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今以後,我的命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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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樣一個為世家子弟開辦的貴族私立學校裏,蕭可言無疑是一股清流。學習好、品行端、10歲的年齡混跡在十二三歲的初中班級裏,格外顯眼。所謂樹大招風,在任何一個階層都是一樣的。班級裏有幾個仗著家大業大,平時與蕭家不和,又聽說蕭可言是私生子,在家裏很受歧視,便動了要欺負他的念頭。逮到了一個課間操的時候,把他堵在男廁所,讓他從幾個男孩的胯下鑽過去,並叫一聲大哥,拜過山頭,才能保得平安。蕭可言死死地盯著那些人,就是不從。幾個人就把他堵在牆角拳腳相加,他捂著臉悶聲地扛著,生怕在臉上留下傷疤。
他知道如果回到家被人發現挨打,又會是一場風波,冷梅母子會冷嘲熱諷、爸爸蕭衍會為他抱不平從而又招來冷梅的鬧騰,還有那個脾氣陰晴不定的小叔叔,指不定會幹出什麽事情來。蕭可言不怕身體上的疼痛,他怕的是那種精神上和心靈上的煎熬。
是夜,蕭可言睡覺的時候穿了長袖的居家服。
蕭囂洗完澡掃了一眼,嘲笑地說,“我說臭小子,就算你身子虛吧,大夏天的穿這麽多你就不怕捂死?”
蕭可言不說話,悄無聲息地鑽到被子裏。
蕭囂對於他的寡言早已經習慣,說了一聲“小啞巴,真煩人”也關了燈睡覺了。
淩晨,蕭可言從噩夢中驚醒,對上了蕭囂雪亮的目光。後者凝著眉頭,抓住他的胳膊,擼起他的袖子,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些傷痕。
聲音中含著怒氣,讓蕭可言害怕,“誰弄的?”
蕭可言忙搖頭說,“是我自己摔的。”
蕭囂目露凶光,“你他媽敢跟我撒謊。”
越是這麽凶,蕭可言越是不敢說出實情,生怕因為這些皮外傷惹出什麽是非來,咬定了是自己摔傷的。
蕭囂一把甩開他的胳膊,站起身,眯著眼,俯視他,目光陰冷,“蕭可言,你當我是什麽?你他媽以為你善良別人就會手下留情。蠢貨,活該被人欺負。”
說完用力地關了燈,不再說任何話。
蕭可言抱著膝蓋靜靜地坐了一會,心裏又難過又辛酸,“為什麽無論怎麽做都要被他一頓罵,自己真的就那麽愚蠢嗎?”
而蕭囂此刻也並沒有睡意,腦海裏還回響著剛剛蕭可言在噩夢中的驚叫,“我不是私生子,我不是野雜種,我不鑽,我不叫大哥,別打我,別打我。”那一聲聲的慘叫,讓他的心一下下抽著疼。
他太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可是他沒想到那個孩子竟然會撒謊說自己摔的。難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就什麽都做不了嗎?難道他就從來沒想過要讓自己來保護嗎?他就那麽無視自己的存在嗎?
蕭可言的軟弱讓他氣惱,但身上的傷痕又讓他心疼。他在心裏暗暗地喊了聲,“操”,瞬間想好了報仇的策略。那麽多眼線,隻要他囂爺想知道的事情,沒有不知道的,誰動了我囂爺的人就是找死。
第二日清晨蕭可言醒來發現酷愛睡懶覺的蕭囂已經早早地出門。他問蕭衍,“爸爸,小叔叔平時都比咱們走得晚,怎麽今天這麽早就上學了。”
誰說得準,那就是一隻脫韁的野馬,沒人能管得了。”
爸爸,小叔叔是不是特別看不起軟弱的人?”
哦?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沒什麽,就是一種感覺。”
蕭衍拍拍他的小腦袋瓜子,“軟弱這個東西不好界定的。你看平時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人可能心裏有特別柔軟的地方,而那些看著弱不禁風的人,倔強起來卻可以寧死不屈。”
爸爸,我是一個軟弱的人嗎?”
蕭衍笑眯眯地望向自己的兒子,“你不是。你很堅強。有時候忍耐,是最了不起的一種堅強。”
爸爸,您就很堅強。”
蕭衍楞了一下,隨即笑得十分慈愛。“謝謝你,小言。”
爸爸,小叔叔是不是很討厭我。”
為什麽這麽說。”
他總說我很蠢。”
哦。他語文學得很差,很多時候都詞不達意。所以他說你很蠢,很有可能是說你很可愛。而且,據我所知,蕭囂對討厭的人可不會是像對你的那種方式。”
蕭可言瞪大了眼睛問,“那會是怎麽樣。”
蕭囂幽幽地說,“讓討厭的人消失。”
消失?是像媽媽那種消失嗎?”蕭可言難以置信地問。
傻孩子,你小叔叔沒你想的那麽沒腦子,他才不會shā rén放火髒了自己的手呢。要想讓一個人消失,他有得是手段。”
蕭可言想了想,少年老成地歎了口氣,“小叔叔真可怕。”
不,那是對他討厭的人。對他喜歡的人,那就不好說了。”
蕭可言歪著頭默默地在心裏想,“是嗎,小叔叔對喜歡的人會是什麽樣呢?應該不會罵他又蠢又笨吧。”
不久,蕭可言就明白蕭衍所說的“讓對方消失”是什麽意思了。那幾個對他拳腳相加的男生因為qiáng jiān罪被掃黃特警給逮著了,各自的家族都動用了關係把孩子撈了出來,然後轉了學。班級裏盛傳,這幾個人平時為非作歹都相安無事,這次會出事,而且是qiáng jiān的罪名,肯定是有人在幕後操作。連蕭可言都開始懷疑,這次的事情實在太蹊蹺,不多不少,正好是欺負他的那幾個男生。不早不晚,正好在欺負了他之後。於是便有了下麵的對話。
小叔叔,你怎麽知道是誰打了我?”
靠。你不是說是自己摔的嗎?”
哦。是我自己摔的。”
小叔叔,他們真的qiáng jiān了嗎?他們才十四五歲啊。”
你是懷疑jǐng chá的判斷力嗎?”
哦。不懷疑。小叔叔?”
又怎麽了?你他媽是十萬個為什麽嗎,煩不煩啊?”
你現在為什麽每天都和我一起走啊。以前你早晨不是都要再睡一會嗎?放學不是要和遲冉哥哥玩嗎?”
老子突然想發憤圖強了,不行嗎?你怎麽那麽事兒啊。”
小叔叔,謝謝你。”
神經病啊。”
自此之後,所有人都知道,蕭可言雖然是個私生子,但有囂爺罩著,沒人再敢動他。
不久,就到了遲冉的14歲生日。佳姐提前一天在酒吧為他慶生。放學的時候,遲冉跟眾人打招呼,“小爺我今兒生日,一個都不能少,全都得賞臉。”
強子一邊答應一邊起哄,“遲子,佳姐不要對你太好哦。包場給你慶生,真實太愛你了。我們好羨慕啊。”
滾蛋。”遲冉一邊開心地笑,一邊拉著蕭囂的胳膊,“蕭囂,都說了一個都不能少,你這是要去哪啊?”
蕭囂看了看等在不遠處的蕭可言說,“我得先把人送回家。然後再去佳姐那裏跟你們匯合。”強子聽了不滿地說,“囂爺,您最近父愛有點爆棚啊。對這個大侄子車接車送的,上次那幫人我們不是都給辦了嗎?你還擔心什麽呀?”
蕭囂白了他一眼,“你懂個屁。你以為這學校裏想要對付我們蕭家的人就那幾個,之前都不敢動手,這回碰到我大侄子那個軟柿子還不想盡辦法捏,殺雞給猴看,我囂爺能忍嗎?”
強子滿不在乎地說,“他媽的,再有人敢動手,我們就再把他們給辦了。”
遲冉踹了他一腳,“滾蛋,你以為辦一個人那麽容易呢。這次要不是佳姐幫忙,找了幾個會演戲,又禁得起jǐng chá盤問的小丫頭,你以為能那麽容易就給那幾個兔崽子定了qiáng jiān的罪名。你下次還想用這招,也不想想會不會連累佳姐。”
強子拍拍屁股說,“操,我忘了這茬了。”
遲冉轉頭對蕭囂說,“甭折騰了,直接把那小子帶佳姐酒吧吧。你總不能一直這麽盯著他吧。也得讓他見見世麵開開眼。再說了,佳姐上次幫了那麽大忙,你總得讓人家看看幫的是誰吧。”
蕭囂搖頭,“他才多大啊,去了隻能掃興。一會一句小叔叔,叫得我腦仁疼。說不定咱們喝酒的時候,他能把作業拿出來做,想想我都要瘋掉。”
沒事,到時候讓佳姐單獨給他看個房間,讓他自己做作業去。再說,你不在家,你就不怕冷梅和她寶貝兒子欺負那小子。”
蕭囂無奈隻好帶著蕭可言一起去了ktv。
佳姐看著8歲的孩子,喜歡得不得了。沒等蕭囂張口,她就先張羅起來,“你們膽子也太大了,10歲的孩子就敢往這裏領。烏煙瘴氣地,好孩子都得被你們帶壞了。人我先帶走了,放到我樓上的房間,讓孩子做作業去。”說著就牽著蕭可言的手往樓上走去。
遲冉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有些慌亂也有些憧憬。那複雜的表情被蕭囂逮了個正著。
遲子,佳姐比你大12歲。她出來混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她經曆的那些事情,也許你根本想象不到。玩玩就算了,你千萬別用情太深。”
遲冉搖搖頭,“12歲又能怎麽樣呢。我喜歡,就想跟她在一起。她以前跟過誰都幹過什麽,不關我的事。我隻要以後一直都和她在一起。”
你想得太簡單了。就算你願意,佳姐也願意,你有沒有想過,你爸能答應嗎?”
靠,我不是你,有那麽大的野心,更沒有你那麽好的腦子,從小就開始謀劃怎麽擺脫家族的束縛。我隻能看到現在,隻能圖一時的痛快。而且,囂爺,說什麽都晚了。我早就不是玩玩了。現在,就算是你讓我為了佳姐死,我都願意。”
蕭囂呆呆地看著麵前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什麽勸服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從牙齒間吐出兩個字,“傻*b。”
樓上,佳姐把蕭可言安頓好,溫柔地拍拍他的頭說,“如果早點生孩子,現在應該跟你一樣大了。”
蕭可言眼睛睜的大大的,“姐姐,您看著好年輕,長得很漂亮。和我媽媽一樣漂亮。”
你這孩子,倒是會哄人開心。不過就算看著年輕,我的心都已經老了。”
姐姐,我聽不懂。”
哈,這些你不用懂的。姐姐很喜歡你,不過,你以後不要和你小叔叔他們來這裏,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哦。那我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當然能啊。以後姐姐找時間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好的。”
把shǒu jī給我,我把我的diàn huà號碼告訴你。你好好在這裏做作業,有事情給我打diàn huà。好嗎?”
蕭可言乖巧的點頭,“好的。”
樓下的一群人已經喝開了。看到佳姐步伐嫋娜地下來,紛紛起哄,“佳姐,今天遲子生日,你送什麽生日禮物啊?”“咳,佳姐不用送什麽禮物,佳姐的人都是遲子了,對不對啊遲子。”
遲子紅著臉嗬斥那些起哄的人,“好吃好喝也堵不住你們的嘴。”
佳姐盈盈地坐到遲冉的身邊,拿起酒杯,“遲子,生日快樂,佳姐敬你。”說著一大杯紮啤一氣兒下肚。
遲子也激動地喝光了杯子裏的酒。
交杯交杯交杯。”一群人又開始起哄。
佳姐揮揮手,“還是先送禮物吧,待會兒喝多了,禮物就忘送了。”說著從手包裏拿出一條帶著十字架的項鏈,“遲子,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什麽都不缺。這項鏈是我很小就帶在身上的東西,今天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說完親子給遲冉帶到了脖子上。
遲冉感到既興奮又激動,能夠帶上自己心ài rén的貼身物品,讓他親不自禁地抱住了佳姐,也不顧旁人的起哄聲,深深地吻上了佳姐的嘴唇。佳姐大大方方的回應。
眼看著兩個人就要**了。蕭囂笑著一踹桌子,“我說你們兩個差不多行了,秀恩愛到這種不知廉恥的地步我也是受夠了。來吧哥們們,咱們一起幹一杯,祝遲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大家紛紛舉杯,遲冉感動地把佳姐樓在懷裏,和好兄弟們相互碰杯。待所有人杯中的酒都喝光了,蕭囂起身說,“禮物送到了,祝福也送到了。哥幾個都有點眼力見。**一刻值千金,咱們就不影響遲子的幸福時光了。來吧,撤吧。”
遲冉被說的不好意思,隨口扯了一句,“囂爺,你少找借口,你他媽就是怕耽誤你大侄子學習吧。”
蕭囂笑了笑,沒有反駁,上樓去領蕭可言了。
一群人醉醺醺地往車場走,突然竄出一幫黑衣人,手裏拿著斧棍刀磚,二話不說,上去就砍。蕭囂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把把蕭可言抱起來,往車子上奔,把他扔到車裏,大聲交代,“你就呆在這裏,鎖好門,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準出來,知道嗎。”說完也不等蕭可言回答,就跑回戰場。
那是蕭囂第一次看到平時惡行惡相的蕭可言出手打人。動作利索,反應靈敏,出手又快又狠。盡管對方手裏有工具,蕭囂竟半點不落下風。他哪裏知道,蕭囂從4歲開始習武、練習擒拿術,早就練就了以一敵十的本領。
可惜對方人數眾多,蕭囂又得去幫別的哥們,漸漸地就開始露出破綻。不斷的有三五個人一起向他包抄過來。強子看到,想要幫他解圍,哪知反而越幫越忙。
蕭囂看一群人開始圍打強子,心裏一急,就沒顧得上身後拿著啤酒瓶子向他心口紮來的黑衣人。隻聽一個小男孩大聲驚叫了一聲,“小叔叔,小心。”
啤酒瓶子破碎的一端徑直插入了蕭可言的後背。而蕭囂則被那個小小的身軀撲倒在地。
蕭可言,蕭可言。”蕭囂驚慌失措地抱住滿身是血的小男孩,衝著匆匆趕來的佳姐、遲冉和一眾酒吧的保鏢大喊,“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這是遲暮第二次見蕭囂抱著那個小男孩瘋跑進來,隻是這次的蕭囂臉上已經慌得毫無血色,連一句成型的話都說不出來。遲暮二話不說,直接就把人推進了搶救室。
蕭囂看著搶救室的門關上,腿一軟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整個身體抖個不停。後趕來的遲冉看到嚇了一跳,他從來沒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囂爺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囂爺,你怎麽了,囂爺,你沒事吧。”
佳姐忙跑過去抱住占了一身血的蕭囂,“沒事的,囂爺,沒事的,你放心,那孩子肯定不會出事的。你相信我,肯定不會出事的。”
遲冉一下子反應過來,也安慰道,“你相信我哥哥,他一定能把那孩子治好的,囂爺,你別這樣,別這樣。”
蕭囂低著頭,緊緊地握著抖動的雙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遲暮出來,佳姐和遲冉一下子就圍了過去,蕭囂卻怎麽都站不起來,心髒跳的快要鑽出嗓子眼。遲暮撥開眾人,蹲到地上,目光死死地盯著蕭囂,“你還要瘋到什麽時候,非要弄出人命才罷休嗎?”
蕭囂聽到這話,一把拉住遲暮的白大褂,“遲暮哥,這次他沒事,是不是沒事是不是。”
遲暮甩開他的手,冷冷地說,“差一點就插到胸腔了。這孩子命大,隻是皮外傷失血過多。蕭囂,別再玩了。今天是這孩子,下次是誰,糖糖嗎?你身上拴著那麽多人的性命安危,不是你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說完轉頭嗬斥自己的弟弟,“就知道惹事生非,你什麽時候才能收收心。你難道希望有那麽一天,我在手術台上親自給自己的弟弟動手術嗎?”說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遲冉身邊的佳姐,什麽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蕭囂站在蕭可言的病床前,麻藥中的小男孩麵色及其安詳,胸背部卻纏著一圈一圈的紗布。佳姐和遲冉走進來站在他身邊。
我找人查了,是上次欺負可言的那幾個人的家裏覺得吃了啞巴虧不服,找了人來報複的。本意也不是要往死裏打,就是警告我們他們也不是好欺負的。紮了可言的那孫子說,當時殺紅了眼,要不是可言幫你擋了,那酒瓶子就直接插*你心髒了。”
蕭囂聽了這些話,一言不發,眸色深不見底。過了許久,才慢慢吐出幾個字,“遲冉,你說你為了佳姐可以去死。剛剛在搶救室的外麵,我就一直想,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替他去死。”
遲冉被這話驚得目瞪口呆,“囂爺,你,你不會是喜歡,喜歡這……”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佳姐攔下了。
囂爺,你自己想清楚就好。為了這孩子,別玩了,等著他,慢慢長大。”
蕭囂緩緩開口,“從今以後,我的命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