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歐陽希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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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歐陽希夷
    晃公錯也在喝酒。
    今天喝酒不要錢,因此他喝得很多,也喝得很快,一口又一口,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他不是用酒杯喝酒的,他也和畢玄、燕十三、墨清池一樣是用酒碗喝酒的,他年紀已經有七旬了,可酒量一點也不差,人看上去一點也不蒼老,隻是他時而望向畢玄、傅采林、寧道奇等人的時候,眼中會時而流露出一種極其複雜極其古怪的神色,雖然每一次都是一閃而逝,不過還是被歐陽希夷捕捉到了。
    歐陽希夷和晃公錯早在出道之時就已經認識,兩人的關係本是不什麽親密的,性子豪爽的歐陽希夷一向是看不起凡事謹慎有度的晃公錯,不過最近二十幾年來,江湖上的老人大都慢慢的老去或已經銷聲匿跡了,這兩人才漸漸成為了朋友,特別是最近幾年他們在王世充的撮合下,漸漸成為了老朋友。
    歐陽希夷雖然非常豪邁,但他絕對不是一個沒有心思心眼的人,他是注意到了這位在這群人中最不起眼的老朋友晃公錯的,也注意到了晃公錯眉宇間流露出的複雜神色。
    他走到晃公錯身邊拍了拍晃公錯的肩膀,他手中拿著酒,用酒杯裝著得酒,他是一個不喜歡跟著別人想法走得人,雖然墨清池、燕十三、畢玄都在用酒碗大口喝酒,但他喜歡用杯子喝酒,雖然他自認酒量一點也比不這三人差的。
    他笑著望著晃公錯,說:“你在想什麽?”對待朋友,他的言語一樣很直接,而且很是不客氣的。
    晃公錯和歐陽希夷相交多年,自然是知道歐陽希夷這種脾氣的,因此他沒有生氣,而且拿著酒碗望了一眼燕十三三人的方向,而後又少了一眼自顧自吃著饅頭怡然自樂的寧道奇,最後望了一眼桌上僅僅擺放這茶水以及一些甜點的傅采林、傅君婥等四師徒,他輕聲歎道:“你應當清楚我是和寧道奇、傅采林、畢玄等同一個時代行走江湖的人。”
    歐陽希夷笑了笑,他直言道:“如果論出道,我比你,寧道奇等人還要找上幾年。”
    晃公錯笑了笑,他沒有否認,他輕歎道:“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我比不上寧道奇等人,隻是因為我時運不齊,加上天賦略微遜色這幾人,倘若我有那麽一丁點好運氣,再加上一丁點悟性,我未必不如他們。”
    歐陽希夷仰頭喝下杯中酒,而後又灌上一杯,眯著眼問:“你現在似乎有不同的想法了。”
    晃公錯點頭苦笑道:“是的,我發現我不如寧道奇並非是因為我的運氣與天賦,修煉武學到了我們這種境界和天賦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歐陽希夷也是不能不承認的,他依舊很直接問:“你認為你什麽地方不如寧道奇,才會現在不如寧道奇?”他的聲音並不小,沒有半點遮掩的意思,因此大堂內地所有人都可以聽得到。
    倘若在平時晃公錯絕對不會再多說半句的,他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他也不願意得罪他得罪不起的人,即使那個人會對付他的可能性很小,但今天是不同的,今天晃公錯喝酒了,他喝了半壇子將近五斤的酒,因此他似乎一丁點也不在乎,他輕聲歎道:“我不如他們,隻是因為我太在乎他人的眼光了,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活在屬於自己的世界,一個人倘若沒有為自己而活,那這個人的一生豈非是很可悲?倘若一個人連為自己而活都沒有做到,那他談何可以超越自我超越別人呢?”
    掌聲。
    歐陽希夷已經拍了拍手了,他望著眼前這位老朋友,眼中已經流露出了少有的欣賞神色,他望著晃公錯說:“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想對你做什麽嗎?”
    這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在聽這兩位老人的對話了。
    晃公錯這時候已經半醉半醒了,他是一丁點也不介意的,他笑道:“我想著對我來說絕對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歐陽希夷大笑:“這自然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一個人在挨揍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會很愉快的。”
    晃公錯愣住了,他拖著長長的白須,拄著一根拐杖,眼睛似乎都瞪大了不少望著歐陽希夷,道:“你第一次見我就想揍我?”
    歐陽希夷一點不隱瞞,“是的,我第一次見你就想揍你。”
    晃公錯問:“你為什麽想揍我?”
    歐陽希夷舉了一個非常粗鄙的例子,他道:“倘若你遇上一隻可以紅燒的烏龜,但他卻偏偏將身體縮入龜殼裏,你說我是不是想揍他?”
    晃公錯苦笑道:“原來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認為我是烏龜?”
    歐陽希夷道:“你當時在我眼中的的確確像一個烏龜,一個滴水不漏,令人想揍也無處下手的烏龜,一直以來你身上從來沒有給人流露出破綻,因此自然其他人也是沒有法子對付你的,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說道這裏眼中的欣賞神色更濃重了。
    晃公錯道:“哪裏不一樣了?”
    歐陽希夷道:“現在你看上去雖然還是一隻烏龜,但你是一隻已經將四肢腦袋都伸出來的烏龜,而且你這隻烏龜似乎明白你就是一隻烏龜了。”他的語調是很沉重冷靜的,絕對沒有半點譏諷的意思,甚至予人一種感覺歐陽希夷其實本就是一隻烏龜。
    晃公錯知道歐陽希夷對朋友說話向來是沒輕沒重的,他竟然也笑了,一個人被別人說成烏龜也還可以笑得出來,那這個人也真是值得佩服的,他望著歐陽希夷輕聲歎道:“是的,現在我知道我已經是一隻烏龜的,因此我不如寧道奇他們。”
    他的這句話才剛落下就被歐陽希夷打斷了,歐陽希夷喝了一口酒望著晃公錯道:“你錯了,你真的錯了,你這一次錯得很厲害。”
    晃公錯又愣住了,他望著歐陽希夷道:“我錯了,我哪裏錯了?”
    歐陽希夷的神情變得非常肅穆而莊嚴,他望著晃公錯道:“在我眼中看來你就是一隻烏龜,而我看寧道奇他就是一隻白鶴!一隻烏龜和一隻白鶴為什麽要相提並論呢?你是烏龜你在地上爬在水裏遊,他是白鶴他在天上飛自由自在,你們兩個認為為什麽要比呢?更何況你除開武學造詣以及在天下的地位不如寧道奇以外,你還有什麽不如他呢?”
    他說到這裏是沒有停頓的,繼續開口道:“難道你的飯量沒有他大還是你的酒量比他差抑或者說你的老婆沒有他多,你的兒子孫子沒有他多,還是你認為你身為男人的本錢沒有他雄厚……”
    晃公錯原本是一愣又一愣的,隻是見到歐陽希夷說話越來越令人聽不下去,他連忙止住了歐陽希夷,他苦笑望著歐陽希夷道:“難道這些也可以比?”
    “為什麽不可以比呢?”歐陽希夷依舊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他望著晃公錯道:“難道你硬是要拿你的不足和別人的長處相比,而不可以拿你的長處而別人的不足相比嗎?世上似乎根本沒有這種道理。”
    晃公錯沉默了,他忽然發現他似乎真得錯了。
    歐陽希夷似乎越說越高興,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的視線已經望著還在不動聲色吃饅頭的寧道奇道:“我承認我的塵沙劍是不如寧道奇的散手的,隻不過有一點寧真人你也是不能不承認的:你的酒量絕對是比不上我的。”他望著寧道奇,說得非常自信,一雙眼眸中甚至流露出一種近乎睥睨諸雄的光芒,一眨不眨的望著寧道奇。
    此時此刻,不但晃公錯驚訝了,甚至天刀宋缺等人也都非常驚訝的望著歐陽希夷,他們的眼中已經流露出了一抹佩服的神色。
    ——一個人未必要和別人比,就算要和別人比,那未必要比你不足的地方,除非你真想給自己找個不愉快,顯然歐陽希夷是一個不想給自己找不愉快的人,因此這個人過得非常瀟灑而愉快。
    寧道奇原本隻是想安安靜靜吃饅頭的,隻不過聽見歐陽希夷的這句話,他發現安安靜靜吃饅頭也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了,因此寧道奇放下了饅頭,他轉過身望向了歐陽希夷,他說:“我這一生是很少喝酒的,倘若你真要和我喝酒,那我十之八九都會敗的,除開喝酒這方麵我發現我有許多方麵是不如你的,譬如我活得雖然很瀟灑,但比不上你周遊天下,行事無忌,又譬如我似乎一直以來都沒有你有錢,因此我現在還在吃饅頭,而你們在吃大魚大肉。”他是微笑著說著,臉上沒有半點傷感或介意的情緒。
    他說完視線就已經望向晃公錯了,他望著晃公錯道:“在我看來,我也是有很多地方不如你的,其中一個地方也是我最不高興的。”
    晃公錯原本已經半低著頭,他已經打定主意不說話了,但這時候他又忍不住問道:“哪一個地方?”
    寧道奇道:“你身為南海派的元老,已經有不少徒弟,徒孫了,而我現在卻隻是孤身一人,想要找到一個傳承我武學道法的人都困難,你說我應不應當羨慕你?”
    晃公錯默然無語,他沉默了很久,望著寧道奇道:“這也算?”
    寧道奇淡淡道:“為什麽你可以比你在乎的,難道我不可以比我在乎得嗎?因此在這一點上麵我是很佩服歐陽兄的,他看得清楚所謂的執念都是為自己設置的障礙與不愉快,因此他可以不去想,而我們卻偏偏去想,不能控製自己不去想,因此在這一點上麵無論是我還是你抑或者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不如他的。”
    歐陽希夷又在喝酒,他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寧道奇的對話一樣,或許他是聽見了,隻不過在他眼中看來這句話又算不了什麽很重要得話,他為什麽要去想呢?他是一個活的很瀟灑的人,也絕對不會為自己找一點點不愉快的。
    因此四十年前他很瀟灑,現在他依舊很瀟灑。
    晃公錯沉默了,他現在似乎也明白了,他其實本不用思忖這一切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逃避不了的,那他為什麽要糾纏著這些不放而令自己不愉快呢?
    他再一次抬起頭,眼神已經開始變化了,他眼中沒有了剛才的愁緒,而是帶上了一份非常瀟灑而愉快的笑意,他望著寧道奇,望了望歐陽希夷這位老朋友,輕聲歎道:“現在我忽然想喝酒了,我想醉了,這麽些年我似乎一次都沒有醉過,我想嚐一下醉是什麽滋味。”
    歐陽希夷將一壺酒丟在地上,大笑道:“我灌醉你。”
    墨清池眯著眼微笑望著這一幕,冷不丁說了一句:“酒壺三百文。”
    時間似乎靜止,刹那,大堂內又充斥著愉快的笑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