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過去的猶太人與未來的亞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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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哪個年代,同學聚會或者同期聚會這種事,都離不開“攀比”這個永恒的主題。盡管當年的感情再質樸,相互之間有多麽親密,時間都會讓人變得俗不可耐。
哲穀不願把這說成是“攀比”。與其下這樣的定義,不如說當年的人們再聚首時,總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出來。
讓大家都知道自己過得很好,也希望看到朋友們過得不錯,比起“攀比”這個名詞,哲穀更傾向於大家都不想讓對方擔心。
當他推開包廂門的時候,裏麵的氣氛已經很熱絡了。那個睫毛很長的男生叫鍾澤,cbs新聞社娛樂板塊的記者。長得很好看,也總愛往姑娘堆裏鑽。
而那個手裏握著紅酒皿、係著黑色領結的胖子就是溫銘了。在cbs訓練營的時候,鍾澤、溫銘和哲穀三個人是住一間宿舍的,他們的關係也相對更好。
溫銘貪愛杯中物,也喜歡吃。總而言之,他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盡管手裏沒什麽錢。
說起來溫銘的工資還不一定有哲穀多,他現在已經不跑新聞了。離開cbs新聞社後溫銘加入了一家娛樂公司,目前在那家公司做人事部門的經理。
“哥們做‘hr’的,嘿嘿不知道啥意思吧?”溫銘給自己滿上紅酒,滿麵紅光“human resource!瞧瞧哥們這發音,正統英倫風!都學學,一般人我可不告訴…哎喲!——”
——“這誰呀?”溫銘轉過小眼睛,視線正巧撞上匆忙進門的哲穀。他比著肥嘟嘟的手指頭,一麵緩緩從座位裏站起來。
“孤獨真相的前行者…”溫銘頓時樂開了花,甚至還能從他嘴裏看見紅彤彤的舌頭,“——哲穀!哲大記者,哲大網紅麽!”
“哎呀稀客啊,終於賞臉過來了。”
“誰說不是呢,哲大記者現在可是紅人,那不一樣了!”
“小穀別在門口站著,快過來坐。”
誠懇的笑容與善意如海潮般包圍了他,哲穀站在門口的礁石上,目光徑直穿過所有沸騰的海洋。在每一個久違的問好和招呼聲中,哲穀找到了那一朵兀自盛開在岸邊的白花,她和她的今天的白長裙一樣楚楚動人,像一池月光下的荷塘。
溫婉的,瀨戶對他展顏一笑。隻是靜靜地坐在玻璃窗邊,看著他承受所有人的熱情歡呼。看著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人群裏,成為前後簇擁的焦點。
這場景仿佛她早有期盼,也理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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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軒公館七樓,沉默的“風滿樓”包廂內。
一個臉上纏著黑布的瞎子正大快朵頤,他的餐盤上堆滿了大閘蟹的蟹殼,嘴裏塞著綠豆糕,油膩膩的手裏還抓著一隻冰鎮糟豬蹄。
餐桌上擺滿了各種珍饈,都是公館內主營的sh小家菜。有趣的是除了那個瞎子,“風滿樓”包間內的其餘七人都沒有動過碗筷,那一隻蹲坐在瞎子旁邊的黑色拉布拉多也隻是咧著舌頭。
白家“敬”字輩七人依舊在等待,雖然不知他們在期盼著什麽。
在“敬”字輩中排行老六的六弟——白敬震脾氣最為火爆,他此時雖然穿著合適的白襯衫,但一身的肌肉把衣服撐得鼓鼓的,尤其那兩塊碩大的胸肌幾乎就要呼之欲出。他哪像什麽白氏內家成員啊,分明是個普普通通的健身房教練。
白敬震的臉色有些鐵青,而他憤怒的源頭似乎是那隻滿臉忠實的拉布拉多,黑色的大狗蹲坐在木椅上,有些脫毛的尾巴正左右搖晃。
“右邊那道前熏醃魚也不錯,您別看它樣子不行,用的也不是特別珍貴的食材,但我每次來都會點這一道。”白敬乾卷起餐巾,示意其他兄弟可以下筷了。
“看來您喜歡sh菜,這點和我不一樣。”
“唔唔…好吃。”瞎子連腦袋都沒抬起來,暴食的樣子如同餓了一個星期的流浪漢。
“喏fú wù生,安排點其他的東西過來,讓這隻狗下桌吧。”白敬震似乎沒法繼續忍受下去了,他舉起強健的右手衝門外打了個響指。
瞎子忽然停下了進食動作。
“放肆!你在說什麽白敬震!”白敬乾難得提高了音調,臉上劍眉倒豎,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氣了“怎麽跟齊格魯先生說話呢,就是你下桌,齊格魯先生也不能!”
“乾哥,我…”白敬震低下腦袋,一臉不服氣。
“叫大族長,分得清場合嗎?”白敬乾訓斥“居然打響指招呼fú wù生,這種粗魯的動作是你能做的麽,家族從小教你的禮儀擺到哪去了,我看你白敬震最近是健身健昏了頭!”
瞎子埋下頭繼續啃起了豬蹄。倒是一直咧著舌頭的拉布拉多擺了擺爪子,須毛抖動間,這隻脫毛的拉布拉多居然操著一口流利的男中音說話了!
“沒關係啦沒關係…白家主莫要責備六小子,本來獸種就不經常走動,何況遠東共和國國內的獸種更是鳳毛麟角。白家六小子不認識鄙人也正常,犯不著為了我傷了兄弟和氣。”
“給齊格魯先生道歉。”白敬乾擦了擦餐布,沒再看白敬震一眼。
白敬震咬著牙,但還是聽話地起身鞠了個躬,回到座位裏的他一整晚都沒動過筷子。
他怎麽可能不清楚那隻黑色拉布拉多的身份。像那隻黑狗自己說的,遠東共和國國內的獸種本就稀少,數來數去也就那麽幾個。以他白家老六的眼界當然不會認不出來,隻是那個瞎子…那個該死的傑洛特實在是欺人太甚!
“傑洛特先生這次來遠東共和國是白家沒盡到地主之誼,我也是一個星期前才從廣州趕到sh的。最近白家麵臨的情況比較複雜,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您見諒。”白敬乾說“坎弟,一會去安排傑洛特先生下榻的地方,我今晚要和他大醉一場。”
“白家主就不必麻煩啦。”瞎子還沒說話,那隻大狗倒是先替他回答了“我們有住的地方,一切從簡…一切從簡就好。”
見白敬乾有些疑惑,大狗又解釋道“我這位老夥計傑洛特此次是低調出行,不曾想剛到sh就惹了個dà má煩…這件事情不好牽扯到白家,就不給您添亂啦。”
“什麽樣的麻煩?”
“喏,就是那個由原種組成的國際shā shǒu組織迷霧塔,傑洛特剛出機場就把他們的在紅旗街的聯絡點炸了,死了好幾個dài lǐ人呢。”
“還有這種事情?”白敬乾掃視了一圈,冷聲問“出了這麽大的事,沒一個人收到過風聲麽。”
“嘿嘿,傑洛特跟我說他後來在現場瞧見了…”大狗撓了撓軟趴趴的耳朵,樣子有些說不出的滑稽。憨厚的目光瞥向另一位在圓桌角落裏閉目養神的年輕人“這位…好像是二小子吧,白家主也別跟鄙人置氣,實在是對白家接觸得少,記不得長相。”
正抱胸養神的年輕人緩緩睜開眼睛,像是冰原上的凍土被雪水衝開,那對眸子有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氣。五官的特點十分鮮明,整個人的氣質就像封印萬年的冰山。隻是他的唇有些薄涼,看起來就不常說話。
“坤弟,你那時在場?”
年輕人點了點頭,旋即合上了眼睛。
“真是…不像話!”白敬乾好像在壓著火氣“讓齊格魯先生見笑了…我這二弟從來就不太聽我的,族裏的事也喜歡先斬後奏。我是拿他沒什麽辦法…”
“哥哥寵愛弟弟嘛,正常的。”那隻黑狗齜著牙,那副自以為和藹的模樣仿佛是在…笑?“更何況二小子是您同父同母的胞弟,能理解能理解。”
“所有弟弟在敬乾這都是一樣的,白氏內家沒有胞親之分。”白敬乾的樣子有些為難“隻是迷霧塔這事…他們說是國際組織卻又獨立於整個原種世界,讓他們賣誰的麵子都很難。不過我和迷霧塔遠東地區的負責人還算熟識,商量一下也不是問題,隻是死了三個dài lǐ人…價錢應該會開到天上去。”
“白家主真是手眼通天,齊格魯還沒說死亡人數您就知道了。”大狗嘿嘿笑了幾聲。
“您一說紅旗街的聯絡點我就明白了。這事若辦不成也隻怪白家影響力有限,傑洛特先生還是別抱太大期望才好。”
“心領啦白家主。”這大狗一直在搶白傑羅特的話頭,而那位遠道而來的瞎子似乎也樂得清閑。幹脆就低下頭專心美食,不一會就把餐桌裏的菜掃蕩得差不多了。
“您在sh一直是‘獸親形態’嗎,看樣子很多年了吧。”白敬乾合上菜單,剛剛又讓fú wù生續了幾道菜,那位貴客的胃口實在好到令人發指。
“在人類社會huó dòng要想不被發現,就隻能是這個樣子嘍。”齊格魯又自以為和藹地‘笑了’。“還是很不方便,這也是獸種不喜歡出來走動的原因。有一次對咖啡實在饞急了,就在咖啡館門口撿了杯剩下的咖啡喝,就那麽不巧地被人給拍到了。然後他們把我當成搞笑shì pín放到了網上,說我是一隻建國後成精的汪星人,可齊格魯實在不懂那是什麽意思啊…”
自從四百年前,世界上出現了異種人以後,為防止人類社會的恐慌和隔閡,也是為了自身更好地發展。全世界的異種人聯合起來,在當時瑞典的首都斯德哥爾摩簽署了一項“保密協定”,也稱“斯德哥爾摩條約”。
內容大概是要求全世界的異種人盡最大努力隱藏生活痕跡,其中又對獸種做了一項特別的要求:在人類社會huó dòng時,獸種必須保持在“獸親形態”。
獸種和其他三大種群:原種、亞種、王種都不一樣。他們在四百年前的那場可怕災難中受到的波及最深。已經不能單純地用“人”來定義這個族群了,更貼切的說法應該是“半人半獸。”
獸種有兩種形態,一種是人形一種是“獸親”。比如當下的“黑狗”齊格魯就是他的獸親形態,一隻黑色的拉布拉多。
即使當他變chéng rén的時候,身體上的野獸痕跡還是很明顯,會有異於常人的毛發和利爪,麵部輪廓也趨向於犬類。
異種人國際為了保護自身的秘密不被人類察覺,才對獸種做了這一項最特別的規定。
但這不是最嚴苛的。當年的異種人為了維護這個秘密,甚至仿造曾經的納粹德國,在世界上建立起四座龐大的超級集中營,他們一度考慮采用納粹的方法,用齊kè lóngb晶體讓這一部分異種徹底消失。
這四座名字足以載入曆史的超級集中營,在不久前變成了三座。也就是那樁在異種人世界掀起滔天波瀾的——“樂土藩事件”。
各種討論和爭端沿著導火索不斷發酵,有人主張嚴懲主謀:來自歐陸的兩大超級原種豪門,“波旁”家族和“斯圖亞特”家族。
也有暗流湧動的極端勢力站在了波旁和斯圖亞特的身後,這一部分聲音正在異種人世界逐漸聲勢壯大。
但無論如何,剩下三座集中營的日子都不會好過。駐紮在樂土藩的大陸第十三兵團是唯一一支國家編製部隊,遠東共和國的最高領導人對“樂土藩”的真相也一知半解。大陸第十三兵團是一支掌握在異種人手中的秘密軍事力量,這也是波旁和斯圖亞特選擇拿“樂土藩”開刀的原因。
因為駐紮在其餘三座超級集中營附近的,是由各大家族子弟自願報名參加的原種大軍。要攻破這些原種的駐守,波旁家族要派出的就不隻是一個五代種傑洛特那麽簡單了。
而飽受全世界異種人非議的族群,正是那些渾渾噩噩生活在超級集中營裏的“人”——
——差點慘遭滅族的異種族群,亞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