笑了。



    來傳信的人脫去了外麵寬大的罩袍,摘下風帽,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正是劉安視若掌上明珠的女兒劉姝郡主。



    “誰讓你自己跑來的啊?你哥哥是怎麽回事兒!怎麽這麽放心你一個女孩兒家跑這麽遠的路的。”



    劉安有些微微的生氣,他是梟雄的王爺,又是慈祥的父親。這個剛一出生就失卻了母親的女兒,多年來,在他心裏的位置很重要。



    “父王啊,是女兒自己要來的嘛,不關哥哥的事啦!這麽久不見父王,姝兒想念你了。”



    計算盡世間萬事的心中,縱然全部黑暗與殘忍,卻有一個角落始終充滿了光明與溫情。那是留給女兒一個人的世界。



    “這麽大的姑娘家了,還總是不聽話……唉,好了好了,父王不說了就是,父王也想我的姝兒呢!嗬嗬。”



    見劉姝撅起了嘴巴,淮南王連忙轉換了語氣,哄得女兒破顏而笑,這才不禁溺愛的搖了搖頭。



    劉姝自然知道父王是擔心自己路上的安全。隻是她藝高膽大,行事隨心所欲,素來如此,並不以為意。



    淮南王北行而來,走到此處,在入長安之前,命令大隊暫時休息。一來整理清洗一路風塵, 二來派人入城中王府找世子打探一下消息,好提前心中有數。



    沒想到派去的人返回,就帶回來了齊王的消息和世子的親筆信,還有跟來的劉姝。



    問候過父王一路的辛苦以後,劉姝見隨身的護衛們都離得遠遠的。她一麵倒了茶端給劉安,一麵坐下來,想起一事,秀眉微微蹙起。



    “父王,齊王受辱,這隻不過是他們的個人恩怨,不算什麽大事。前不久,女兒聽元聽到一個消息,如果屬實的話,那才是對我們諸侯國大大的麻煩!因為事關重大,女兒也不知道其中的輕重,所以才連夜趕來迎接父王,報於您知道。”



    淮南王一愣,他素來知道女兒心思縝密,行事果決,雖然是女子,心智不輸男兒。她既然說得如此鄭重,想必不是什麽小事。



    “父王,皇帝……可能要準備對各諸侯王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