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rc brolan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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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鬥篷坐到吧台前一張不起眼的長腳椅上,甩手向麵色平靜的老板擲出一枚銅幣,就像尋常的店客關係一樣,客人掏錢,然後店家tí gòng與之相配的fú wù。

    一切都這麽詭異地正常著。銅幣上刻著藍天寬闊,向下包圍了一圈茵茵草地。藍天、草原這種抽象的意象居然被刻得如此栩栩如生,生動到讓人一目了然。

    銅幣的邊沿還圍了圈古怪的字母:

    erc bronder

    “遠東的原種不吃你們歐陸的那一套,尤其在sh。”老板撇都沒撇那枚銅幣。

    “不收最好了,我最喜歡拿免費的東西。”

    客人摘下兜帽,顯出一頭高貴的銀發,傑洛特打量起麵前的酒單,悠悠歎了一句。

    “sh天兒真熱。”

    ——————*

    “然後他走出去點了支煙,迷霧塔sh分部設在紅旗街的聯絡點就在身後爆炸了,當時裏麵一共有三位dài lǐ人。”

    “代號?”

    “b49,b51和c37。”

    白敬離恭恭敬敬地篩好一壺茶,用來換洗砂杯的茶湯色澤深沉晚紅,像是天邊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這是一間裝修典雅的休息小室,牆壁上嵌著金色條紋的軟墊,最角落的香爐裏還冒著縷縷輕煙,其中燒著上好的沉香粉。

    音樂時有時無,像是被早古中國的國粹樂器——古箏彈奏出來的。

    “一個c級兩個b級,即使在群英璀璨的迷霧塔裏,也是筆不小的損失了。”白敬離笑著說“到底是正統出身的五代種啊…可迷霧塔那個組織的人也不是說殺就殺的,那可是當今世界最大的暗殺組織、地下世界名副其實的皇啊。全世界都設有他們的分部,歐陸七大原種家族雖說是正統,可那群瘋狗撒起瘋來…”

    “替他擦屁股了?”

    “嗯…坤哥下午帶人去辦了,說是那家音樂餐廳的wǎ sī突然起火,工作人員處理不善導致的爆炸。”白敬離看了眼手表,苦笑著說“應該趕得上夜間新聞,不過關注度應該不會低於白天時段,因為上鏡播報的是最近躥紅的男記者,不少女粉絲都在電視前守著呢。”

    白敬離對麵的男生正安靜地翻閱一本名為《楚漢之爭》的古書,房間內隻留若隱若現的古箏樂和男生偶爾翻書的響動。那個男生不說話,白敬離也隻得恭敬地候著…

    他穿著一方寬大的漢服,高挺的鼻梁前沁出細密的汗,他看的樣子那麽認真,像是對著一片遼闊的星辰大海。頭發還濕漉漉的,似乎剛洗完澡,他戴了一圈粉色的發帶…

    合上書前,男生小心在書頁裏翻上一角,爾後袖影翩翩,他撿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口茶水。目光重新回到白敬離身上,其實他的神情並不銳利,但總有股能tòu shì人心的淡然,像是山林間清澈涼適的泉水。

    “離弟,你和ncc女記者的事…”

    “大族長。”白敬離罕見地打斷了男生的話頭,急忙解釋“瀨戶還沒答應我呢,新聞裏的報道都是媒體瞎編的…我和她其實…”

    男生落下茶杯,擺手說了聲“這裏沒外人,叫乾哥就好。”

    “可是…”

    “總要麵對這道坎兒的。族裏有族裏的規矩,我雖厭煩那些條條框框,也沒騰出空去打點白家族法,可族法無論怎麽改。‘白家不得由外姓做正妻’這一條是不會動的。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要明白那個女記者的身份。”

    白敬離低下頭來盯著茶杯,局促得像個偷了大人東西的孩子。他可是在遠東共和國沿海地區威風八麵的白敬離啊,能讓他放下身份恭敬麵對的人不多,麵前這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那位戴著粉色發帶悠然品茶的大男生,正是白敬離的長兄大哥,白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領袖,現任大族長——白敬乾。

    “我…”

    “你願不願意不重要,關鍵是那個女生願不願意。”白敬乾說“我看過她的資料,cbs訓練營曆史上最優秀的練習生,後來被ncc挖去當做頭牌培養,在媒體這條路上可謂前途光明,的確是很優秀的女生。”

    “離弟,你我都知道cbs訓練營是怎樣的項目。我不說瀨戶沒有報恩之心,畢竟人得認清現實。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的選擇無可厚非,從這一點上看,她是有獨立且成熟思考的女性。”

    “她接觸媒體的時間很長,視野肯定不會狹隘,經濟獨立也不求你什麽。你想娶她哥不幹涉你,讓她心甘情願做小也是你的本事。如果要成為家人,哥說一句,白家內事你不得由她。你要聽枕邊風被哥發現了,別怪我逐她出門從此不得…”

    “哥!”白敬離漲紅了臉,“瀨戶她不是那種人,而且你也說了,像她那種女生…怎麽可能答應做小,那是對女性的侮辱!哥這麽聰明不可能不知道,你不讓我娶她做正就是絕了我跟她在一起的可能!而且人家現在還不喜歡我呢,我…”

    白敬乾給自己滿了杯茶,頭也不抬說了聲。

    “知道就好。”

    “可是!”

    “你是人嗎?”白敬乾問。

    白敬離低著頭掙紮再三過後,主動抬起視線迎上那道清澈的目光。白敬離很討厭這種被tòu shì的感覺,在這個男rén miàn前他永遠長不大。

    白敬乾是很矮,一米六出頭的身高。卻能讓堂堂七尺男兒白敬離心甘情願低下耳朵,這就是大族長的身份!除了他那同胞出生的弟弟白敬坤,白家沒人敢對他說一個不字。

    “哥!現在掛在我身上的身份我全不要了,就連七年前那個本該屬於我的族長位置,我也讓給你了!可現在是什麽年代,我一個自由的成年人卻連追求自己愛情的權力都沒有。哥,像我們家這樣哥哥娶mèi mèi、姨子嫁外甥的情況,你知道外麵人都傳什麽嗎?”

    白敬離握緊拳頭,所有內心的難堪恥辱都像野獸衝出牢籠,要活生生地把他撕成肉碎。白敬離在哥哥麵前從來小心翼翼,他確實尊敬這位兄長,可他唾棄白家的腐朽的一切。白敬離曾相信能破除這種扭曲局麵的人隻有他的長兄,這也是他七年前做出那個決定的其中一個原因。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曾經托付希望的人,如今卻成為了病態傳統最堅定的擁護者。

    他明白白敬乾的顧慮。不就是血統麽,他們白家從上到下,都不是人。他們是遠東共和國南方最大的原種家族!

    原種和亞種不同,亞種是越初代越強,原種恰恰相反。為了保證家族的延續,為了不落後於其他原種家族,他們敬字輩八人都得成為活生生的種豬。

    隻有最優秀的五代種血統,才能誕下未來更強大的六代種。

    “他們說我們白家就是人多!亂輪都不帶重複的!!哥,這難道不是一種枷鎖麽,如果祖先留在我們體內的是這樣的意誌,那我寧願掙脫一切什麽都不要。你不讓我娶她,可以。”

    白敬離站了起來,頭一次覺得他在居高臨下。

    “白敬離從小到大都沒和你爭過,也從來不會違逆你。”他在地上磕了沉沉的三個頭,五體投地。“隻要我不叫這個名字,拿掉了白姓…”

    “我就有了勇氣。”白敬離起身最後深鞠一躬“我知道隻有弟弟才能這麽任性,哥哥是家裏的頂梁柱,要扛起延續血統的責任。對不起,哥哥。原來我這麽自私地把責任…推給你們了,從今往後我不姓‘白’。”

    白敬離拉開雕淡花的廂門,刺眼的陽光瞬間淹沒了整個房間。

    “那些職位都是哥哥給我的,明早我就遞辭呈。”白敬離猶豫了一下,最後說了聲。

    “離弟…先走了。”

    白敬乾眯著眼睛,一直到他弟弟拉上廂門出了小室…茶幾上的古箏音依舊,他長久地坐在墊子裏像成了一尊落了灰的雕像。案子上的《楚漢之爭》被風翻開,恰好是他疊了角的那一頁。內容是早古中國的某位開朝帝王劉邦,為了加快逃命的速度,親手把自己的兩個子女踹出車門。反而是忠心耿耿的車夫多次停下馬車,把後來貴為皇子公主的棄子又撿了回去。

    “多此一舉的是車夫啊…”白敬乾大口喝茶,他想讀書的時候,就是最不聽規矩的風,也得老老實實地作陪,站在旁邊為他翻頁。

    提燈品茶風作手,吾輩豈是百姓家。

    生在帝王家的孩子,都不是人。

    “差點信了呢…哈哈。離弟,這麽多年了,你的演技還是這麽動人。”白敬乾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做兄弟不好麽,非要逼著哥哥把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天,再攪得天翻地覆。”

    古箏樂越來越淩厲,像是有一雙妙指在琴板上金戈鐵馬;弦音此起彼伏,像是煙霧繚繞的戰場終於圖窮匕見。白敬乾閉上眼睛,他太熟悉這一切了。

    “乾哥。”

    他身後突然站了個人,像是從空氣裏鑽出來的。

    “我都知道了。”

    白敬乾額頭上的粉紅色頭戴有些濕潤,閉目養神的樣子似乎對突然出現的人並不驚訝。

    “隻要傑洛特不是和離弟一起來的,我都不怕。繼續盯著吧,別被他發現了。”

    背後的人沉默了很久都沒離去。

    “知道你想說什麽,坎弟。隻要離弟沒沾惹上波旁,我就不殺他。”

    “好。”

    那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