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那場大雨過後，讓這條原本坑坑窪窪的田間小道變得更加泥濘不堪。大水已漫過了田埂，形成一片汪洋，讓人走在路上分不清是深是淺。

    “媽的，等老子以後有了錢，一定修一條水泥路通到家門口。” 發著牢騷的江東明趟著渾水走在最前麵。 “唉，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走快一點。這都什麽時候了？中午都回不了村子。”

    “著急你就先走啊，又沒人留住你。”江子紹把背在背上的何青青向上聳了聳，也趁機喘了一口氣。

    “子紹，放我下來吧。沒事，這路我能走。”

    “就是，那麽嬌情幹嘛？下來，哥扶著你。”

    “青兒，到前邊好走的地方我再在放你下來，這條路水深，不好走。”江子紹說著繞過江東明走在了前麵。

    “子紹，看把你能的，注意看腳下。”江東明無奈地搖搖頭。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竄到了前麵探路。 “往年也沒見中秋節前下過這麽大的雨，看來今年的月亮又出不來了。”

    “東明，把包背好，小心別掉到水裏。”江子紹提醒道。

    “放心，你背一個大活人都沒事，我挎幾個包有什麽問題。啊～” 話剛落音，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媽的，好險。子紹，過這裏慢點，下麵有個坑。小心別摔著了小姑奶奶。”

    “你嘴還蠻甜的。能不能再多叫幾遍？”背上的何青青打趣地回道。

    “去，看把你慣你。”

    江子紹也小心翼翼地趟了過去。“好了，這條路總算快走完了。”

    其實，有一條泥巴公路是可以通向村子的，但因繞道太遠，加之雨後路滑。所以他們才會選擇這條小路。隻是沒想到田裏的積水太深，何青青幾次三番差點掉進了田溝裏，江子紹才決定背上她走完這段路。

    “青青，子紹，如果將來我們仨誰發了財，就先把這條路給修起來。你們說怎麽樣？”

    “好啊，隻要你東明有這份決心我也自當奉陪。”青青附和道。“子紹，你覺得呢？”

    “我當然也沒問題。不過這恐怕得好多年後吧？”

    “管他呢，咱先把這誓言給立下，日後誰要反悔就……就……。”

    “就什麽？”青青問。

    江東明看了看他倆， “就不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廝守一生。”

    “哇，你說的也太絕了吧。東明，老實說在學校你有心愛的人嗎？”江子紹問。

    “現在還沒有，哪像你們兩個……。”

    “我倆怎麽啦？快走吧。今天中秋節，早點回家團圓。快把包拿給我。”

    “嗯，走吧。”江子紹也說道。

    三人是前麵江家村的，今年都十八歲，在離村子六十多公裏的南城一中上高三。從小都是一塊兒長大，一起上學放學。彼此之間的感情深厚。但平時相互間的玩笑還是免不了的。

    “子紹，你看，前麵是不是你們家的‘小雪’？” 順著青青手指的方向，一條大白狗正站立在不遠的地上，盯著眼珠子向四處張望著。

    “嗯，是它。雪兒，雪兒。”江子紹大聲地喚到。

    聽到聲音的大白狗甩著尾巴火速向他們奔來，伸著兩隻前腿在江子紹身邊又竄又跳。這氣勢嚇得江東明趕緊藏身後麵 。

    青青摸著‘小雪’的頭，“看來它也知道你今天要回來，所以才大老遠的跑來迎接你。”

    江子紹也摸了摸它身上像白雪一樣毛，‘小雪’這名字還是青青給它取的，所以對青青也很親昵。

    “哎呀，你們怎麽還叫的這麽肉麻？害得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青青，你心裏有沒有感覺酸酸的？”

    江東明的話把何青青氣得牙癢癢，難道她還會吃一條狗的酷？不就是個稱呼嘛。“雪兒，幫姐去教訓那個兔崽子。讓他嘴上不把門。”

    “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是最怕這畜牲的。”江東明趕緊道歉。

    “青青你別嚇他，雪兒可是跟他有過親密接觸的。難道你不記得了？”

    “哦，對，這事我倒忘了。東明，看來你還是沒長記性哇。”

    原來，江東明有一次不知發什麽瘋，在雪兒跟前不停地指手劃腳，說什麽一條狗也配叫‘雪兒’這個名字，瞧瞧你身上髒兮兮的狗毛，雪兒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下口，一個血紅的印記留在了江東明的腿上。至此以後，每次見到‘小雪’他都心有餘悸，乖乖得像個孩子。

    “行了，行了。兩位，我先閃人。明兒下午去學校記得早點。”江東明說完從一旁的小路繞了過去，手裏也不忘捏著石塊，不時地回頭望一望。

    青青：“瞧東明這出息，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你就別笑他了，這小子就我家‘小雪’能治他。”

    “子紹，那我也先走了。祝你中秋節快樂！” 

    “中秋節快樂！青青，明天見。”

    “明天見。”

    

    江子紹蹲下身子又摸了摸雪兒的頭，“雪兒，你怎麽不在家裏呆著？跑這麽遠幹嘛？” 

    平時隻要江子紹不在家，這條狗一直在他爸江成山身邊轉悠。今天幹嘛跑出來了呢？

    “喔～，～嗚～嗚～嗚～” 它似乎聽懂了江子紹的話，在他身邊發出陣陣低沉的哀鳴。

    “雪兒，是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江子紹突然意識到。

    ‘小雪’扯了扯他的褲角，突然轉身往回跑，江子紹感到不妙，也加快了腳步向家裏奔去。

    幾間低矮的土胚房圍成的院子就是江子紹的家，因為江成山腿腳行動不變，院子邊上長滿了雜草。昨夜的大雨也使整個院子的地麵顯得無比濕滑。地上到處是積水。

    “爸，你怎麽了？爸。” 回到家的江子紹一眼就看見倒在房簷下的父親，渾身裹滿了泥，四肢不停地抽蓄。江子紹連忙上前把他抱起來放在屋裏的椅子上。

    “爸，摔在哪兒啦？你說話呀？”

    “呀、呀、呀。”江成山咧著嘴，半天說不出來。

    “爸，你先躺下，我去叫傑叔來給你看看。”說完衝出了屋子。

    江家村的江成傑不但是村主任、他還是村裏唯一的赤腳醫生。一路上在聽了江子紹的描述後，他感到情況不妙，成山該不會摔中風了吧？

    在瞧過江成山的症狀後他無奈地搖搖頭，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子紹，你爸中風癱瘓了。”

    “啥，叔，我爸他，中風了？”江子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嗯，我怕他以後就隻能這樣了，子紹，虧你今天及時趕回來，要不然你爸就……。”

    “叔，能醫治嗎？”

    “你爸這幾年的身體狀況你也了解，是沒辦法醫治的。哎，攤上這樣的事你這孩子也是苦命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江子紹不知所措，變得六神無主。雖然在這個家裏他不曾感受到半點溫暖，從小父母帶給他的是不停地責罵和滿身傷痕，但這使終是一個家，一個從不疼愛他的父親還是花錢送他讀到了高中。

    “子紹，你以後這學……，恐怕就……。”

    “叔，我明年就高考了，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先休學，等我爸好一點再說。”

    回過神來的江子紹強忍了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必須留在家裏照顧癱瘓在床的父親。他沒有選擇，沒有。

    “雖然這江成山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從小也沒好好待過你，但畢竟你也叫了十幾年的‘爸’，子紹，委屈你了……。今天中秋節，待會我叫你嬸拿點吃的給你，你也別難過，這都是命。”

    江成山中風的消息很快全村都知道，大家也紛紛地來表達了安慰。但一說起馬上要畢業的江子紹，好多人都偷偷地落下了淚。