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十九聊有興趣。

    林瑜感覺十分不好，他感覺好似不再是試煉，而是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他最虛弱的時候，眼睜睜看著家人被殺死，卻不能做出任何事情，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很糟糕。

    所有人都討厭無能為力。

    “你為什麽把設置的難度又調高了？”黑袍道“，你就不怕他通過不了麽？”

    寒十九一臉無所謂的道“：如果他通過不了，那就說明，他不過這種程度而已。”

    黑袍瞬間沒脾氣了，的確，寒十九是個絕非一般的人，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他對世間的一切事物抱有近乎偏執的自我看法，並且決不妥協與他物。

    林瑜卻不知道，他的這份回憶正在被兩人觀看，殘月下，一群巫族人靜寂的坐著。忽然有個白發老者歎道“：吾代巫族不興，恐有滅族之禍。”聲音漠然，卻帶著說不盡的憂傷感。

    林瑜發現自己的軀體似乎要說話，他的記憶回到了那個，他極力想阻止，卻阻止不了，隻能聽見一串話語從自己喉嚨裏吐出，“我們巫族什麽時候可以興盛起來？”林瑜幾乎想癱軟在地，他知道這是幻境，卻無法阻止，隻能一步步走向那個既定的結局，錐心的痛即使被埋在記憶的深處，卻仍然可以誅心。

    一個少年卻在緩緩歌吟“：千秋過，鉛華洗，為我巫族不滅兮，萬載光陰悠悠逝，六道仙魔皆滅矣。”少年的歌聲並不是特別動聽，但是好在十分清澈，純粹，少年的容貌一般，但是兩隻暗紅色的雙眼卻令人好奇，甚至在這一雙眼眸下可以忘記他的相貌。

    “哥哥，你唱的真好，”年幼的林瑜道，眼神中充滿著仰慕與期盼，而此刻的林瑜看到這一幕心中卻是五味雜陳，難以言述，是啊，他的哥哥，從小就崇拜的哥哥，卻殺戮全族的人，留下了兄弟二人間無法彌補的疤痕，似若鴻溝。

    老者笑道“：小林蕭，巫奏唱的有七八分水準了。”

    林蕭看著林瑜笑笑，牽著他的手，說道“：你以後會唱的更好的。”林蕭麵上滿滿的盡是寵溺，那時的林瑜摸摸腦袋，笑了笑。

    是啊，那時的時光多美，如果沒有以後，沒有以後

    林瑜看著這一幕，幾滴眼淚無知覺的滑下，留下淚痕。

    如同書頁，記憶一頁頁翻過去，後來的記憶是在一間巨大房屋中，房屋的四麵八方都是鏡子，而屋頂卻是空空蕩蕩的，無盡的星輝從屋頂湧入，通過鏡子的折射，使屋子亮如白晝，盡管亮如白晝，卻是無比清冷的光亮。

    而林瑜和林蕭都長大了些，十餘歲的林瑜已經是男女通殺的標準小正太了，而林蕭約莫十六七歲，血紅色的雙瞳閃亮，縱是相貌平凡，卻讓人忘不了他。那名白發老者仍在，從佝僂的背上看起來，他已經到達壽元的極致了。巫族的人都在，但是最多也隻有一百餘人，蕭條之感油然而生。

    然而所有的巫族人眼中都在發亮，那是一種對於希望的光亮。

    白發老者道“：巫族萬年之禍將來，如若避過此禍，我等巫族即可再盛，”眸子裏閃閃發亮。

    而一群巫族沒有說話，所有的星光匯集，仿若盛典。

    “巫族眠祭，開始，”白發老者的聲音有些顫抖，無與倫比的激動閃現。老者臉上的皺紋逐漸消失，挺直了身形，仿佛歲月在倒流，白發變成長長的黑發，柔順而飄逸，此刻的身形最多隻有二十餘歲，黑發飄逸，麵容堅毅，倒是少有的美男子，但是更偏重於剛毅之氣。他狂舞，一舉一動都仿佛是在於天地交流，帶著赫赫的威嚴。這就是遠古巫族，代表人類，於天地交流，他的動作並不華美，卻能引人注意，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卻偏偏能震撼人心。

    “元神祭舞，”寒十九道。不再蒼老的老者燃燒自己的元神，製作一個空間，空間與外界隔絕，時間流動不同，以此把巫族封印百萬年，避開滅族大劫。

    巫族崇尚等價交換，以自己的身死道消，換來一個不確定的可能未來。

    “哥哥，我很害怕，”十餘歲的林瑜望著林蕭道，眼底中盡是恐懼。

    “別怕，哥哥在這裏，握住我的手，你就不用再害怕，等眠祭結束，巫族再次興盛，我們就可以去曬曬太陽，不必在黑暗中，”林蕭柔聲道，眼角眉梢，盡是寵溺與溫柔。

    林瑜聽了，嘴角微笑，他知道哥哥不會放棄自己，但是聽到，才最放心。

    林蕭是最好的哥哥，林瑜一直這麽認為，如果不是後來，不是那一天，恐怕

    年輕的老者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在宇宙間。

    在林瑜記憶中，時間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隻是一眨眼，因為眠祭中不存在時間的概念。

    。。。。。。

    當林瑜再次睜開雙眸時，漫天的星鬥，以及雪白的圓月。

    咦，雪白的月亮，沒錯，雪白的明月，掛於空際，散發柔和的光芒。

    “這是外界，不再空巫絕地，”林瑜感覺一陣興奮，逃離了空巫絕地，再也不是血紅之月，他感覺很開心，很愉悅。

    空氣很清新，風也很溫柔，似乎一切都很好。

    “哥哥呢，哥哥呢，”林瑜很是好奇，他剛從祭眠中醒來，身體不大能動彈，但是他的修為最低，所以醒的最晚，按道理，林蕭應該早就醒來了。

    兩個人影出現在林瑜麵前，身影似乎很痛苦，衣衫破爛，還帶著絲絲鮮血，神色也無比憔悴。

    “阿父，阿姆，”林瑜無比興奮，在巫族，孩子們一起生活，青年一起生活，中年人一起生活總之，不同年齡的人過著不同的生活，而林瑜從很小開始，就和哥哥一起生活，沒有再見過父母。

    但是兩人情況卻很不妙，好似壽元無多。

    “怎麽了？”林瑜道。

    林父伸出手，握住了林瑜的手，許久才放開，一股力量從林父手上傳來，林瑜抽回手，發現手上多了個奇怪的符文。

    “巫祖之符，”林瑜一陣好奇，巫祖以紋身為起點，完成力量的傳承，說到底，巫祖之符才是起源，但是，為什麽把巫族之符給他呢？

    林父笑笑，卻喪失了最後一絲生機，與林母一同。

    “阿父，阿姆，”林瑜焦急的喊叫。

    “阿弟，醒了麽。”溫和的聲音傳來，似乎是林蕭的。

    “哥哥，”林瑜回過頭，卻看見了驚人的一幕。

    林蕭渾身浴血，仿佛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手上是一柄血紅的長刀，刀刃殷紅似血。

    此刻的月很冷，冷的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